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天子南狩,帝王末路,絕境求生!

漢軍即將深入長山,追擊暴亂的南越土著。

但大營也沒急著拆,還留了部分人馬駐守。

畢竟深入長山,也不知道要打多久,有這麼一個據點,無論補給還是休整,都極為方便。

與首領們一同赴宴的三千南越土著,其中兩千被勸服歸順,餘下一千人,則回歸到天柱神的榮光之中。

如今劉恪手中的可戰之兵,只有兩萬人出頭。

其中原本有八千南越土著,算上這新增的兩千,能在山林里如履平地的,也不過僅有一萬。

而巴木旦手中可戰的族中青壯,至少有兩萬人,再多湊湊,湊出三萬人,也不難。

畢竟南越土著,是個全民皆兵的民族。

「骨頭很硬,那就大力點啃」

南越土著的骨頭確實硬,黎隼已經親身證實了這一點。

劉恪呢喃一聲,下令行軍。

昨夜下過了一場大雨,山林之中更加泥濘難行。

三軍將士未有言語,直入長山。

雲霧繚繞在山間,山外悠悠,繞山江水波光粼粼,魚兒在水中穿梭遊走。

陽光透過雲層,撒下點點金色光芒,照耀著這片美麗的風景,溫暖而舒適。

整個景象,恍若置身於靜好夢中。

遠處一支打著交趾國旗號的兵馬,悠然接近著長山。

倘若能享受著山外美景,沒有人是願意深入山林的。

林子裡充斥著濕氣和泥濘,行軍時要格外小心,以免深入泥濘,或是意外滑倒。

許多潮濕的枯樹枝,在地上腐爛著,發出一股難聞的腐朽味兒。

此外,山林之中,還是各種蛇蟲的聚居地。

遊走在樹枝和草叢之間,有時甚至能與毒蛇四目相對,看著他們盤踞樹梢,吐著信子。

漢軍將士們,深入山林之後,就像是被遺忘了一般,心情也有幾分沉悶。

能讓人心情稍微好上一些的,興許還是那些樹木葉尖兒上,透著光的晶瑩水露。

將士們輕輕撥開樹枝,樹梢上就會抖下一串水珠。

先行開路的斥候,手裡拿著一把長刀,從前方凌亂的枝葉,削出一條小路,輕手輕腳地,邁著步。

嘎嘎嘎——

在一陣寂靜的艱難行進中,猛然傳來了一聲鳥叫。

這聲音令人有些緊張。

所有將士們,都下意識的尋聲望去,立時便有人暗罵了一句:

「畜生!」

也不知,是在罵躲入山林里的南越土著,還是這不識時務的鳥兒。

畢竟在這深山密林中,最妨礙行軍的,不是惡劣的環境。

而是對那些隨時可能竄出來的,南越土著們的忌憚。

為了讓將士們更加安心些,統軍的劉恪、李景績、化成雨等人,都不敢有太多言語。

只有最為簡單粗暴的命令,以及偶爾的咳嗽聲。

「陛下,那邊有處高坡視野不錯,不如先率軍稍作休息。」

陳伏甲來報,即使如他一般出身名門,在意形象,甲冑下的衣衫,也被樹枝勾出了幾縷絲。

「嗯,先派斥候去探一探,然後稍作休息。」

深入山林,搜尋南越土著,比劉恪想像中,要更加困難一些。

如今也就那些被他徵調的南越土著們,能保持戰鬥力。

其他的漢軍將士,戰鬥力下降了不少。

高坡之上,視野開闊。

李景績甚至親自爬上去,看了看目前所處的位置。

越過一片稀疏的樹梢,就能看到山腳下的江水,甚至還聽到了依稀的水流聲。

偶然之間,他又見到了山林中的一條溪流。

李景績心中一喜,趕忙來到驢車前拜見:

「陛下,兵法有云:絕山依谷,視生處高,戰隆無登,此處山之軍也。」

「南越土著們雖然潛入山林中躲藏,不易被發現。」

「但平日裡也要生存,尤其是這水源,不可或缺。」

「我軍只要沿著溪水搜尋,必然能發現蹤跡!」

很有道理,但這是李景績說的。

劉恪沉吟片刻,不管怎麼說,有個方向也是好的。

一直這麼下去,還找不著人影,軍中士氣只怕更為低迷。

又見了李景績躍躍欲試的模樣,劉恪便道:

「你率領先鋒三千,先行一步,沿途布下斥候,隨時探明周圍環境。」

找不到人不要緊,可以把人騙出來嘛!

