糧?

哪來的糧?

真有糧,我特麼還至於坐在這裡,就差一粒一粒,掰著米數了嗎?!

一員傳令兵入了大帳,拱手報道:

「陛下,有糧秣送來了!」

劉恪立即起身,驚喜道:

「是康海郡城運來了糧食?!」

乞顏金瀚雖然率兵四萬,駐紮在康海郡城之下。

但隨著大漢水師,對南渡江的封鎖。

以及東胡大營的覆滅,其實也沒剩下多少糧草。

因而乞顏金瀚對康海郡城的圍城,以及封鎖糧道的力度,比之以往要鬆懈不少。

只能勉強封鎖住官道。

如果康海郡城裡的馬成岩努努力,說不定能走小路,運來些糧草。

傳令兵卻是道:

「是瓊州運來的糧草!」

「瓊州?!」

劉恪驚疑不解。

雖說他對蕭元常,有那麼一點期待。

但並沒有報以太大期望。

畢竟丟了徐聞縣,又有乞顏金瀚沿路封鎖,走小路的損耗太大了。

就算是蕭元常,也不一定能頂著巨大折損,來運送糧秣。

「走,朕要親自去等!」

不過消息假不了,既然有糧送來,也沒什麼好猶豫的。

劉恪立即出營,不管這次送來了多少糧秣,都能表現出,瓊州對三軍將士們的支持,以及朝廷中央,對受災百姓的關懷。

即使糧秣仍舊不夠,也能操作一番,提提士氣。

要是太少了,再讓流民們也看看。

讓他們知道,即使糧秣短缺,大漢也未曾放棄任何一個百姓,進一步刷刷民心。

有點刻意,目的性太強。

但劉恪理直氣壯。

確確實實做了實事,還不讓宣傳宣傳了?

劉恪就在營門口,干站著。

風起了幾陣,烈日之下嘴巴也有些發乾。

有御前侍衛送來飲水,他也一口水都未飲,只是一動不動的,望著遠方。

這時候,遠方逐漸出現了人影。

劉恪的眼睛瞪大了,嘴巴張開,卻發不出一句話來。

身邊護衛著的將士們,也是如此。

全都愣愣地,看著遠方的一輛輛小推車,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民、民夫?

不太像。

哪裡的民夫,能自發維持秩序,甚至都不需要多少軍官看管?

就不怕他們貪墨糧草,或是半道兒上搶了糧食,直接跑嗎?!

可事實,就是如此。

老百姓們送來了糧食,不僅僅是瓊州糧倉里的糧食,還有他們自己,主動貼補上的少許。

片刻後,劉恪率先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他讓人將御前侍衛為自己準備的飲水,送上前去,同時大聲喊道:

「立刻傳令下去,將百姓們迎入營中!」

「這批糧食先不要動,清點數量,同時召集軍中醫者,看看押運糧草的百姓們,是否有受傷生疾!」

他在烈日之下占了一陣子,都有些受不了,何況這些走著山間小路的百姓呢?

「是!」

將士們一同應聲,心中的驚喜與感激之情,無法言喻。

這批突如其來的糧草,著實不少,將是一次戰略上的轉機。

他們將能夠吃飽肚子,強行追擊大可汗,甚至直接圍困橋頭堡,將東胡大軍生生圍困至死。

但這還是其次。

更重要的,是百姓們,自發送來了糧草,路途上沒有任何貪墨!

甚至一些眼尖的將士們,都能看到,推車上的糧袋,漲的鼓鼓的。

而平日裡,從後方送來的糧食,糧袋基本得空一小半。

沿途散落、民夫食用,方方面面都是損耗。

一路上走來,消耗個三五成,都是常有的事。

可這一次,百姓們沿途押送,幾乎沒什麼折損。

這已經不僅僅是小心翼翼的問題了,甚至有可能,他們自己都沒怎麼吃這些供應大軍的糧草。

一眼望去。

幾乎每個人,都是脖子上掛個餅,揣著點炒豆。

固然能飽腹,但絕對比不得,這些為大軍供應的糧食。

就連聽聞瓊州送來糧草,匆匆趕來的漢軍將領,無不是喜出望外,虎目含淚,被百姓們的舉動,所深深感觸。

皇帝在前線,寧願放棄乘勝追擊的機會,將軍中糧秣拿出來,分與百姓。

百姓也沒有辜負皇帝,不遠萬里,硬生生用小推車,走著山路小道,一步一個腳印,送來了糧秣。

主打的,就是一個雙向奔赴。

前幾日,皇帝才在帳中,跟他們提起「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現在百姓們,不就是在載著大漢嗎?!

