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界各方就「舉行界級道台會.重組聯盟」一事態度不一,拖拖拉拉,時隔半年才真正做下了決定,這期間內,燕為山將燕城交給了燕家,飄然離去,而燕家很快向東臨王朝投了誠。

彼時,遠在冰寒荒原的望君山上來了兩位不期而至的客人。

沉默堅毅的青年背負著一把劍,飄零的飛雪拂過他的面龐,帶起一絲滄桑,在他前面一步的女修同樣負著一把劍,廣袖道袍,神色冷淡。

「二位在此稍等,族長很快就來了。」引路的晝族弟子將兩人請入會客廳。

湛長風后腳就進來了,見到這兩人,有點訝然,「兩位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那沉默青年恰是燕為山,另一人是九極歸一宗弟子楚雲端。

湛長風看燕為山落後了楚雲端一步,猜測燕為山這次放棄燕城,是不是因為聖地那邊派人來干涉了。

楚雲端道:「我此來,是替天尊向道友傳達一個消息,天域道台會將在五年後,於嶗荒界舉行,望道友能前去參加。」

「這次道台會有什麼特殊嗎?」

楚雲端愣了一下,「未曾聽說。」

湛長風哦了聲,「多謝告知,兩位難得來一趟,不如先坐下喝一盞茶。」

「我奉命尋師弟回去,不便耽擱,不麻煩道友了。」她和燕為山告辭離開,果真只是為了傳聲消息。

湛長風目送他們下山,思量一二,就將此事擱在了角落裡,凌霄子是告知她一聲,又不是一定要她參加。

且天域級的道台會,大能定然不少,要是再來幾個人,像凌霄子一樣非要認定她是迦樓轉世,她如何脫身?

她現在對實力的渴求大於對名氣的期望,不想將時間浪費在和別人鬥法上。

不過她不去,晝族或可推幾人去一趟,她召了族中的生死境修士過來,詢問他們誰願意去。

斂微不作表態,她還受青銅燈的封印影響,狀態不太穩定,湛長風也不放心她老遠去另一個界域。

巫非魚對此沒多大興趣,巫蠱傳承者曾是三千年前的戰犯呢,她可不想去那些大能面前彰顯存在。

余笙則是顧慮到自己身上有一部分歸命星盤的道統傳承,不知會不會被認出來。

湛長風看沒人說話,道,「這樣吧,花間辭.碩獄.左逐之,你們去天域級道台會,游不悔,你剛入生死境,實力尚不穩定,隨余笙去界域級道台會磨練磨練,至於不久後的山海界道台會,就由斂微和巫非魚帶幾個出色的脫凡去一趟,你們以為呢?」

「我沒有意見,然要去嶗荒界,現在就該啟程了,五年勉強趕得到。」花間辭搖了搖玉骨扇,優雅中透著點深意,「嶗荒天朝一直以軍事著稱,去見識見識也不錯,且我還聽說嶗荒帝君是人道眼,與春秋苦境的關係不錯,不知這次太昊神朝出世,神道局勢大變,他會選哪一邊。」

「仙道以蓬萊仙境為首,人道以春秋苦境為首,鬼道.佛道.妖道都如是,唯神道一向是各自為營的,太陽神皇作為玄天十餘萬年來的第一位神皇,恐怕會一統玄天。」

余笙看向湛長風,斂去溫雅,帶上了幾分肅然,「底下的王朝們也許已經在搖擺,是跟著玄天原占大勢的人道走,還是跟著太昊神朝走,君侯可考慮過這一點?」

「廣平.嶗荒.萬星三大天朝的帝君,雖都是靈鑒修為,但廣平背後是人道,萬星後面是妖族,怎會輕易讓出玄天。」湛長風凝思道,「風雲界域是玄天七大界域中,唯一一個還沒有被天朝涉足的界域,這裡確實有可能會歸入太昊神朝名下。」

她轉了圈墨玉扳指,「不過太昊神朝走的是純正的信仰之道,重心仍在小界,時機未到前是不會謀中界大界的,在此之前,我們也只有壯大自身,讓晝族到了那個時候,有足夠的資本去選擇歸附,還是獨立。」