「是!」

李景績領命,這次說什麼也得把南越土著給拿下。

打交趾國的正規軍,敗了,也就算了。

打土著土人,還要敗??

先鋒兵馬行進著,幾個斥候在前方探路。

突然,一個奇怪的聲音,打破了行進中的沉默。

所有人身體一震。

他們急忙四處觀望,尚未找著發出聲音的地方,就看到了一名斥候,身上橫插著一根,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鹿角矛。

南越土著的標配武器,但愣是沒一個人見著,敵人在哪裡。

就在眾人驚恐之際,那被鹿角矛貫穿的斥候,已經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噹啷——

他手中開路的長刀,磕在石頭上,發出了一聲清脆刺耳的響動。

而後便是大灘大灘,刺眼奪目的猩紅血液。

「有埋伏,小心!」

一個反應快的斥候,快速大喊一聲。

這一聲讓一眾斥候們,膽戰心驚。

也顧不得地上泥濘,紛紛連滾帶爬地,尋找遮蔽物。

其中一個斥候,手上帶著泥,慌亂擦了擦,便手忙腳亂地,從箭壺中取出響箭。

他緊張的握弓拉弦,正要發出響箭,通知後方的兵馬。

可與此同時,又是一根鹿角矛飛來。

隨之而來的,只有這名斥候的痛呼聲。

接著,密林之中,又傳來一陣弓弦聲。

樹林中的人影不斷變換,到處都是樹枝動盪,噼里啪啦一陣響,無數箭矢略過葉片。

斥候們面色凝重,現在倒是知道南越土著們在哪兒了。

但這數量,完全超乎想像。

「為了天柱神的榮耀!」

南越土著們紛紛呼喊著南越土話,面帶狂熱之色,身上除了鹿皮衣外,還插著樹枝。

這身打扮,往密林中一躲,根本難以見著人。

「發響箭,一定要通知大軍!」

幾個斥候在山林里,根本跑不過熟門熟路的南越土著。

拚命跑了一會兒後,索性放棄了。

紛紛拿出響箭來,朝天便射。

斥候們不要命的發信,總算收到了效果。

沿著溪流率軍而行的李景績見狀,立即停止了進軍。

毫無章法的響箭,只能說明一件事。

山林里開路探索的斥候,遇到了大量南越土著,完全不是對手!

「掉頭,退軍!」

李景績退軍退得相當熟練。

儘管這沿溪的小路,道路比較狹窄,退起兵來,竟也顯得極為有序。

後方的將士,嚴陣以待,並沒有因為撤軍,而亂了陣腳。

前方的將士,則是在迅速退走的同時,清理好道路,給後面的人,留出一條易走的道來。

不過這時候,因為退軍耽擱了一陣時間,林中已經竄出了好些個虎視眈眈的南越土著。

「長槍,弓箭」

李景績咬牙切齒,這其中竟然還有不少南越土著,拿著的是從漢軍市集裡,買去的兵刃。

也就是幸好漢軍沒賣甲冑,不然這群土著更難對付。

「放箭壓制,繼續退軍,和陛下所率大軍會和,再知會化成雨所部南越將士,請其深入山林接戰!」

李景績的想法很好,但就是沒打過。

漢軍當頭一陣箭雨,雖然射中了不少衝出山林的南越土著。

但迎來了更危險的事情。

身處高處的南越土著們,直接居高臨下,投出許多的鹿角矛、滾石。

身處下方的漢軍將士,冷不防便被鹿角矛扎中、死傷了數人。

那滾石雖然不易命中,但漢軍都縮在小道,一時間也難以躲避。

「遭了.」

李景績心中焦急,仰攻乃下下之策,決計不能回頭再攻,只得硬著頭皮退走。

拼著部分損傷,李景績總算在南越土著們的追擊之中,和大軍會師。

可他看了眼四周的環境,樹木比之前更加密集,當即心中一涼。

這不是給交趾土著們機會嗎?

陛下怎麼會在這裡,和交趾土著們交戰?