那一個個風吹日曬,手生老繭的百姓們。

他們推著的,豈止是小推車,豈止是三軍糧秣。

更是大漢社稷,天下江山啊!

將士們出營,護送小推車。

有人張了張嘴,想要和百姓們說些什麼。

不過岳少謙治軍從嚴,他們終究還是沒有輕言,以免泄露了軍中情報。

只不過一個個將士們,都在身體力行。

二話不說,接過了小推車,或是將米袋扛在了肩上。

劉恪拍了拍典褚的屁股。

沒辦法,身高差距太大。

典褚立即會意,一手扛著小推車,一手扛著推車的小老百姓,進入營中。

終於,當他們把最後一批糧食,送到營中時。

劉恪望向岳少謙,直接嚎啕大哭,含淚道:

「離開瓊州之前,朕曾言,在民間遺落了一柄金劍。」

他指著佝僂著背,渾身汗水,一臉土色的百姓,道:

「這就是朕的天子劍!」

岳少謙神情嚴肅的點了點頭。

這金劍,只尋回了劍柄。

等到收復中原,讓天下漢人,重回大漢治下,這金劍才算徹底尋回。

不知怎麼,皇帝一哭,眾將士也是更為共情,心中更為堅定。

陛下在民間,學了各種奇奇怪怪的技藝。

但在這民間之中,最為珍貴的,卻是那些身無所長,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啊!

岳少謙揮了揮手,高級軍官們,立時給麾下將士們,下達了命令。

原地休息。

「可汗如太陽!高高掛天上!」

將士們紛紛放鬆,長聲高歌,共同慶祝,宣洩著心中喜悅之情。

劉恪嘴角抽了抽,好傢夥。

這是他之前在振浦郡城之下,翻唱自《狼居胥山行》的《封燕然山銘》。

沒想到,軍中竟然已經傳開了。

要是給東胡人聽著了,只怕得當場氣死。

不過挺好的,不僅好聽,還表達了對大漠的無限嚮往,漢軍馬踏大漠的美好寓意。

主要是寫實。

估摸著很快,大可汗就只能掛天上了。

將士們也開始漸漸和百姓們,有了些交流。

畢竟按照劉恪的打算,大漢將士們都是子弟兵,為了天下百姓而戰。

融入到百姓之中,還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今天這一幕,無疑說明,軍民魚水情,已經有了初步展開。

這一幕,不僅是百姓自發為軍隊運送物資,也不是將士們收到了糧秣,有的吃喝。

「天下強軍啊」

劉恪翹首以盼,無限嚮往。

半年前剛登陸高州,大軍還有七萬人。

那時候將士們互不統屬,無法捏合到一起。

看似兵多將廣,數量唬人。

實際上,除了禁軍之外的所有兵馬,都是烏合之眾。

現在不同了。

在高州之中,將士們大小數戰,更是正面擊潰了東胡名將乞顏大顯,同時讓乞顏思烈大敗一場。

不僅僅是軍心可用,也徹底凝聚在了一起。

現在軍民一家親,更是隱隱有了「信念」,隱隱約約能知道,到底為何而戰。

雖說幾經傷亡,也只剩下五萬人左右,但比之以往,戰鬥力何止強了數倍?!

將士與百姓們,開始互相攀談著,面上帶笑。

雙方在物質上與精神上,獲得了雙倍滿足。

將士們有的吃,而且得到了百姓們的信賴。

百姓們則是看見大勝,股籌能大賺一筆,還看到了大漢強軍,對朝廷的北伐,更為支持。

——

謝橋橋頭堡中,乞顏宗元已經借著大可汗的威望,收攏了不少潰軍。

雖說僅剩下五萬之數,但依然是乞顏部之中,少有的精銳。

短時間內士氣低迷,但只要休整一些時日,仍然是天下之中,數得上的強軍。

「居然有五萬人未能歸還嗎?」

床榻上的乞顏思烈,聽著乞顏宗元的彙報,喃喃自語。

這是他這輩子,輸的最慘的一次。

他仍舊心有不甘。

他覺得自己不是輸給了劉雉兒,不是輸給了漢軍。

而是輸給了大火、地崩。

踏馬的,兩軍交戰的時候,大營起火,地龍翻身,這換誰來都頂不住啊!

