「議罪銀的事,你們都聽說了吧?」

提督大人順手端起茶碗咪了一口,微抬眼皮斜視眾人。

人群沉默之後響起前後不一的聲音:「聽,聽說了。」

「既然聽說了,那本官就不跟你們多說了,還是那句老話,人非聖人,於世上豈能沒有犯錯的時候?」

提督大人放下茶碗,負手來到議罪銀箱邊上,打量一眾連頭也不敢抬的軍官們。

「犯了錯不要緊,要緊的是你們知不知道悔改。若知錯還不改,縱是本官法外容情,朝廷的王法也容不得你們!」

聲如驚雷。

隨手往銀箱一拍,以表明堅決之態度。

沒想到紙糊的箱子不太結實,竟然一下就拍出了個窟窿。

不要緊,這只是個象徵。

對於臨時使用的東西,不管人還是物,額駙都不在意其質量如何。

比如他的提督府,比如他的思危樓。

窟窿不要緊,額駙大人會補。

有關議罪銀的事情別的省份可能還不知道,四川這邊肯定是早傳開了,重慶鎮這幫人不可能不知道。

要說他們有什麼罪,那肯定都有。

無非是罪重罪輕的事。

曹大人的屍體還在頭頂房樑上吊著,氣氛到這一步了,沒罪也得自認有罪,要不然多半就和曹大人吊一塊去了。

提督大人這回明顯是來真的。

內務府包衣在他眼裡都不當回事,況他們這幫人呢。

一名姓張的都司深知此節,今兒不拿錢消災肯定過不了關,抬起頭頗是為難道:「大人,我們願繳議罪銀,只是我等來得匆忙,身上沒帶銀子。」

「你這個態度就很好嘛。」

提督大人中意認罪態度好的人,巴掌一拍,立時就有人將紙和筆送了進來。

三十多人,一人一張紙,一枝筆,三人合用一墨盒。

「這?」

張都司他們面面相窺,不知道提督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議罪銀是本官代皇上收的,你們認繳多少就在紙上寫個數,再寫上姓名,然後投進箱中便是。」

寫多少是多少。

完事自有人到你家去取銀子。

不給或者交不足,那真是提督有情,王法卻無情了!

望著遞在面前的紙和筆,張都司還是犯難,硬著頭皮道:「大人,這議罪銀不知我等到底要繳多少?」

提督大人卻是不說話,起身負手而走。

這什麼意思?

跪著的一眾綠營軍官你看我,我看你?

議罪銀的事情他們是聽說了,但具體交多少,怎麼個交法,還真不清楚,因為沒在全省推廣呢。

提督大人心腹,也在重慶鎮任職的守備馬大全開口了,道:「大人的意思是你們自己看著辦,想繳多少就繳多少。」

有同馬守備相識的林千總問了:「馬大人,那到底繳多少合適?」

對啊,眾人也關心這個問題,刷刷目光都投在馬守備臉上。

「至少,得讓提督大人滿意吧。」

馬守備輕咳一聲,示意眾人趕緊寫吧

後院。

曹國科府上那幫人沒一個受得了李中軍用刑的,一個個老實蹲在地上,正在交待曹國科贓銀下落。

城中有哪些產業,城外有多少地,江里有多少船

事無巨細,只要能作價變賣的,都得寫。

李安全帶人在算帳,從衙門搜出的現銀不多,只有三千多兩。但曹國科這些年在重慶、成都等地都置有產業,折算下來能有四萬兩左右。

「將這些一一記錄,回頭本官要上摺子的。」

雖然曹國科是畏罪自殺,但畏的什麼罪,有什麼證據證明他有罪,賈六必須老實奏報。

畢竟,曹國科有個當滿洲副都統的姐夫。

也莫要小瞧了內務府這幫包衣出來的,背後能量真的不小。

現在接手金川軍前議罪銀事的桂林姑姑就是令貴妃,也就是下任皇帝的生母。

打順治年起,內務府包衣這塊那是出過不少皇親國戚的,本身圈子就小,皇親國戚又一大堆的,拔出蘿蔔帶出坑,鬼知道曹國科是不是除了滿洲副都統外還有什麼大腿。

所以,罪證必須確鑿,讓人無話可說。

賈大人辦事,秉的就是一個公心。

李中軍不愧是會長推薦過來的第一人,辦事能力讓賈六讚不絕口。正看那幫人口供時,馬守備拿著軍官們認繳的議罪銀數額來了。

賈六接過一看,臉頓時拉得跟驢一樣。

四品都司繳五百兩,從三品的游擊才繳八百兩,有的把總、千總更過份,寫個十兩、二十兩的!

這是壓根沒把提督當自己人看啊!

「這就是他們認罪的態度?」

賈六氣的將一疊白紙甩給馬大全,「去,告訴他們,議罪銀是繳給皇上,不是繳給本官的!再給他們一次機會,要是還不知錯,這幫人自己摘頂戴吧!」

回過頭來,怒臉變成了慈祥之色,吩咐李安全:「曹國科那小妾看著也是可憐人,莫要太難為人家,等事了了,給人家一些銀子,要麼回家,要麼找個老實人嫁了。」

李中軍四下看了眼,壓低聲音:「大人,那小妾對大人頗有仰慕之心,也自知跟著曹國科罪孽深重,晚上要不要讓她到大人房中贖罪?」

「嗯?」

賈六心神一動,但想兩個有孕在身的妻子,還有一個在成都守空房的小老婆,不由強忍誘惑,心道他如今不是一般人,不能再跟從前一樣隨便了。

「我身子不方便,你代我就好。」

拍拍李安全肩膀,這好事給他了。

前衙那邊,提督大人不滿意,一眾軍官們只好重寫。

由於機會只有一次,這回一個個都不敢摳門了。

很快,新的數額遞到了提督大人這邊。

李安全拿算盤將每個人的數字加了遍,最後得出37人共繳三萬二千兩,平均每個人不到九百兩。

對此數字,賈六還算滿意,畢竟總是要給人家留一些的,不能往死了弄,那樣物極必反。

馬大全詢問這些人繳了議罪銀後,是否繼續留在重慶鎮任職。

「你先帶人跟他們去拿銀子,記住,五個一批,把人分開,完事後把人再帶回來,安排人把他們看押起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衙門一步。等辦完這邊的事,這些人都跟我走。」

「大人的意思是?」

馬大全不解。

賈六笑了笑,意味深長看著馬大全:「我不把這些人弄走,你這個重慶鎮副將怎麼當?」

聞言,馬大全怔了片刻,二話不說跪下給提督大人磕了三個:「大人提拔之恩,末將永世難忘,只要大人一句話,末將刀山火海」

「行了,起來吧。」

賈六扶馬大元起來,不無告誡道:「大元,重慶乃川中門戶,自古兵家必爭之地,你要好生替朝廷看住這門戶。」

馬大元毫不猶豫就表態:「大人放心,末將一定替大人看住這川中門戶!」

賈六糾正:「不是替我,是替朝廷。」

「在末將心中,大人就是朝廷!」

馬大元斬釘截鐵的態度,讓賈六甚是欣慰,不枉他對此人著重培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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