劉恪卻沒多猶豫,直接下令接戰:

「抗擊敵軍,列陣!」

李景績表現得很不錯嘛,交趾土著最難對付的地方,在於潛入山林之中,和漢軍打游擊。

要是這麼打,那就真打不了。

可現在李景績將交趾土著給引了出來,縱然以現在的濕度,不適合放火一口氣燒了,其他的禦敵之法,也多得是。

轟隆——

就在漢軍列陣的時候,一塊巨石從山坡上滾落。

李景績看得頭皮發麻。

他剛才都差點被這種巨石命中,要是任由巨石碾過大軍,可就全完了!

漢軍將士也是心中一緊,但下一刻,那巨石滾到幾棵臨近的硬木之中,硬生生的卡住了。

巨石搖晃了一下,好像隨時都可能翻滾下來。

但最終卻還是釘在了兩棵硬木之中,只有稀稀拉拉一陣碎石、泥土滾落。

李景績心中一喜,原來更密集的樹林,還有這種妙用?!

直接就攔截了,對大軍殺傷力最強的巨型滾石?!

山林里的南越土著們,見著巨石被卡,剩下的弓箭、鹿角矛,對大規模的漢軍,造成不了多大殺傷。

便在巴木旦的一聲令下之中,殺了下來。

劉恪則指揮著漢軍將士們,組成了最基礎的戰陣。

在一通練級之下,他的統率也有66了。

像岳少謙一樣,指揮大軍如臂使指,還做不到,但列出最基礎的戰陣,還是沒問題。

前盾,中矛,後弓,分工明確。

漢軍的優勢之處,本就是戰陣。

那一個個身上還插著樹枝做隱蔽的南越土著,沖了下來,嘴裡大聲喊著天柱神的榮光。

無不是被戰陣教做人。

甲冑都沒有,你沖那麼快乾嘛啊?

直接沖陣殺傷的南越土著,少了許多,只有投擲鹿角矛和石塊的土著們,還在猛烈攻擊。

但這些東西,在最前方的盾陣之下,顯得杯水車薪。

也就幾個手滑拿不住盾的倒霉蛋,偶爾受傷。

不過巴木旦沒有急於撤軍。

漢軍雖然看著沒怎麼受傷,但仍舊處於守勢。

而最具殺傷力的巨石,雖然被硬木夾住,但夾不了多久。

巨石遲早會滾落,到時候漢軍的盾陣,就會蕩然無存。

哪怕漢軍及時躲開,也沒有用。

一旦躲開,無法成陣,必然被亂殺一通。

忽的,林中又是一片喊殺震天。

漢軍之中的南越將士,從山林中殺了出來!

他們的模樣和南越土著相差無幾,大多也是手執鹿角矛,身著鹿皮衣,衣上插著用作隱蔽的樹枝。

不同之處在於,因為屬於漢軍正規軍,頭上戴著盔,既能與土著區分開來,又能抵禦零散的箭矢。

化成雨與一眾歸降大漢的南越首領們,率領著兵馬,大發神威。

同族相殘,他們也下得了狠手。

畢竟一萬人馬中,主要是由遷入縣城的南越土著組成。

這些羨慕漢人生活的南越土著,對長山之中的南越土著,本就沒什麼感情。

而且更喜歡漢人的器物。

說白了,他們更喜歡享受物質上的充盈。

漢軍講究軍功,這都是能換賞錢的!

打完這仗,再往墓里添幾個小銅鼎!

「殺!殺!殺!」

喊殺聲驟起!

本來還呈著守勢,十分被動的漢軍,忽然成了反衝鬥士。

漢軍將士們迎著南越土著們,逆風往上衝鋒,中軍的鼓鑼齊動,陳伏甲親自敲鼓。

劉恪的驢車更是如箭頭一般,引著漢軍向前!

一直在沉默著的長山,忽的就沸騰了起來。

久久未能突破盾陣的南越土著們,直接任人魚肉。

弓陣中無數箭矢略過山林,近前的南越土著,直接倒下了一片。

甚至還有不少人,被這一幕嚇得腳底拌蒜,摔倒在地,陷於泥濘。

頓時,慘叫聲、喊殺聲混雜。

漢話、土話分不清,就好似鬼哭神嚎。

劉恪在驢車上,有典褚提著幾個人型盾牌相護,根本不多考慮防禦的事情。

而有了【自駕游】天命,保證他親自駕駛驢車時,在泥濘山地里一樣能飆車,更是沒了顧忌。

一驢當先,直接棋盤無雙。

棋盤矛立大功!