不僅僅是不甘,甚至內心都覺得無比憋屈。

很快,乞顏思烈臉上就重歸於平靜,冷靜分析著局勢,道:

「不過那劉雉兒,許是勝了一陣,志得意滿。」

「竟然選擇全力賑濟百姓,而不對我軍加以圍追堵截。」

「當真是糊塗。」

乞顏宗元也是感到奇怪:

「不僅僅是救助,我們驅趕至漢軍大營的百姓,更是直接下令,要救濟整個高州的受災百姓。」

「雖說此舉,能讓漢軍,在以後攻打高州剩下郡縣時,事半功倍,但也沒必要空耗糧草。」

「要知道,就算能救濟整個高州,康海郡城的存糧,幾乎也要消耗一空。」

「就算想要繼續北伐,也沒有足夠供應大軍的糧秣。」

「等上一兩次調糧,甚至比直接發兵攻打,要耗費更長時間。」

「民心。」

乞顏思烈搖了搖頭,道:

「民心不是一時的,而是累積起來的。」

「雖說如今是錯過了戰機,會拖延許多時日。」

「但大漢能得到民心。」

「那劉雉兒,已經在想著,之後北伐的事情了。」

「守住康海郡,拿下高州,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興復漢室,還於舊都。」

乞顏思烈頓了頓,看著自己老如樹皮般的雙手,嘴中有些發苦:

「畢竟他才二十歲。」

乞顏宗元也是默然。

年輕,就是最大優勢。

要是大可汗今年也就二十歲,說什麼,都不可能輸給漢軍。

也不會在之前看到劉雉兒身死後,就急著攻打漢軍大營。

乞顏宗元看著大可汗從未露出過的老態,極為不忍心,轉移話題道:

「汗王,料那劉雉兒今日軍中就會斷糧,只能退走康海郡城。」

「我軍是否應該準備退回合浦郡,讓乞顏金瀚、乞顏銀瀚一同撤軍?」

「嗯,就」

乞顏思烈剛開口,就有傳令兵突然來報,上氣不接下氣:

「汗王,不好了!」

「漢軍有大量糧秣送入營中,看起來似乎是瓊州百姓,走山間小道,自發押送而來!」

乞顏思烈與乞顏宗元,同時一怔。

東胡人向來不得人心,糧草輜重,從來都是強行徵調民夫運送。

別說自發押送糧草了,往往還得派遣東胡八部的貴族大人,親自看押民夫。

大漢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民心啊」

乞顏思烈苦笑,這是大漢作為天下正統的天然優勢。

以前的大漢,在這一點上,做的並不好。

而那劉雉兒,卻是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毫不動搖的以民為本,擴大這一優勢。

乞顏宗元心裡,更是說不出的滋味。

剛才還嘲諷劉雉兒,為了百姓耽誤戰機,賑濟百姓徒耗糧草。

現在百姓們直接投桃報李。

不僅僅是解決了漢軍的糧秣危機,更是讓漢軍可以繼續屯紮原地,甚至直接圍在橋頭堡,將自家大軍給圍死。

「準備突圍吧,普六茹部多半已經撤走了,指望不上。」

乞顏思烈默默嘆了口氣。

他這輩子,都沒有如此唉聲嘆氣過。

說實話,自從昏迷之後,已是銳氣大減,心氣不復當年。

「傳令下去,讓乞顏金瀚率軍支援,前後突圍,撤回合浦郡。」

「是。」

乞顏宗元下去做準備,現在漢軍士氣如虹還有糧,他們只能撤走了。

而東胡將士們,雖然士氣不振,但乞顏思烈在他們心目中,已經不僅僅是大可汗,更是一種精神,一種符號。

大可汗親征,剛來到高州時。

將士們覺得一個時辰,就能速通康海郡。

大軍攻勢受阻,沒有太大斬獲。

將士們覺得,大可汗要不是顧及到平民百姓,漢軍第一天就沒了。

大軍圍逐溪縣三個月,遲遲拿不下來。

將士們依然覺得,大可汗圍逐溪不攻,是為了逼漢軍救援,圍點打援,中心開花。

「大可汗一開始沒想過拿下高州,而是在下一盤大棋,包圍高州,從而生擒大漢天子。」

「退守謝橋,是為了釋放誠意,希望漢軍能善待百姓。」

「普六茹部一出兵,連路邊的狗都得挨兩巴掌。」

「被反攻撤退,只是為了誘敵深入,大可汗在下一盤大棋。」

「只要熬到漢軍斷糧,咱們直接平推!」

將士們紛紛議論著,依然對大可汗充滿了信心。

然而乞顏宗元卻告知了他們,普六茹部已經撤走,漢軍有糧秣供應,大軍必須趕緊突圍的消息。

以至於東胡將士們,接到命令時,還是懵的。

「敗敗了?」

這時候,東胡將士們,開始正視起了事實。

他們真的敗了。

頓時,整個橋頭堡之中,都是一片愁雲慘澹。

乞顏思烈不為所動。

將士們清楚自己敗了,不只是大軍,乃至自己,都得置死地而後生,整個東胡八部,才有活路。

很快,劉恪就率軍死死圍住了橋頭堡。

這次他親自領兵調度兵馬,趁著東胡將士們士氣不振,拿來練練級刷統率。

而且他有信心。

「狄邯領主力,正面黏住,吸引東胡大軍。」

「雷蘭、巴尼漢,各自領軍,從側翼包抄,襲擊東胡大軍薄弱之處,讓東胡人軍心大亂。」

「最後,岳少保領軍出擊收尾,解決戰鬥。」

「戰術的要點,就在於殺豬。」

「把東胡人,當做驚慌失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夠四處亂竄的野豬一樣,肆意殺戮。」

劉恪吩咐著作戰計劃。

這是【殺豬】天命帶給他的「土兵法」。

【殺豬】是門技術活,也講究方法、套路。

果黨出動了四個兵團、八位將軍、由兵團司令策劃、軍統高手執行,也才是勉強殺豬成功。

一二字殺豬大陣,圍獵戰術。

辦法是土了點,簡單樸實,平平無奇,但正適合劉恪那菜雞的統率,調度大軍團也不需要太過複雜的指令。

如果面對的,是初來高州的東胡精銳,肯定沒效果。

但現在東胡人已經潰敗,士氣不振,稍一衝擊就容易混亂,而且迫切想要突圍。

正是施展的時候。

而且也不是說,土兵法就不管用了。

趙光義每次作戰必授陣圖,什麼地形都能擺出來,那他起碼得是個兵法大家吧?

這種情況下,就是土兵法最頂用。

如果打得好,就能打出兩面包抄,合圍敵軍。

讓敵人不管是從哪一邊,都無法突圍。

在軍心混亂之中,要麼投降,要麼被割了腦袋。

見漢軍想要包圍橋頭堡,乞顏思烈與乞顏宗元也不多做等待,直接率兵突圍。

兩軍迅速接戰,只是和之前不同,這次東胡大軍,很快就陷入了頹勢。

乞顏宗元見中軍被黏住,兩翼有漢軍包抄衝擊,已是漸漸混亂,滿頭大汗道:

「汗王,這次並非是那岳少謙或是狄邯居中調度,而是劉雉兒親自用兵!」

乞顏思烈也有些難受。

準備突圍之前,他就充分分析了,漢軍的兩員領軍大將,狄邯與岳少謙,可能做出的戰術。

岳少謙長於機變,狄邯則長於以強擊弱。

但兩人並非沒有不足之處。

他為此還和乞顏宗元,特意商討,專門針對性的布置了一番。

沒想到那劉雉兒這次沒衝鋒陷陣,直接調兵遣將了起來。

而且還看不出是什麼路子,和岳少謙、狄邯這種正兒八經的大將相比,完全讓人捉摸不透。

頗有種讓人無處下手的感覺。

乞顏宗元道了聲:

「就像是將咱們當成豬,圍獵一樣!」

對東胡人而言,圍獵就是平日裡的娛樂活動。

本以為潰軍匯聚在一起,就能從獵物重新變成獵手。

沒想到還是給人當豬宰了。

乞顏宗元繼續道:

「汗王,將士們大多已經陷入混亂之中,咱們已經拼不過了。」

乞顏思烈皺著眉,眼神變幻不定。

如果是岳少謙或是狄邯領軍,按照先前的布置,倒是有可能突圍成功。

可現在事發突然,那劉雉兒的殺豬式亂戰,確實讓他難以施展。

見大可汗都是如此眼神,乞顏宗元有點心虛。

媽的,該不會就這麼死在高州了吧?

