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神祭是青白山難得的大節日,家家焚香擺供桌祭祀山神,等到了晚上,篝火點起,幾千人聚在一起載歌載舞。

彼時統考場地輪到青白山,其他社學的學子都已經趕來了,再加上好藥山吸引了不少人,倒將這次山神祭襯得空前熱鬧,同時布防也尤其嚴密,人群里隱藏著一道道強勁的氣息,時刻關注現場。

湛長風暫居在余笙家中,對山神祭沒多大熱情,只管擺弄盆栽,說是盆栽其實只能看見黑油的土,中間冒著個綠點。

「活了啊。」湛長風輕點那嫩芽,眼角餘光看見余笙拿著洗凈的碗筷進來,便抱著盆栽過去道,「送你。」

「嗯,好端端的送我幹什麼?」余笙放好碗筷,「你養著不就好了。」

「我養不活,對了,我住處還有一株,下次一併送你。」尋常植株受不了她練功時外溢的純陰氣,她留著也沒有用。

余笙笑笑,輕輕撥弄了下,「這是蘭草?」

太小了,看不出什麼。

「差不多吧。」

余笙欣賞的目光一頓,笑道,「你自己送的是什麼也不肯定嗎?」

湛長風當真不太確定,當初在好藥山發現它的時候,它只有一殘根,就覺它和蘭草外形相似,便一直將它當蘭草了,「左右也是植株,養得開心就好。」

「謝謝。」余笙養了許多花草,也喜愛花草,自然是養得開心才養。

她將它和窗台上的君子蘭放在一起,然後邀請道,「天黑了,篝火大會也該開始了,一起去看看嗎?」

這大概是湛長風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參加青白山的節日,所以也沒拒絕,隨她一同出門。

正巧幾人一道走來,余笙和湛長風站在籬笆門旁,等他們先過去,因為其中一人恰好是社學的社主。

兩人打了聲招呼。

陽明先生點頭應好,竟還停了腳步,給他們介紹旁邊三人,「這是我的三位朋友,羅照子.雲觀居士.青山道人,今日得空,來遊玩遊玩。」

湛長風.余笙自然見禮,細瞧這三人,臉長三絡須的是羅照子,面和帶拂塵的女冠是雲觀居士,藍道袍略顯富態的是青山道人。

介紹完了,陽明先生對著那三人歉意道,「陽明有要事處理,若三位不見怪,便由我社學子代為引路。」

青山道人笑說,「社主去忙吧,我們省得。」

陽明先生交代了二人兩句,又朝那三人表示歉意,便拋下人走了。

湛長風二人陡然接了那麼個任務,除了感慨社主心大,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只不過走了一段路,那青山道人就提道,「聽聞貴處新出了人命案,不妨帶我們去出事地看看。」

他們見陽明先生將自己等人交由這兩小友帶路,便以為她二人是知情的,所以直接提了要求。

卻不想,這二人真是臨時壯丁。不過湛長風和余笙的反應很快,左右聯想一二,就知道了陽明先生的用意。

這三人應是司巡府新來的探官,怕是陽明先生親自帶人過去查探,太過顯眼,才找了兩個學子帶路。

食人案傳得沸沸揚揚,出事地並不是秘密。湛長風和余笙也沒有多問,直接帶著他們去了最近的地點。

五人走馬觀花般轉遍了八個出事地點,青山道人看了眼掌中羅盤,「此處並無妖氣。」

「若是附在人身上,想要隱藏也很難測出來吧。」羅照子捏了下鬍子,轉頭對湛長風二人道,「能否領我們去見見當初狩獵中餘下的五人?」

湛長風:「我就是其中一人,敢問道長們想做什麼?」

湛長風也算看出來了,這些人是法修,就不知降妖除魔的能力如何。

三人對視了一眼,雲觀居士道,「這位小友,你怎麼不早說。」

她從袖袋裡掏出一封折好的符,「你且帶著,若你遇到邪祟,此符便會自燃驅邪,同時我也會知道你有危險。」

湛長風接過,「多謝居士。」

她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他們是否在家中,不如先走走看吧。」

「也好,我觀有多起案子是在家中發生的,可先去他們的住處施加些防範。」

這時余笙問,「各位先生已然確定那人只會對這五人下手了嗎?」

羅照子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至少按之前幾人的規律,是的。」

他們先去了聚義堂。程之高還待在那裡,不敢出門一步,原先高大精神的少年,現在萎靡了不少。

雲觀居士照例給了他符紙,然後拿出一支白玉杆的筆,沾了赤紅的硃砂,在兩側門柱上畫下符文。

「這是守真符,用於家門,可擋妖邪,你近來不要出這個門。」

程之高頂著黑眼袋,也不管有用沒用,只得了救命稻草似的連連點頭,「好好好。」

離開前,湛長風兀地問道,「你們的誘餌計劃怎麼樣了?」

程之高啊了聲,「什麼誘餌...哦,你是說那個啊,沒有,他們讓蕭邵白在外面逛了一夜,什麼都沒發生。」

「這是怎麼回事?」青山道人問。

程之高解釋了遍,青山道人若有所思,「若真是狼的報復,蕭邵白應是重點,我們去他家看看吧。」

「可以。」湛長風和余笙在前面帶路,余笙低低道,「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湛長風瞥了眼身後三人,漠漠道,「人心不古.世風日下。」

「嗯?」怎麼扯到這個了。

五人到了蕭邵白家,從外面望進去,門開著,點了一盞燈。

敲了敲門,一個小姑娘走了出來,小姑娘挎著碎花布袋,像是要出門。

她見五個陌生人,怯怯地往門裡縮了縮,「請問你們找誰?」

雲觀居士神識一掃,便知屋內沒有其他人,和善地笑了笑,「小姑娘不要怕,我們是你們村長的客人,現在過來是給你家驅邪的。」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哦了聲,然後好奇地看著雲觀居士在她家門上鬼畫符。

雲觀邊畫邊閒聊道,「小姑娘要去參加篝火大會嗎?一個人?」

「還有朋友。」

「你哥哥呢?」

「和朋友出去了。」

看著小姑娘蹦蹦跳跳地和朋友匯合,青山道人歉意地笑笑,「想必兩位小友原也準備去遊玩的,倒是被我們拘著了,左右僅有一家,把地址告訴我們,你們自己去玩吧。」

「那麼辛苦三位了。」湛長風從善如流地報了地址,和余笙走了。

「你也不客氣客氣。」余笙負著手,倒退走,月色皎潔,落下清明的影。

湛長風說,「言由心生,法隨言出,和一群真道士客氣,道士累,我也累。」

「那如果是假道士呢?」

「若是假道士,我和他們客氣什麼。」

余笙抿著嘴角笑,轉身和她並排走,「會跳舞嗎?」

「不會。」

「篝火舞也不會?」

「不會。」

不會跳舞的湛長風只能逛著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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