劉恪就跟個戰神一樣,驢車所到之處,根本沒有活口。

要說這鈍器打仗,確實極為占便宜。

都不用擔心兵刃卡在敵人骨節,或是樹幹上,而被人反殺。

一通蠻幹就完事了。

難怪典褚有大戟不用,喜歡輪著敵人屍體耍呢!

「這【殺豬】天命果真好用。」

劉恪更是志得意滿。

棋盤矛初戰就所向披靡,更何況這【殺豬】帶來的東西,遠不只是個人武力。

此時南越土著已經節節敗退,只有隱入山林跑路的份兒。

巴木旦親自斷後,勇猛無比,倒也讓劉恪不敢隨意再追。

李景績摩拳擦掌,固然他的先鋒兵馬敗走,但也算是誘敵成功。

如果南越土著們,沒有露面,且追到這個硬木密集的地形之中。

漢軍未必能能以盾陣防住攻勢。

而擋不住南越土著們的攻勢,無法將他們拖入戰事,就難以為自己這邊的南越將士,創造接近的機會。

眼見著局勢逆轉,李景績正要猛干一場,冷不防卻聽著退兵的號令。

「陛下,此時正應該乘勝追擊啊!!!」

「快下令,窮寇莫追!」

劉恪見李景績相求,更是猛然一震,快速讓將士們停步。

眾將士只覺得有些可惜,不過皇帝下令,便也止了腳步,紛紛呼喊道:

「陛下萬歲!」

「漢軍萬盛!」

劉恪望了眼四下的屍體,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

「仗還沒打完,諸位稍安勿躁。」

「賊寇若是和咱們硬拼,確實手到擒來,只是經此一敗,必然不會再輕易接戰。」

「諸位將士們,還需多加警惕。」

眾人聽了,神色一緊。

這次確實是占了南越土著們,輕敵冒進的虧。

多虧了李景績先頭一敗,將敵人引得正面來戰。

如果南越土著們,就像對付李景績時一樣,暗自躲著,從山林里竄出來亂打一通,然後再竄走。

他們的結果,多半也和李景績一樣,只能咬牙吞下一場失利。

這也是劉恪最忌憚的地方。

如果巴木旦帶著族人,玩起了叢林游擊,漢軍的處境會很艱難。

即使軍中有著一萬名南越士卒,也很難改變戰局。

陳伏甲想了想,提議道:

「陛下,既然李將軍在溪流邊,遭遇了南越土著,雖說敗了一場,但也可以說明,李將軍的推斷不錯。」

「南越土著們,確實是為了飲水方便,而依水行走。」

劉恪點頭,李景績雖然百戰百敗,但思路未必一定是錯的。

有時候可能想法是對的,但能力差了,而導致兵敗。

陳伏甲往山頂上望了眼,繼續道:

「南越土著們雖然翻山越嶺如履平地,在密林之中也能往來自如,但終究是肉體凡胎。」

「再怎麼適應山林間的生活,也會被蚊蟲叮咬。」

「那麼他們在休息的時候,必然會選擇一處能避開蚊蟲鼠蟻的地方。」

劉恪也往山頂看了眼:

「陳卿的意思是」

陳伏甲一指山頂,道:

「這條溪水,經過山頂。」

劉恪道:

「長山山頂是南越土著們祭拜天柱神的地方,也是所謂的長山聖地所在。」

「地勢夠高,可以避免蚊蟲侵咬,有天柱神神像所在,也能讓巴木旦穩定族人的心思。」

「這麼說來,南越土著們,多半會將長山聖地,當做大本營經營。」

「正是。」

陳伏甲點頭,拱手再道:

「山頂險要也可據守,以高地攻低地,便有優勢。」

「若是我軍能拿下長山聖地,則能打擊敵軍軍心,再讓那些歸降的首領們,不斷散布消息,便可慢慢收服山林中的南越土著。」

劉恪揮手道:

「就依陳卿之計行事,勢必要拿下長山聖地。」

隨後他又叮囑道:

