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六不拿正眼瞧老富。

斜視那種。

不能怪他這做兄弟的無禮,實是來氣。

如果老富是死人的話,這會應該活了。

罵活的。

這滿洲老梆子就是一丫的!

忒不上道!

沒有他賈六,你丫的能有今天!

一個月幾個億的貪官拳臣你不當,跟我這搗甚麼蛋啊!

真當大清是你章佳氏的,跟人愛新覺羅沒關係了?

賈六越想越氣,端起碗把剩下的半碗面「絲溜」一下全吸進了嘴巴,舌頭那麼一攪,全進肚了。

京中善口技者,賈佳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老富這個章佳出身不是賈六這個漢軍抬旗冠個佳字,而是正宗老滿,往上推比愛新覺羅還女真。

阿桂也是章佳氏,擱老太爺那輩怕是能跟老富敘個班輩,可誰知這兩章佳水火不容,也是怪事。

側面說明,權力的鬥爭,必須六親不認。

故而,賈六也不打算再把老富當老甜甜看待了。

以後,該叫嫂子就叫嫂子。

你走你的獨木橋,我走我的陽光大道。

泥人還有三分性呢。

鬼子六這般陰陽怪氣的不當自己是兄弟,老富壓抑許久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然而就在其拳頭已經成勢時,賈六給他飄了一句話。

「富中堂,你揍我是沒用的,有本事去砵蘭.去胡同轉轉,看看護軍弟兄是聽你這個章佳的,還是聽我這個賈佳的!」

話音剛落,胡同口走出以德木、瑞林、劉禾易、李彌等為首的一眾護軍將領。

來的正好,差不多就是剛掛掉電話就趕來。

三十餘名護軍營將領皆是尖盔明甲,人人手執西瓜刀和棒球棍,「咣咣」的恍如出征歸來般模樣。

到得麵攤前,不用吩咐,齊致單膝跪下,口呼:「參見大總統!」

陣仗很大,威勢很足。

賈六卻是端坐不動,只抬了抬手:「為何不參見富中堂?」

眾將聞聲,忙齊致抬頭稍側身子面向老富,齊呼:「參見中堂大人!」

老富心頭悶的慌,知道這是鬼子六搖人給他看的,但還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悶聲道:「免禮,起來吧。」

「謝中堂大人!」

眾將動作齊致起身,然後就那麼在麵攤前一圍,一道道目光在老富臉上瞄來瞄去的。

老富很是有壓力,雖然他的護衛就在一邊,但顯然不至於就此翻臉。

「京中無戰事,何須著甲,都卸了吧。」

這是要淡化現場氣氛。

將有可能的刑事案件轉為民事糾紛處置。

不然,鬼子六這小子手一揮,這幫明甲尖盔的護軍往他身上一撲,他可是受不了。

可讓老富尷尬的是,眾護軍將領卻是無人聽他的話卸甲。

就是賈六不動,諸將不動。

現場氣氛驟然再次緊張。

半響,賈六忽的輕聲一笑,心想老富肯定沒看過一部有年羹堯卸甲情節的電視劇。

可惜他不是年羹堯,老富也不是趙四。

朝諸將淡然擺手:「既然中堂大人讓你們卸甲,那就卸吧。」

「嗻!」

眾將聞令,立時卸去鎧甲。

動作整齊有序,跟事先排練過一樣。

看得老富是青一陣白一陣,銀牙差點咬碎和著血水吞肚中。

「這裡沒你們事,都退下。」

現在還不是跟老富翻臉算總帳的時候,賈六也不想把事情鬧崩,大差不差告訴老富這會四九城還盤著條龍,不是你富勒渾能隻手遮天的就行。

「嗻!」

眾將轟然應是,俱躬身退下,轉而消失在夜色之中。

沒一個走時朝富中堂看一眼的。

現場恢復寂靜。

賈六不無得色道:「富中堂以為我帶的兵如何?」

老富忍不住了,感覺受到大辱,動怒質問:「賈世凱,你是大清的臣子,看看你現在跋扈成什麼樣了!你眼裡還有沒有大清!護軍營是朝廷的兵,不是你賈家的兵,你這般行事就不怕將來刀斧加身!」

「中堂大人這就急眼了?都說宰相肚裡能撐船,中堂大人貴為領班軍機,不至於這般失態吧?」

賈六笑了,話鋒一轉,「話說回來,囂張跋扈的當是中堂大人吧?要死也是中堂大人先死,怎麼也輪不到世凱走在中堂大人前面吶。」

老富叫這話滯住。

想到自己對乾隆的所做所為,臉上不由訕訕,氣場弱了許多,低聲道:「你我兄弟何必走到這一步?當初,我們可是說好了的。」

「中堂大人真當我是兄弟?」

賈六微哼一聲,老富有逼臉問的。

躊躇半天,老富終是低頭。

小不忍則亂大謀,自己的親信兵馬還在路上,沒必要把這小子往梁山上逼。

年後把人趕到保定去,到時怎麼拿捏這小子還不是一道聖旨的事。

犯不著這會冒險。

遂擠出笑容:「是為兄錯了,你趕緊把兵收了,往後要做什麼為兄都應你,成不成?」

賈六認真凝視老富的臉蛋,有點失望。

因為,他沒在老富眼中看到半點誠意。

「這是我最後再信你一次,要不然,你知道兄弟我為人的,到時別怪我六親不認。」

語氣強硬,態度不好。

老富也是要臉的人,自己都服軟了鬼子六這小子還這麼刺激他,一點台階不給,一時想不開,忍不住罵道:「你最多不過萬餘兵馬,難不成還能顛覆我大清江山社稷不成!」

「我這點兵馬是顛覆不了江山社稷,卻能讓你這個中堂大人坐立難安,如芒在背,吃飯不香,睡覺不甜。」

賈六咧牙:「別扯有的沒的,我就問你一句,你服不服!你要不服,慢走不送!」

說話間拍拍屁股起身,吩咐栓柱:「把都察院的人叫來,今日查到宿妓官員不論品級大小,不論旗漢,統統移交都察院!」

剛說完,老富就起身拽住他衣袖:「服了,服了,好兄弟,好六子,為兄服了成不成!」

「真服了?」

「服了。」

老富咬著牙回答。

秀才遇上兵怕是比這場面還要講理些。

就完全是碰上潑皮無賴那種。

「我不管你是真服還是假服,但我告訴你,你要再跟我做對,再斷我財路,我就讓你去跟阿桂賠禮道歉!」

給出最後通牒後,賈六懶得看老富的臉色,更不想知道老小子在想什麼,傳令收隊,將善後的事交給栓柱,自己直接回家睡覺。

剛進家門,眼神不由一陣恍惚。

老槐樹下,坐著的是?

大林?!

「大人,卑職把熊大人母子給您平安送到了!」

走路有點腦血栓的吳老二樂呵呵的抱著一隻小熊,正要把熊少爺交給賈大人時,老槐樹下的熊大人從地上一躍而起,扭著肥大的身軀朝門口歡喜的沖了過來。

然後,就見賈大人「嗷」的一聲被熊大人筆直的撞到門板上,沒等站起又被熊大人伸出熊大的巴掌在地上滾了兩個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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