「這次你們去道台會,可能會遇上太昊神朝的修士,那就需要你們多觀察觀察他們和王朝天朝之間的關係了。」

短暫的議事結束,斂微與她去查探地基上的一些空間布置,路上問道,「如果太昊神朝拿下了風雲界域,你真的願意選擇歸附?」

「拿不下的。」湛長風篤定道,「太陽神皇的一人之力是有可能在玄天稱雄,但人道不會對他放任自流。」

「何況這是一個特殊的時代,老牌諸侯在疆域裡稱王,新諸侯在虎口奪食,個個都身負天運國運,他簡簡單單亮出神皇身份就想讓所有的王侯帝君歸附,無疑於痴人說夢。」

「負天運者,本就是在走孤途,沒有臣服,只有死社稷。」湛長風說,「負天運者如果去臣服另一個帝王,他身上的天運就會離他而去,若他原本是侯.是王.是帝君,那在他低頭那刻,他就是普通的一個道者了,這也是一種失道,一個真正的王,是不會容許自己失道的。」

「所以要統一,僅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一帝生而萬王死,第二種,聯盟,所有王侯帝君聯合起來,推出一位名義上的首領,這位首領除了自己的直轄疆土,不得干涉其他帝君的內政。」

「如果是第二種,那天道盟就已經在朝這個方向發展了,太昊神朝要爭,也得先跟天道盟爭,如果是第一種,那吞併和謀奪必不可少,到頭來逃不過一個戰字。」

斂微嘆然,「妖庭和天庭曾經的主人,不都是被推舉出來的嗎,我原來還在想,妖庭和天庭沒有了,為什麼還不出現一個統領九天的勢力,聽到你提起天道盟,想來它早就出現了。」

「沒錯,天道盟才是囊括了九天帝君王侯和六大聖地的最大勢力,誰要成為天域之主.九天之主,要麼結結實實自己打上去,要麼得到天道盟的支持。」

「只是現在,王侯帝君之間.六大聖地之間.王侯帝君和六大聖地之間,還存在不少的矛盾和衝突,以致於天道盟仍停留在『維和』階段。」然從雲水會看,天道盟也一直在培養自己的力量,不可小覷。

荒原上,城牆已經有二十丈高了,斂微不再提太昊神朝的事了,眼下於她們而言,發展自身才是最重要的,「這次山海界的道台會,你也不出面嗎?」

「這次,我還是要去的,我們遠在荒原,不用跟兩王朝爭太多,但在涉及到全星界的大事上,亦不能落後,若這次道台會後,真要重組山海聯盟,那晝族必須在其中占一個位置。」

湛長風和斂微各處看了一會兒,沒有打擾正在架設機關的五木。

翌日,花間辭.碩獄.左逐之啟程參加天域級道台會,又一月,湛長風與斂微.巫非魚,攜了幾名晝族中出色的脫凡修士前往東臨。東臨攬了此次星界道台會的東道主位置。

時間綽綽有餘,一行人沒有著急趕去,騎了月照獅子馬慢慢遊覽沿途風景。

可惜,出點將台時還天光雲清,風和日麗,行到一半,下起了瓢潑大雨,便十分應景地到一間寺廟裡躲避。遵循自然規律,也是一種修行。

雨砸彎了廊前芭蕉,打殘了紅花,天色也漸漸黑了起來,一個小和尚撐著黃傘,撩著僧衣,小跑過來,對廊下避雨的湛長風等人道,「各位施主,這天兒不宜趕路,食堂備了素齋,不如去吃一些。」