「估摸著時日,張議平多半已經引兵來此,記得按照朕早前的計劃,嚴格執行。」

「是。」

陳伏甲正要下去,劉恪卻又喊住了他,再三叮囑:

「張議平所部大軍才是重中之重,一定要按著朕之前的布置行動。」

「即便只剩下朕一人,也不要打亂計劃。」

陳伏甲面帶猶豫之色:

「可那些南越土著也是勁敵,還是先取了長山聖地,降之震懾降服,才能考慮張議平所部大軍。」

劉恪斷然拒絕,望了眼天色,毅然決然道:

「想要勝過張議平所部大軍,只有這麼一個辦法。」

「實在不行,朕也未必沒有辦法。」

見陳伏甲還想說什麼,劉恪道:

「軍令如山。」

「是。」

陳伏甲退下,漢軍也開始稍作休整。

南越土著們基本沒有軍紀可言,一旦敗走,想要重新集結,形成可觀戰鬥力,需要一定時間。

但有了黎隼在前,沒有人敢低估天柱神對南越土著們的影響。

巴木旦借著天柱神的託詞,又有山頂的長山聖地這麼個聖所在,能將重新凝聚軍心的時間,縮到最短。

因而,漢軍哪怕小勝一場,也不得不多做防備。

退走的巴木旦見此,便收了伏擊的心思。

可惜了,雨天泥濘,如果漢軍真的貿然來追,必叫他有來無回。

——

很快,深山中的戰事,已經持續了五天。

五天之中,雙方互有勝負,但都沒能影響到大局。

漢軍雖說將山頂的長山聖地當做目標,可惜始終沒能接近。

因為這五天來,一直下著雨。

今日,更是難得一見的雷暴雨。

大清早的天空變得異常沉重,墨黑墨黑的烏雲匆匆聚攏,猶如一塊壓得人喘不過氣的大石頭。

甚至比山林之中,看不見摸不著的南越土著們,更具壓迫力。

視線幾乎難以穿過這狂暴的雨幕,天空看上去,也變得昏暗陰沉。

將士們就好像是被困在了深海之中,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待到中午時分,漢軍索性停了搜尋,往山下走去。

先去之前的大營之中,避一避,也好補給一番。

然而暴雨之中,漢軍與南越土著們,歡樂喜相逢。

相見即是緣,兩方直接大戰了起來。

對於南越土著們來說,這場遭遇戰,是極為有利的。

他們在山林里本就更靈活,而身上的鹿皮衣,哪怕淋了雨,也更為輕便。

反觀漢軍,匆忙之中,無法成陣。

甲冑雖然堅固耐,但灌了雨水,更顯沉重,將士們動作笨拙,難以作戰。

不過縱然如此,南越土著們也只能說是和漢軍打的有來有回。

畢竟這仍舊屬於正面作戰,人家就是甲冑濕重,你特麼也難破防啊!

可饒是如此,巴木旦仍然沒有任何退走的意思,不斷喊著天柱神的榮耀,像個斜教頭子一樣。

偏偏南越土著們,還真就吃這一套。

個個殺得悍勇無比,連帶著漢軍軍中的一些南越士卒,也有些畏首畏尾。

他們不怕砍同族,但對天柱神,多少還是心存敬畏的。

見巴木旦如此執著,劉恪頓時便意識到他的目的所在。

只怕張議平已經抵達了長山,正在率軍攻打山腳下的漢軍大營。

如此一來,便能徹底斷絕漢軍的補給。

只要將漢軍困在長山之中,配合山中的南越土著們圍攻,便可以全殲漢軍主力。

這和之前漢軍最怕的情況一樣。

只不過之前是怕進兵九真郡時,南越土著們斷他們的後路。

現在則是進兵長山,張議平打了個大迂迴,交趾兵馬來斷他們的後路。

「局勢不妙,還請陛下儘快突圍!」

「不求殺敵,只要突至山下大營,與營中將士前後夾擊張議平,此局可破!」

陳伏甲渾身濕透,頭髮都貼在了臉頰上,冒著大雨找著驢車勸諫。

他的武力值是有78,雖然沒有相關特性,但化成雨如果不是在夷州大牢里刷了個【抗揍】的特性,肯定不是陳伏甲的對手。

因而陳伏甲跟著大軍,也撿了不少人頭。

可惜現在,顯然不是體現大漢文官能抗能打的時候,他那92的智略,一眼便洞悉了漢軍此時的劣勢。

劉恪也知道形勢不妙。

他手中棋盤矛一沉,砸死一個南越土著,抹了把眼前幾乎模糊視線的雨水,嘶聲道:

「依計行事。」

陳伏甲見苦勸無果,只得退下。

戰場之中,天地都似乎因為這場暴雨,而全部混為一體。

眼前的一切,都看上去異常模糊。

雨水如驟浪般,無休無止地沖刷著空氣,卻怎麼也沖刷不走,那股子血腥味。

山路泥濘,又滑又濕,將士們的步子,不斷地打滑。

交戰之時,不僅要防備敵軍,就連每一個動作,都需要格外謹慎。

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泥濘之中,隨後便是被鹿角矛攪動腦子。

旗幟不展,士氣不振,戰鬥只能依靠著意志。

拼盡全力才能寸進一點。

而戰鬥的整個過程,仿佛都被這驟雨之豐所懾,變得更加激烈和殘酷。

血水隨著雨水一道涌動,伴隨著憤怒的喊殺聲,和悲厲的慘叫聲,互相糾纏在一起。

這場焦灼的戰鬥中,不只是武力,還得拼上一點運氣,才有生存的機會。

漢軍眾將士望了眼身先士卒的驢車,無不是咬了咬牙。

拼運氣就拼運氣!

皇帝駕著驢車,都不怕車輪子卡泥里深陷重圍,反而身先士卒,殺人如麻。

他們還擔心運氣不好,陷入泥坑?

可這魯迅說過,人要是倒霉,放屁都砸腳後跟。

「天柱神派遣的援軍來了!」

巴木旦手臂上中了一箭,兀自血戰不退,此時突然振奮的高呼一聲。

南越土著們也紛紛往山下望去。

只見不少披甲整備,按著百人隊形,成列上山的將士。

為首一人,正是張議平。

南越土著們見此,紛紛發出嗚呼聲。

登時山林里便是一片嘯聲,格外可怖。

「山腳的大營破了?!」

身處於大軍後方的李景績,心頭一震。

不過既然陛下將他放在後軍之中,說明也料到了此事。

李景績當即打起精神,長槍在手,銳不可當:

「陛下勿擾,有末將阻擋山下來敵,無須多慌!」

然後他就敗了。

不錯的甲冑,鋒銳的刀劍,一個月以來的養精蓄銳,熟知本地地形。

這一切都是張議平手中交趾兵馬的優勢。

哪怕漢軍的戰鬥力,發揮到了極致,可終究是腹背受敵,形勢不容樂觀。

就連漢軍最引以為豪的組織力度,與軍陣優勢,也受到暴雨的影響,根本無法指揮得當。

可以說,沒有陷入混亂之中,都已經算是漢軍素養高了。

一時之間,漢軍根本無法組織成有效的軍陣,只能生生硬打。

於是乎,長山之中,除了一陣風雨雷電之聲外,更有金鐵交錯之聲,哀嚎哭喊之聲,

混亂之中,一直殺了整整一下午。

狂風勁吹,雨水如注,血肉飛濺,層層枯黃的干葉,隨著雨水、血水一同漂浮。

屍首與斷木殘兵的堆積,也讓整個戰場,變得更加慘烈,讓人心頭生出悽然之感。

傍晚將至,天色漸漸暗淡下來。

雨勢未小,但攻勢緩了不少。

畢竟大晚上還下雨,就算占據優勢,也沒法打。

巴木旦與族人們潛入山中,張議平也讓將士們退走,轉而休整,把守長山之中的各處要道。

漢軍尋了處高坡,勉強有了喘息之機,但也僅僅是喘息而已。

伸手不見五指的暴雨之夜,再加上酣戰一下午的疲憊,抬起胳膊都累得慌。

誰也不知道,這一陣暴雨中的混戰後,軍中將士還剩下多少人。

「化成雨,伱去清點一下戰損。」

劉恪見身邊還有個化成雨,便讓他去清點戰場。

他未有卸甲,而是仰望著天空,靜靜等待著。

接下來的消息,可能會很不容樂觀。

「陛下.」

化成雨腰間中了一箭,只是匆忙處理,拿布包了包,現在還滲著血。

而手中的大刀,甚至已經因為一番苦戰,缺了一角。

此時這個中年帥哥,並無幾分姿儀,頭髮凌亂地貼在額前,臉上的血色,已經由憤怒轉為猙獰。

他咬緊牙關,身上的甲冑,也顯得破爛不整。

劉恪將棋盤矛插入地里。

交趾國的土地屬於紅土和黏土,很軟,又經歷暴雨,這麼一插,就插入了好幾寸。

他沉默著替化成雨重新包紮了一番,細聲問道:

「我軍現狀如何?」

化成雨幾愈哭了出來,他抗揍,傷口不疼,心裡疼:

「山腳下的大營,已經被張議平攻破。」

「陳大人、典將軍、李將軍,全都在亂軍之中失散!」

「至今、至今未有尋到蹤跡。」

「如今我軍手中可戰之兵,僅五千之數!」

其實幾乎算得上是全軍覆沒,也無怪化成雨,如此悲痛。

他今年38,從軍也有小二十年了。

這樣的敗績,往常不是沒有過。

先帝還在時,都敗的習以為常了。

但自當今天子登基後,尚屬首次。

甚至連戰敗,都是頭一次。

而且不是普普通通的戰敗,後續負面影響,更是極為惡劣。

五千人里,以八百御前侍衛為主,只有不到一千漢人將士。

剩下的都是熟悉山林作戰,在雨天之中,影響也不太大的南越將士。

這群人如果沒有漢人將士加以制衡管控,加之見著漢軍潰敗,難保不會四散逃走,甚至譁變。

如果消息傳到後方,瓊州只怕也會不穩,產生動盪。

畢竟這次出征,是籌措了百姓的糧草,還用上了股籌。

漢軍不能敗,一敗,大漢賴以收復故土的民心,就沒了。

朝廷的信用,也將跌落谷底。

不僅東胡,可能就此開始一致對外,大漢內部,也必然危機重重。

然而最最危機的,還是眼前的戰局。

山林里有以巴木旦為首的南越土著潛伏,山腳下有張議平所率大軍截斷後路。

前狼後虎。

莫說是反敗為勝,就算是逃出生天,都極為困難。

化成雨一陣踟躕,連開口說話都顯得有幾分艱難:「陛下.」

劉恪用棋盤矛撐著身子。

有棋盤矛固然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但人的體力是有限的,完全不足以支撐他這麼殺上一下午。

「有話直說。」

化成雨咬了咬牙,道:

「陛下,不如由末將引兵,衝下山突圍。」

劉恪不由得笑了:

「張議平有備而來,哪能讓你率軍輕易突圍?」

化成雨不甘心道:

「末將率兵,引開兵馬就行,陛下可以乘驢車,趁機出走。」

這一手確實可行。

以殘餘兵馬吸引守軍,而皇帝駕駛驢車的技術,不用多說。

就連在這泥濘的山路上,都沒見著輪子陷坑裡,別人拍馬都趕不上。

可以說,只要有這一手驢車技術,打不過,肯定也跑得過。

雨水淅瀝之中,劉恪邁前一步,往四周的將士們身上看了眼,緩聲道:

「大漢,已經跑了二十年。」

「二十年里,丟下的將士,丟下的百姓,有多少哪!」

「到了朕這兒,可不能再跑啦!」

化成雨面目猙獰,露出幾分狠色,但嘴裡缺了牙,硬是顯得有幾分滑稽:

「若是陛下執意如此,那就休怪末將不客氣了!」

皇帝還在,大漢就還有轉機。

皇帝沒了,大漢就沒了。

哪怕換一個人來,都不行。

「怎麼?」

劉恪輕笑道:「你是想將朕打暈了,再找人送出去嗎?」

「呃」

化成雨一陣語塞,是啊,他怎麼會生出將一個力能扛鼎的皇帝,打暈了帶走的念頭?

