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呀!」

一個跟太監宣旨一般,尾音拖得長長的尖叫聲突然響起,把其他人準備發出的尖叫聲,都給嚇了回去。

李長安翻了個白眼,他今晚聽到的尖叫可是夠多了,耳膜都快受不了。

他手電往人堆里打過去,看看是誰的聲音如此奇葩,卻見著素玄道士雙手捏在胸前,正在「引頸高歌」。

得,這下他如果還圓得過來,那可就真見鬼了!

「哐當。」

那邊,劉竹竿雙眼一翻,直直倒在地上。那「女鬼」見到劉竹竿倒下,突然嘻嘻怪笑著靠了過去。

「李先生!」劉老闆還算有點良心,沒有立刻跑路。

李長安點了點頭,解下背上的長劍,連鞘握在手中,鼻翼抽動,冷笑道:

「鬼?我看是裝神弄鬼!」

說著,他從樓梯口一躍而下。

「女鬼」發現有人下來,便舍了劉竹竿朝著李長安撲了過來。人未到,就把手上肉塊擲了過來,李長安揮劍盪開,眼角瞄到肉塊上沾著幾根絨毛。

收回目光時,「女鬼」已經衝到了眼前。

這「女鬼」一頭長髮胡亂披散開來,身上穿著的白色衣裙上染滿了血跡。大半夜,瞧著這麼一位冷不丁衝過來,確實能下得人心臟麻痹。

於是,樓梯口上劉老闆一幫人的尖叫的聲音又高了幾個聲貝,李長安揉了揉耳朵,心想以後如果再有這種活計,一定要讓每個人帶上一個口塞。

再看衝過來的「女鬼」,他反倒是笑了起來。

「身上半點鬼味兒沒有,也好意思裝鬼?」

李長安身體一側便閃過了「女鬼」的撲擊,同時伸腳一拌,那「女鬼」頓時變作滾地葫蘆。

沒等她起身,李長安就一步跨過去,把這「女鬼」雙手絞在背後,給摁回了地上。這「女鬼」在地上亂拱一陣,卻怎麼也掙脫不開,也不再掙扎,只吃吃的笑。

李長安騰出一隻手,撩起披散的頭髮,露出的卻是一張髒兮兮的中年婦女的臉。

「果然是人。」他把中年女人的臉扭向其他人,「有誰認識麼?」

可李長安愕然發現,劉老闆們的神色非但沒有放鬆下來,反倒是更加驚恐。

劉老闆哆哆嗦嗦指著李長安身後。

「李先生,你後面……」

「後面?!」

李長安不假思索,立刻往前一滾,身體同時轉向,手中的長劍也順勢出鞘。

然而?

李長安瞧著空蕩蕩的身前,除了那個裝神弄鬼的女人,什麼也沒有啊?

他納悶地瞧向劉老闆,要問個究竟。

可剛轉頭,迎面就是幾聲高亢的尖叫,劉老闆幾個連滾帶爬從樓梯上衝下來,轉眼就跑了個精光。

「唔……嘶……」

卻是劉竹竿捂著後腦勺從地上爬起來。

「劉……」

李長安剛要打聲招呼,劉竹竿頓時瞪了個溜圓,一下子跳起來,拔腿就跑!

李長安眨巴眨巴眼睛,又是狐疑地四下看了許久。

的卻是沒什麼東西啊。

他打開黑傘,吳老大圓滾浮腫的身子從傘下擠了出來。

吳老大在傘里呆了大半夜,還沒來得及舒展下水腫的身體,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氣。就被李長安拽住,劈頭問道:

「這裡有沒有髒東西?」

吳老大愣了一下,隨即抗議道:「我不髒。」

「你也不是東西啊。」李長安隨口答道,「我是說除你之外。」

吳老大總覺得這話有點不對,但還是四下檢查幾圈。

「沒有。」

「真沒有?」

「真沒有。」

「還真是怪了?」李長安皺起眉頭,他沒聞到鬼味兒,吳老大也沒有發現同類,劉竹竿他們為何作出恐怖的神情,莫不是集體出現幻覺?