正不知所措時,東面兩個哨騎飛速跑來,乞顏宗元趕緊把頭轉過去。

那當頭的哨騎,還不等停蹄,就慌張的喊道:

「汗王,乞顏金瀚將軍到了!!」

乞顏思烈眼中露出幾分驚喜之色:

「到了何處?」

「逐溪縣城之下!」

乞顏宗元神色大變,臥槽,那小子走錯地兒了啊!

謝橋距離逐溪縣,還有一段距離。

而且往逐溪縣走,依然被南渡江相隔,根本突圍不了,得往西走!

乞顏思烈卻沒動,乞顏宗元見此冷靜了一些,忽而想到了什麼:

「乞顏金瀚去攻打漢軍大營了?!」

乞顏思烈緩緩點頭:

「幸好有金瀚在。」

「不過他攻打的,應該不是漢軍大營,而是我軍先前留下的殘營,也就是漢軍安置受災流民的地方。」

乞顏宗元心中大喜,若是如此,當真妙手!

東胡殘營與漢軍大營相隔百步,但因為地崩、火災之後,幾乎沒什麼防禦。

可以用來安置百姓,卻沒什麼防禦。

你劉雉兒不是愛護百姓嗎?!

我軍直接攻打百姓所在的大營,你該如何是好?

至於名聲上不好聽,乞顏宗元已經顧不得了,畢竟高州都快丟了!

乞顏思烈毫不猶豫的下令道:

「漢軍必然會發兵救援,你率軍往西面突圍。」

乞顏宗元大大鬆一口氣,往西走,是他們早有準備的。

拼了老命的跑路,一日也可走個一百多里,很快就能脫離漢軍的威脅。

乞顏思烈一拉韁繩,往東而去:

「本汗來殿後。」

乞顏宗元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汗、汗王?!」

「不必多說,速速率兵突圍。」

乞顏思烈騎馬越過一處水塘時,水中的顏色,已不再是它原本的清澈。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血紅色,空氣中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濃重血腥味。

橋頭堡外圍,無數倒在地上失去生命的將士,鋪滿了整個戰場。

它們的顏色,已幾乎掩蓋了大地的本來顏色。

無數受傷的人,在地上蠕動著哀嚎,帶著痛苦的神情,令人難以忍受。

那些勉力從地上爬起來的士卒,神色狼狽,身上得傷痛,又讓他們很快倒下。

一片亂局,毫無章法。

漢軍卻在這一片混亂之中,分散在戰場上,不斷追擊著那些仍然能夠站起來的東胡人,並在他們身上瘋狂砍殺。

無主奔馳的馬匹,更是向四處狂奔,在戰場上進一步製造著混亂。

「確實是殺豬。」

劉恪給亂局做了個定性,只是這時候他也收到了,大營被乞顏金瀚圍攻的消息。

「分兵救援吧。」

劉恪嘆了口氣,想要進一步擴大戰果,是沒什麼可能了。

那乞顏金瀚確實有點東西。

不過他可不會放過乞顏思烈,就他現在有著【弒兄殺弟】加成的130點武力,說什麼都得把乞顏思烈給弄死。

而且現在回兵大營,也能將乞顏金瀚所部堵死。

最多也就放走乞顏宗元那一部兵馬。

「東走!」

劉恪下令,毫不猶豫的東走。

殺十個東胡人,都比不上一個大漢百姓。

相比起士氣如虹,殺得興起的漢軍,乞顏思烈已經無比狼狽。

不但身邊親衛就剩下一千多人,還得時不時提防劉雉兒射冷箭。

真他媽猥瑣啊!

不過也不得不承認,那劉雉兒箭術無雙,在疾馳的驢車之上,竟然還能夠保持力道、準頭。

而且漢軍一直在對潰散的東胡人,進行單方面屠殺。

現在對乞顏思烈來說,就是找著乞顏金瀚所部。

有大軍才有戰力,最起碼,也能拉更多的漢軍將士下水。

乞顏思烈一路往東疾馳,找了處坡地,看了好一會,終於看到大旗。

「南邊的營門!」

乞顏思烈提著馬刀,策馬穿行在道路上,搶先一步殺入亂軍之中。

地上到處都是屍體,塵煙滾滾,視線模糊。

劉恪也是帶著大軍,緊趕慢趕追至。

所幸離開之前,就有準備,乞顏金瀚沒能攻破大營。

成群結隊的漢軍,到處追砍,很快便占據上風。

劉恪心中奇怪,為何乞顏思烈還要專門東進,和乞顏金瀚匯合?