「可」

「朕知道,局勢很危急。」

劉恪面色如常:「可為什麼要想著往下走呢?」

他一手指向山頂:

「拿下山頂上,南越土著們的長山聖地,是否還有轉機?」

「陛下的意思是……」

化成雨睜大了眼睛:「這倒也是個辦法。」

「可我軍還未收攏敗軍,兵馬不足,哪怕能對付得了山林里的南越土著,可要是一個不好,被張議平發現……」

「朕也知道。」

劉恪還是面色不變。

「可要是拿下了長山聖地,軍中的南越將士可以歸心,我軍也有了根據點,能夠收攏山林中四散的潰軍,不是嗎?」

「陛下,此舉太過犯險!」

化成雨咬牙再道:

「雨勢未停,眼見著越下越大,而山頂上更是毫無遮掩,只怕更是難走。」

「一場暴雨便已經讓我軍狼狽不堪,若是再大上一些……」

「朕又如何不知?」

劉恪拔出棋盤矛,拿在手上一陣盤弄,聲音越來越大。

本是兩人暗議,卻引來了周圍的將士們一陣注視。

「將士們為了朕,冒雨酣戰至今。」

「死的死,散的散。」

「現在軍中只剩下五千人,可朕敢說上一句,那些不在軍中的將士們,沒有一個人,會棄朕而去。」

「將士們沒有背棄朕。」

「朕又如何能拋棄了將士,獨自逃命?」

眾將士聞之一滯。

漢人將士還好,早就被忽悠瘸了。

可那些不懂彎彎繞繞,比較質樸的南越將士,無不動容。

而劉恪卻也不躲不避,迎著僅剩的將士們,大聲道:

「今夜暴雨滂沱,雨勢比之午間更甚,視野更模糊,可未嘗不是我軍的機會!」

「便是你們,都不敢冒險登山,強取山頂上的長山聖地。」

「那山林中的巴木旦、山腳下的張議平,更加想像不到。」

「敵人想不到我們怎麼做,我們就要怎麼做。」

「登上山頂,固然危急一時,可若是奪得了長山聖地,卻能在大局中,起到反敗為勝的作用!」

眾將士無不是一怔。

沒咋聽明白,也不知道怎麼就能反敗為勝了。

不過他們之中,以南越土著居多,對長山聖地有種歸屬感,倒也是勉強認可了這句話。

只是依然不是很樂觀,每人臉上都顯著猶豫之色。

本就是敗軍,再冒險在暴雨之中登山取地,不是更加危險嗎?

「朕知道你們在想什麼。」

雨水從甲冑邊緣滴落,內里的衣衫已然濕透,伸一伸手,渾身上下都不舒服。

劉恪依然高舉棋盤矛,環顧四面,道:

「雨夜登山,難。」

「登山後取下長山聖地,難。」

「取下長山聖地後,聚攏將士,難。」

「縱然一切成功,依然要面對張議平手中的大軍。」

「難上加難。」

「萬事開頭難,難道就不開這個頭了嗎?!」

「即便能往山腳下,成功突圍,又有何面目,去面對百姓?」

「九真郡、交趾郡的百姓,還在等著朕分田地。」

「朕又怎麼能讓他們的希望落空?!」

將士們不知道,百姓的期望和他們有什麼關係。

但他們被皇帝道德綁架了,反倒覺得有幾分道理。

還不待將士們進一步思考,自我鬆綁,劉恪直接以棋盤矛橫掃,對著周圍將士,冷聲道:

「勿要再言突圍之事,將士們沒有拋棄朕,朕更不會拋棄將士。」

「趁著這雨夜,拿下長山聖地!」

到底也是血戰了一下午。

而皇帝驍勇之姿,更是深入人心。

再看著皇帝身先士卒,又被道德綁架,於是將士們也不多說,只是低頭領命。

化成雨沒有其他辦法,又沒那個能力打暈皇帝,也只能從眾,開始整軍。

劉恪知道會如此。

畢竟有【忽悠】和【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天命,忽悠瘸了再一號召,肯定能榨乾將士們最後一絲力氣。

見著差不多了,劉恪提起休息這麼一會兒,所積攢起的幾分力氣,駕著驢車,行至將士們身前。

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面上表情,聲音在暴雨中,也不太清晰。

卻能深入人心。

「帝王之興,自有天命,朕以數萬之眾而退東胡,今遇此山林小寇而避之,又有何面目歸長安以御四極?!」

「今日之戰,得山者勝,賊已據山,朕與爾等,共奪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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