「素齋就不必了,我們辟穀,貴寺可有空房,可借我們住一宿?」

「有的有的,小僧去給施主們安排。」這年頭常常有邪修土匪打家劫舍,小和尚看他們穿著好,又是辟穀的,料想是哪兒雲遊路過的前輩高人,巴不得他們能住下呢。

巫非魚瞧了瞧身後斑駁的大雄寶殿,「北昭這地不大靈啊,香火不盛,連魑魅魍魎都欺到廟裡來了。」

「畢竟經歷了戰亂,滋養了邪祟。」湛長風一道清氣湮滅了躲在角落裡的邪物,「去食堂坐坐吧,擋在人家大殿前不是回事兒。」

他們剛進食堂,後面又來了三人,赫然是齊桓和他的胞妹齊雲曜,另有一名臉龐如重棗色的壯碩修士。

「有勞師父了。」齊桓對引路的老和尚道了聲謝,抬頭看見湛長風幾人,愣了愣,「各位道友也是為覽山色湖光?」

湛長風道了句,「北昭風景甚好呢。」

哪裡好了,地面都是坑坑窪窪的,才走出三千里就遇到了七八撥劫道的。齊雲曜腹誹著坐下,看到和尚端上來的素齋,頓時索然無味,「二哥,我這裡還有些酒菜.....」

齊桓打斷她,「佛門清凈地,不可胡鬧。」

「好,我知曉了,我與孫鋅道友去外面吃。」

孫鋅聽到她賭氣的話,尷尬地笑笑,穩坐不動,齊雲曜只好悶聲不吭,擺臉色示意自己的不滿。

擱以往,齊桓就去哄了,可現在他覺得不妥了。景耀王對他和大哥兩個兒子嚴厲地要死,動輒喝罵懲罰,對女兒卻極寵,一直富養在宮裡,不讓她受一點傷害,他也總跟他們說女兒是用來富養的,但帶出來一看,養的有些不知事了。

齊雲曜見哥哥不理她,更不高興了。

巫非魚瞥到那一桌的情況,眉梢帶眼都是笑意,仿佛看了一出有趣的戲。

湛長風覷著她,「那麼好笑?」

她的開朗是肉眼可見,但有時候也開朗到讓人摸不到點了。

「生悶氣,沒人哄,繼續生悶氣,我還以為只有兩三歲的小孩身上才會發生這種事,一國公子也逃不開奶媽的命啊。」

湛長風點點頭,「你比她好多了。」

「.....」巫非魚皺起眉,「什麼?」

「你已經學會生悶氣,自己哄自己了。」湛長風不怕死地說。

巫非魚一下想到了靈舟上那事,冷笑,「你還敢舊事重提,我早晚拿你養出朵帝王花來!」

「誇你也不行?」

「你這叫夸?!」

斂微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她怎麼感覺湛長風老愛逗人玩呢,這段時間可好,都是逮著一個人逗的,可能是其他人都逗不起來了。

這時小和尚走到齊桓那邊,「三位施主,小廟客房有限,只剩下一間了,你看......」

齊雲曜當下不滿道,「一間?這如何住,二哥我們換個地方吧。」

齊桓已經打定主意不慣著她了,「一間就一間,不過是遮風避雨的地方,打個坐就天亮了。」

「我們三人一間?」齊雲曜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二哥,懷疑她二哥已經沒有禮義廉恥了。

殊不知,齊桓想的是必要時刻,幾個修士挨一屋也沒多大關係,齊雲曜卻牢牢緊記著自己的身份地位,壓根沒當自己是修士。

「絕不可能,我自己出去住。」齊雲曜氣急敗壞地出了小廟,齊桓為了給她一點教訓,沒有去追。

「齊桓道兄......」孫鋅是他另一位舅舅平壑真君的弟子,多少帶著點親近的關係,他說道,「我去將令妹找回來吧。」

「隨她去,我父兄當真是太寵她了,將她養成這個性子。」齊桓放下沒什麼味道的粗茶,對小和尚道,「麻煩小師父帶路吧,我們在此叨擾一晚。」

「好的。」小和尚轉頭對湛長風等人道,「幾位施主一起去客房嗎?」

「不了,天色還早。」

湛長風神識一掃就知道那幾間客房在哪裡,早去晚去又有什麼區別。

她臨窗望著傾盆暴雨,掐指算了一會兒,前些日子,有人在諸天寶鑑上接了查探人丹事件的任務,今日,應該到山海界了。

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接懸賞的任務者和懸賞者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一般只通過諸天寶鑑聯繫,如雙方都願意,才會見面。

湛長風目前倒是沒想見面,只給了這人一些自己知道的線索,查不查得到先不說,別把人折進去就不錯了。

北昭在下暴雨,界門山卻一片晴朗,一人從界門中出來,放眼望向山山海海,「景致不錯啊,怎還藏著拿人血肉煉丹的事兒?」

他比照了一下臨時找來的地圖,戴上雙翼,飛入了山海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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