李長安正尋思,耳邊突然聽到一陣「咿咿呀呀」的叫喚。

原是那「女鬼」又從地上爬了起來,撿回了那塊肉,蹲在地上小口地撕咬,發現李長安在看她,她一下把肉塊藏在身後,把頭髮攏在身前,朝李長安咿呀亂喊。

李長安不由得有些憐憫,原以為她是劉老闆競爭對手或者仇人派來裝神弄鬼破壞生意,現在看來,只是個瘋癲的可憐人。

「這就是那女鬼?」吳老大飄到女人旁邊,好奇問道。他在傘中時,對外感知範圍有限。

「什麼女鬼,只不過是流浪過來的精神病人。」

「瘋子?」

吳老大念叨著,繞著她走了兩圈,突然把手往女人臉上伸過去,手腕轉動,居然生生把手鑽進了女人的鼻孔里。

李長安瞪住眼睛。

「你做什……」

話沒說完,吳老大已把手縮了回來。他用另一隻手從手臂到指尖捋過去,竟然捋下一團東西。

「……什麼東西?」

李長安走近細看,吳老大手心裡,攥著一把奇怪的粘液粘著的細碎黃毛。

「我一眼就看出不對勁。」吳老大嘻嘻笑著,「她不是瘋了,是被什麼東西給迷了。」

李長安想起那畫後的黃色影子,頓時恍然。

他得到「通幽」和「劍術」兩項變化之後,無論是神經反射還是眼力身手都提高了許多,那黃色影子一閃而過間,他隱約瞧出是只狐狸。

狐狸這玩意兒很是邪乎,相較於其他動物,特別容易成精,所以古代傳說里,出場最多的就是狐狸精了。即便沒有修成妖怪,但活得久的狐狸也會有些迷惑人的奇異能力。

怪不得這一段時間,劉老闆他們這麼容易受到驚嚇,素玄道士徒弟還作出怪異的舉動,最後更是集體產生幻覺。原來是一進門瞧見那鬼臉畫時,就中了招,再加上現場的環境和之後的事故,更是越陷越深。

不過這點兒能力,還不成氣候,所以能讓劉竹竿等人產生幻覺,但卻迷惑不了身具法力的李長安。

而李長安只顧著找鬼,倒是沒有注意到是狐狸作祟。

再看中年女人,取出體內的碎毛後,已經從狐狸的迷惑中掙脫,興許是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已經沉沉睡去。

李長安把她稍稍安置,打算讓劉老闆等人來處理,他自己先去尋那狐狸的晦氣。

出了門,卻沒有看見其他人的身影。撥打劉竹竿的電話也無人接通,但好在山裡安靜,隱約可聽見遠處電話鈴聲響起。

李長安順著聲音尋過去,遠遠看見一個屁股在發著光,走近了,瞧見劉竹竿一個倒栽蔥倒在水溝里。

在旁邊的樹叢里,劉老闆繞著一棵歪脖子樹狂奔不止,氣喘吁吁眼看就要口吐白沫。

李長安再用手電照了照,其他人七零八落地倒在周圍。

把劉竹竿從水溝里拉出來,檢查一番,這位房東雖然表情扭曲,但氣息尚存。

李長安稍稍鬆了口氣,把劉竹竿扔回溝里,起身拽住已經跑得翻白眼的劉老闆,掏出一張「收驚定神符」就貼在了額頭。

劉老闆頓時就安靜了下來,但不說話也沒動作表情,只是呆在原地雙眼空洞無物。

「劉老闆?劉總?」

李長安喚了幾聲也沒有回應,正想著是不是讓吳老大來掏一把。

「哇!」

這劉老闆突然嚎啕大哭起來,身體委頓在地,手卻死死抱住了李長安的腿,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只是一陣子哭,一陣子「李大師」「救命」的亂喊。

李長安沒興趣安撫一個中年男人,手腳並用把他甩開。那邊,吳老大已經把其他人挨個檢查了一遍。

「怎麼樣?」

「沒啥事。」吳老大攤手說道,「都是被嚇暈的。」

李長安稍稍放心,只嚇人不傷人,看來那個狐狸倒也不是個凶神惡煞。

挨個叫醒太麻煩,李長安乾脆一人一張「收驚定神符」,黃符之下,所有人都陸續清醒。唯獨那素玄道士,仍舊雙眼緊閉,似乎收驚定神符對他沒了作用。不得已,李長安只好使用物理療法。

他左右開弓,啪啪就是兩個耳光,只打得素玄道士兩頰「抹粉」,卻仍舊沒有醒來。

李長安尋思著是不是再來一下,卻不經意看見素玄道士雙手握拳,指甲都陷進了肉里。

李長安哂然,原來不是不能醒,而是不願醒。真不知道該說這人是臉皮厚,還是臉皮薄。

李長安不再理會他,扭頭沖其他人說道:「那東西已經跑掉了,你們先回去……」

走了兩步,想起屋子裡還躺著一個,於是回頭說道,「記得把房子裡那位女士帶上。」

「李大師。」劉老闆慌忙喊起來,「你去哪兒啊?」

「我?」李長安頭也不回,「拿了你的錢,當然是去辦你的事。」

……………………

李長安繞到房子背後。

吳老大在窗戶下撿到一張A4紙,屁顛屁顛拿了過來。李長安接來一看,正是之前的鬼臉畫像。仔細看才發現,這張畫的畫技很糟糕,完全沒有章法,像是小孩子的塗鴉,但在一筆一划扭曲的線條中,似乎傾注著畫者無聲的恐懼。

李長安收起畫,打開手電筒在周圍搜尋一陣。

終於,在一處灌木下,發現一根黃色毛髮。

他把黃毛放在鼻下,在濃濃的腥臊味兒下找到一股淡淡的精怪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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