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局長帶隊先行一步。

小唐開車載著李長安和張素玄隨後跟上。

這一次的案發地點卻又不是城中村了,而是城北一個普通的居民小區。

幾人抵達的時候,院子裡擠滿了警車,警車旁圍滿了群眾,嘰嘰喳喳臆測著樓上究竟發生了什麼,拍照錄視頻的更是少不了。

李長安不想引人注目,繞過人群,上了樓去。

到了事發地點的樓層。

卻見一幫子警察,沒有進屋,只堵在樓道上,大多臉色發白,甚至還有扶著牆角一個勁兒乾嘔的。

三人進屋,頓時明白為何如此。

濃烈的腐臭塞滿了房間,甚至掩蓋住了蟲子的臭味兒。小唐和老神棍臉上一白,捂著嘴就沖了出去。李長安也是捏住了鼻子,慶幸自己沒有習慣性地來一發沖龍玉。

這死者在客廳中央,那王局長正帶著一幫技術科的,在屍體周圍忙碌。

李長安湊上前去,打量這位受害者。

也許是剛洗完澡,死者身上只穿著一條內褲。

屍體脖子以上還算正常,頭顱完整,臉上的皮膚還殘存著些光澤,即便作為外行的李長安,也看得出他的死亡時間並不久。

脖子以下卻是慘不忍睹了,饒是李長安見了,也頓覺胃液翻湧。

他的四肢與軀幹上,布滿了血肉潰爛留下的瘡口,小的如硬幣,大的如海碗,深可見骨,腐爛流膿。

內臟從腹部的瘡口中流出來,紅色的血水與黃色的膿液駁雜,白色的蛀蟲進進出出。

那王局長和幾個技術科的警員卻是眉頭都不皺一下,不但貼上臉去仔細觀察,甚至直接上了手,在爛肉上翻找。

瞧見別人都如此敬業,李長安頂個顧問的名頭也不好划水,他硬著頭皮,施放了沖龍玉神符。

片刻之後。

李長安奪門而逃,加入了樓道中的嘔吐大軍之中。

他扶著牆角,臉上白的發青。

不管用上多少次,這聞到的氣味兒都能刷新他的忍耐上線。

只可惜,儘管李長安把午餐都給吐了出來,但他卻一無所獲,雖然屍體上殘留著「蠱」的氣味兒,可施術的核心――體內有晶石碎片的大蟲子卻不見蹤影。

難怪不見大群的蒼蠅驅趕活人。

他本來還打算接著蟲子身上的無形之線順藤摸瓜,找到施術者,又或者另一個受害者。

現在看來,也只得期望找到其他的線索了。

…………………………

李長安去別的樓層換了口新鮮的空氣,樓道上酸臭的味道實在難聞。

待他回到現場,王局長正指揮一幫警員收斂屍體,至於那些蛆蟲,深藏在屍體內,一時半會兒無可奈何,也只得以後在想辦法處理了。

此時,李長安才注意到,這王局長的神色有些奇怪,他的臉上不是老警察司空見慣的公事公辦,也不是熱血尚存的義憤填膺,而是悲傷中夾雜著緬懷。

再看其他的警察,神色大多也是如此,幾個年紀小些的女警更是捂著嘴,輕聲抽泣。

「死者你們認識麼?」

李長安走到小唐身邊,低聲詢問。

「他叫孫勇。」小唐神色複雜,「是我們之前的一個同事。」

「之前?」

「他前不久被警隊開除……」小唐猶豫了一陣,小聲說道。「在工作上犯了一個錯誤……哎,還說這些幹什麼?人都已經不在了,還走得這麼……」

小唐面露不忍,卻是不想再說下去,李長安卻沒有放過,繼續追問:「什麼錯誤?」

這道不是他八卦,他只是覺得,這有可能是個突破口。

一直和和氣氣的小唐被這麼追問下,臉面上也有了一些不愉快。看起來,孫勇犯下的錯誤,不僅在他個人,興許在整個警隊里都是個黑歷史。

但李長安是個混不吝的主,他仍舊不屈不撓的追問。

「究竟是什麼錯?」他眼看對方不願回答,加了一句,「你同事的死因,很有可能是被人報復!」

「報復?怎麼可能。」小唐卻是啞然失笑,「就白毒蟲?他事後得了一大筆錢,不知道多開心咧!」

「白毒蟲?」李長安腦中頓時想起那個瘦得幾乎是一具枯骨的男子,「白修業。」

「就是他。」

「這件事本來被上面壓下來,還下了封口令的。」

小唐被李長安利劍一般的目光逼視一陣,終究還是扛不住,瞅了眼王局長,才小心翼翼把李長安拉到一邊,低聲解釋。

「那白修業是個吸粉兒的嘛,前不久,被現場逮著送去強制戒毒,當時送他去戒毒所的,就是孫勇。」

「戒毒?」李長安腦中浮現張倩給他講的話,「他不是還有一個女兒嗎?他去了戒毒所,他的女兒怎麼辦?」

「就是因為這個……」小唐滿臉苦澀,「據說,白修業被送去戒毒前,磕著頭給孫勇說過他女兒還在家裡,可當時孫勇這小子被女朋友劈了腿,他整日渾渾噩噩,不知是忘了,還是壓根就沒聽進耳朵。」

「我們再想到那個小姑娘的時候……」小唐抽出根煙,夾在嘴邊,卻遲遲沒有點燃。

「人都已經爛了,大門上全是幹掉的血印子……」

小唐閉上眼睛,沒有說下去,李長安也沒有繼續追問,那場景已經可想而知了。

他冷聲道:「玩忽職守!」

小唐點點頭。

「事情發生後,上面顧忌到這件事如果傳開,社會影響太過惡劣,就把事情壓了下來,幾個涉事的該開除開除,該判刑判刑,孫勇本來也該進去的,可是他家裡有點人脈……只是沒想到……」

「逃得過法律,卻沒有逃過謀殺麼。」

小唐笑了笑,沒有接茬,他一個警務人員,也不適合說這種話。

「說起來,孫勇這小子也是活該!還有白修業那幾個鄰居,小女孩兒拍門都把手拍爛了,別說過問一下,就是給社區民警說一聲也好啊。」

「白修業的鄰居?」李長安幽幽說道,「怕是死得差不多了吧。」

「你是說……」小唐瞪大了眼睛,卻又連忙搖頭,「怎麼可能?白修業事後話都沒說一句,該幹嘛幹嘛,還要了一大筆封口費……」

李長安不置可否,下了決心的人,反而不會大聲囔囔,他只是問道:

「他是本地人麼?」

「不是。」

類似白修業這類人,在警局的檔案都是相當豐富的,所以小唐當即就答道。

「他的戶籍在黔南,他是……」

小唐猛地打了個哆嗦。

「……苗人!」

李長安瞳孔微縮,心裡已經斷定了八分。

忽的。

老神棍卻從拐角沖了出來,一把拉住李長安,臉色蒼白,身體竟有些搖搖欲墜。

「李先生,救……救……」

這老神棍一直在後面偷聽,卻聽到最終論斷後,沖了出來,還一副驚駭欲死的樣子。

李長安不明所以。

「發生了什麼?你怎麼呢?」

「不是我,是我女兒!」

老神棍死死抓住李長安手臂,指甲都嵌進了肉里。

「張隊長?」

李長安轉眼一想,張隊長的確還留在警局,可她也不是白修業的目標吧。

「糟糕!」旁邊的小唐卻是一拍腦門。

「那一次,白修業就是被張隊長抓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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