就算乞顏金瀚所部的四萬兵馬,還未敗過,士氣尚可,漢軍也僅有五萬之數。

但雙方的士氣差距,仍舊太過明顯,而且漢軍正處於一個蛻變的過程之中,戰鬥力極強。

「怪事,要是那乞顏思烈和乞顏宗元一同,借著乞顏金瀚偷我軍大營的機會,往西逃走,說不定還能得一條生路。」

「怎麼會往東走?」

劉恪想不明白,這不是自絕生路嗎?!

而此時的乞顏思烈,已是頭腦昏沉的,殺到了乞顏金瀚身邊。

乞顏金瀚看著大可汗,也是一陣懵逼。

不是,我這邊幾乎是必死之局。

就是特意偷營,為你們製造跑路的機會,讓大可汗逃出生天。

可大可汗怎麼自投羅網了???

「乞顏宗元已經率部西走脫身,你也早日撤走。」

「若是部眾不能留,你必須活下來!」

乞顏思烈氣喘噓噓。

乞顏金瀚還沒反應過來,乞顏思烈就又殺了出去。

「聽著,怎麼像是遺言呢?」

乞顏思烈雙眼血紅,他已經沒多少時間了。

調轉馬頭,又帶著親衛,往南邊瘋狂殺去。

見有一隊漢軍擋路,他也沒多猶豫,未加思索的一夾馬腹,加速朝那隊漢軍衝去。

馬身震動了一下,乞顏思烈穩穩噹噹,但已有兩個漢軍士卒被撞飛出去。

甚至還有一個漢軍士卒,在交錯之中,被砍了腦袋。

風刮在臉上,乞顏思烈只感覺熱血沸騰,手上的馬刀,再度朝著一個漢軍士卒殺去。

「隨本汗殺敵!!」

嚓一聲響,馬刀砍在那小卒後背正中。

乞顏思烈猛地拖刀,借著馬力,一刀橫貫其背。

那小卒頓時倒地,發出悽厲的叫喊。

乞顏思烈不管不顧,繼續衝殺,大敗一場之後的壓力,好似都在這衝殺之中,逐漸釋放而出。

他鼻中已是流出一股血,腦子裡一片混沌。

等到乞顏思烈稍微清醒一些的時候,往身後看了眼。

隨著他一路衝殺,已經躺下了九個漢軍小卒。

身邊跟隨的親衛,也是士氣一振,緊緊跟著,寸步不離。

「怎麼還不死啊??」

劉恪再度彎弓搭箭,他射得都有些累了。

見乞顏思烈又莫名奇妙的,一直帶著親衛,往南走,他只得留下岳少謙擴大戰果。

同時帶著雷蘭、巴尼漢等勇將,以及一萬兵馬,繼續追擊。

乞顏思烈抹了把鼻子,一手鮮血,擦在韁繩上,將韁繩都染紅了一段。

「走!」

乞顏思烈一聲虎吼,不再觀望身後,繼續帶著親衛,朝著南方,奪路而走。

劉恪也不急,就吊在乞顏思烈後面,慢慢追。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老狗已經是強弩之末,保不齊快要死了。

沒必要追的太急,白白喪了將士們性命。

也不知追了多久。

乞顏思烈身邊的親衛,幾乎每個人身上,都插有箭矢,就連他本人,肋骨之處也插了一箭。

而劉恪則是在山林面前,停下了。

「乞顏思烈進去了??」

劉恪問著緊跟著乞顏思烈的哨騎。

那哨騎回應道:

「正是。」

劉恪望著山林,皺眉道:

「這片山林,直通高州與瓊州交界之處。」

「乞顏思烈沒有往西逃竄,反而和乞顏金瀚匯合之後,又往南走。」

「看其身體狀況,已經是強弩之末。」

「難道他想死在瓊州??!」

雷蘭扭轉馬頭,巴尼漢則在他後面,兩人一同問道:

「陛下,還要追嗎?」

劉恪捏著頜下短須,他有些明白了。

東胡人的傳統,是帶回戰友的屍體之後,能夠繼承他的一切。

如果乞顏思烈死在了瓊州,死在了深山老林里,不見屍不見人

即使東胡八部之後內亂,也很有可能發兵瓊州。

哪怕只是派遣密探之流,深入瓊州,搜索乞顏思烈的屍身,也會讓大漢朝廷極為頭疼。

畢竟如果有人能找到乞顏思烈的屍身,就等於在名義上,可以繼承東胡大可汗的位置。

劉恪一揮手,望著山林,沒有半分怯色:

「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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