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長風將種種信息過耳,分析篩檢記住,沒有遺落。

因為怕再失去現實感,她也就不顧別人的錯愕懷疑,直接以真實的性格見人。

那種怪異的感覺也沒有再出現。

她想不出所以,只能按捺下來,把眼前的事完成。

天至黑夜,幾位管事將所有材料都核對完畢,梁管事道,「基本上沒有問題,湛道友有什麼疑問嗎?」

「請問朱道友,如鹽場.採珠坊.煉器坊.草藥園的地,你都給我留下了,但是,和這些地方有利益交集的商人.工人,你有沒有處理好,你曾欠下的債款有沒有還清?」

湛長風聲音沉冷,「你將裡面的鹽.礦物.珍珠.草藥,甚至有技術在身的工人都帶走了,留下一個空殼子,卻想將那些與你有干係的商戶.工人拋給我,難道指望我去償還你拖欠給他們的承諾?」

朱有福面色忽變,瞧瞧她,又瞧瞧坐那邊喝茶的年輕主事,他本有準備狡詞,如今卻有點不敢說出口,他玩笑似地道,「你不要生氣,這都是小事,新舊交替是常理,一朝天子還一朝臣呢,我拖欠的,怎會找到你頭上。」

「呵,你的意思是,我接手了這座島,你遺留的一切,我都可撇清關係?」湛長風立起身,「如此甚好,現在就請島主與我到門口,在那些聚眾圍堵的人面前,將責任都攬過去。」

朱有福立時急了,他和那些人之間可有好幾筆帳沒有算清,真要搞得清清楚楚,得拿出去幾千萬,且他已經暗示他們遺留的問題可以找新島主解決。

「主事大人,我們的拍賣規定里,沒有這一條吧,我可是把公有財產列得清清楚楚,賣的也只是這座島,這之外的事,我沒義務處理。」朱有福像是占據了公理,懇請黃杜閣制止湛長風的要求。

年輕主事不為所動,「這確實不在拍賣規定里,但關係到拍賣成功與否,還請兩位道友仔細商議,解決好這個矛盾。」

朱有福確認她不會插手,吸了口氣,他們不知道外面那些人有多麻煩,他要是攬在身上,只怕走也走不掉。

「湛道友,容我考慮考慮,明日再給答覆如何?」

湛長風也擔心他有什麼過激行為,打一棒給一個甜棗,「朱道友,你不能解決的事,與我也許是小事,我能用兩億六千萬買你的島,難道還怕花錢嗎,我能在錦衣侯手中搶下這座島,難道還怕麻煩嗎,我只是希望我們都坦誠些,將這件事交接好,免得生出更多麻煩。」

「...是這個理。」朱有福眼睛亮了一分,又有了些方寸,她偏偏要搶下這座島肯定是有目的的,自己根本不用擔心她反悔,就不知她有什麼條件,「天色也不早了,我先安排諸位在後院住下吧,其餘事明日再議。」

管家上前來領路,湛長風和黃杜閣眾人都沒有異議。

島主府占地百畝,高樓玉宇.亭台樓閣林立,迴廊花園相間,假山流水隨處可見,轉了一程繞湖的廊道,過了一條花團錦簇的小徑,遠了一座座建築,還沒達到朱有福給他們安排的住宿。

年輕主事目光從一些突兀的空地上掠過,暗道那朱島主當真是摳,將能用的資源都收走了還不算,連庭院中的奇石盆栽都不放過。

然有的人,就不能以錢財去衡量行事作風,餘光覷向興許比她還年輕的修士,種種片段從腦海里閃過,竟抓住了皇威一詞。

皇威者,天之子,舉足有輕重,一言即九鼎,能令四海咸服,八方朝拜。

這樣一個小世界怎會出現如此風骨之人。

轉過一處假山,心思專注的年輕主事忽然感受到一種近在咫尺的氣息,似山間清泉,又似凜冬遠日,撩起眼皮,便見原在旁邊的人,止在了她面前,薄唇微啟,「好看嗎?」

年輕主事面不改色,單薄的身姿,執著古卷,古韻典雅,孑然孤冷,「只看了一眼。」

湛長風涼涼道,「從廳門口到現在?」

後邊幾個管事緊張著神色,生怕她們打起來,從廳門口到現在,那不就是從中午看到晚上嗎?

少東家你知不知道你這是挑釁!

年輕主事訝然,她的神識被發現了?

確實聽說過這人擅長意境,靈魂強度不會差到哪裡去,然自己與她差著一個大境界,自己本身又是同階中的頂尖,尋常脫凡根本察覺不到她的神識注視,何況築基。

年輕主事沒有絲毫被抓包的窘迫,沉吟,「我還以為你喜歡我看著你。」

修眉上斜,狹長的鳳眸微眯,她輕笑,慵懶清貴,「那你挺聽話的。」

「......」年輕主事薄怒,那麼多年頭一次被人懟了回來,「你知道我是誰麼?」

湛長風不冷不熱地提醒,「這位黃杜閣的主事,你並未說過自己的姓名,我怎知道你是誰。」

年輕主事說,「那你記好了,我名昉翊。」

「從日.方聲,從立從羽.翼聲?」

「嗯,你如何猜到?」年輕主事稀奇,她這名字說出去,平常人想到的都是「方藝」.「方翼」之流。

「昉,日初明,翊,展翅欲飛,本就該是這個名字。」有時候從名字里也能窺見幾分命理,此人無論是身份還是實力都不簡單,只管往最有寓意的名字上猜就是了。

「二位,還去廂房嗎?」管家小心翼翼地問道,

廊上已經掛上了鮮艷的紅燈籠,微風送涼,馥郁的草木清香沁鼻透心。

幾位管事感嘆少東家的心思真是不可捉摸,剛還因為被懟了不大高興,現在又因為人家說對了名字,與其一言兩句討論起姓名之奧來。

昉翊不是任性的人,珍珠島現牽涉了海族.錦衣侯兩方,再加上大環境中,長老會議和諸侯的碰撞日益加劇,全面鬥爭是遲早的事,黃杜閣該繼續在長老會議治下做生意,還是換個人支持,都是未可知的。

能影響到未來局勢的人有很多,湛長風也是其中一個。

昉翊從投影中見過她和朔旦的戰鬥,也知朝天觀任職儀式上,多位長老對她青睞有加,尤其那白痕長老,有將其推到高位的趨向。

如無意外,她將來定是長老會議中舉足輕重的人物,昉翊親自到珍珠島上來,一是看看她到底有什麼能耐,二是探探她對珍珠島的處置。

從她這個人身上,進而估摸清楚長老會議值不值繼續支持。

但終究出現了意料之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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