嶸希尊者的話叫和光帝君稍愣,她臉上沒有聲色,其實已感覺到了一絲無望。

吳天門、玄天劍脈、雲閣的大本營在風雲大界上,儘管損失也很慘重,但避入了長澤疆域,青雲門和弧昊山卻地處特殊中界裡,這兩個宗派都被攻擊了,已經證明他們這一代界域級勢力窮途末路了。

九十年,整整九十年,這一天要來了嗎?

和光帝君對竺遠尊者道,「弟子要緊,尊者選擇撤出聯盟軍,帶著弟子遠走,朕與諸方都能理解。」

言罷,她轉身而走。

嶸希尊者看了眼沉默的竺遠尊者,追上和光帝君,「可否耽誤片刻?」

「尊者有何話要說?」

「我聯繫駐守在零元界的長老時,見到了長生帝君,她托我給你帶句話。」嶸希尊者就好似山巔沐浴驕陽和風雨的磐石,這一瞬,磐石也嘆出了氣,「你的道還在嗎?」

和光帝君的背脊僵了僵,悠遠的目光中凈是狼藉。

戰爭,帶給這片大地的傷害,遠超預估。

她作為帝君,比任何人都清楚,長澤的國運氣數,此方地界蘊含的世界之力,每時每刻都在下跌。

若再沒有轉機,長澤會滅亡,這片地也會死去。

而當初,萬星進駐風雲大界,一成修士選擇逃出這一界,九成修士或東躲西藏,或加入了聯盟軍,讓聯盟軍與萬星死扛了九十年。

現在呢,聯盟軍中逃的逃,死的死,從巔峰時的十二億修士,降到了八千萬,這中間的血流成河,難以概述。

可大半風雲大界還是被萬星占了,他們好像有源源不斷的補給,能夠支持他們攻下一方大界!

聯盟軍不是一個軍隊,是一群為生存搏命的可憐之輩。

和光帝君無比清楚,照這樣下去,等待他們的是滅亡。她作為被困在自家疆域的盟主,沒法給他們找到出路。

她的仁義將她支撐到了現在,可再強撐下去,她會把聯盟軍拖死。

和光帝君又想到蘇太子傳給她的兩種協議,無奈地自嘲一笑,別了嶸希尊者回到宮中。

她想了半天,召集曾經的勢力主們,商議起了一樁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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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兩日,帶著秦槍連在零元界站腳跟的湛長風收到了余笙的通訊請求。

諸天寶鑑投出余笙身影,余笙道,「和光帝君那邊來回復了,說,若以驅逐萬星,收復風雲大界為前提,聯盟軍願意將指揮權全部交給太一,長澤自願亡國,曾經和現在的疆域都歸屬太一,吳天門、雲閣等原轄地也全都給太一,過後絕不爭奪,但太一要在戰爭結束後,承擔安置各方的責任。

如果太一無法驅逐萬星,聯盟軍也願意以太一為首,條件是,太一必須跟萬星做抗爭,至少奪下一半風雲界域,並善待如今的聯盟修士。

以上要求,太一若都沒信心做到,那麼,聯盟軍放棄合作。」

余笙說完,「他們的誠意極足了,但考慮到萬星帝君參戰的可能性,驅逐萬星的幾率很小。相反,放棄風雲大界,帶著聯盟軍分割下一半風雲界域更為實際。」

「回復,若驅逐了萬星,他們原本的洞府和主山門、直屬疆域,不包括附屬轄地,可以留給他們。如果情況不對,需要撤出風雲大界,太一願意和聯盟軍跟萬星對抗到底,為風雲生靈爭一席之地。」

「你再問和光帝君,是否願意歸順太一,繼續享帝君之號,鎮守一方,而長澤可以成為太一的下位天朝,但要交出祭世術,其脈永遠不得修煉它。」

狀似閒散之語,卻讓余笙感受到了某種沉重,「祭世術?」

湛長風坐下道,「外人可能不知道,祭世術,就是集氣運、願力、功德等後天世界之力,勾連一界世界之力的術,這種術實際上很稀有,卻是晉升天朝的必須。」

「孤不在意有沒有新的帝君出世,也不在意有沒有新的天朝晉升成功,但成為界主後,孤有了些疑惑。」湛長風淡漠地看著她,「你認為,一個王侯帝君匯聚天下氣運,以此謀奪天運,真是對的嗎?」

她想了想,換了個說法,「一個人可以受到氣運鍾情,一個國可以因為富強而國運大增,一個天朝也可以因為福緣深厚而八方氣運來聚,可是,他們該用這氣運,去試圖取代天地,掌控世界之力嗎?」

「王侯帝君代天宣政而天運所鍾,這是他們與天地的平等交換。」

「然而以後天世界之力,勾了先天世界之力,滲透進星界,身聚所有氣運,慢慢謀取世界本源的做法,實際上,是天地的竊賊,也是對其他生靈的不公。」

余笙斂了溫雅,嚴肅道,「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你在否定太一,否定你的道。」

「可你真的覺得,星界中,應該有一個存在自己意識的絕對主宰嗎?」湛長風搖搖頭,「一個凡人,也不喜天上住著一個能夠操控自己生死的『神』,不反抗只是沒力氣反抗。」

「孤倒是不在意別人怎麼想,然從客觀角度而言,王侯帝君、界主,都從天地間竊走太多東西了,他們得到的越多,其他生靈得到的就越少。

這也許就是修道者懼怕並反抗神朝,六道欲壓制王侯帝君的原因之一吧,可天地間的大竊賊,不止王侯帝君、界主......」

湛長風按下未盡之語,回答余笙的問題,「我沒有否定太一,也沒有否定我的道,我的道,豈是成為一個二把手界主?」

「我也不會停止以世界之力晉升天朝,因為不靠世界之力,我無法勝過其他天朝,當太一成為唯一一個掌握世界之力的天朝,我們就能碾滅這個竊賊,真正還天地太平了。」

「孤想滅了這個偽神道。」

余笙心間大動,她從湛長風身上感受到了久違的震撼,仿佛催開了她昏昏欲睡的心花,又一次找到了向上的理由。

她其實沒多大的鬥爭心思,但習慣到達某個高度後再隨遇而安,這會讓她感覺安全。

奪取世界之力、掌控世界本源、成為界主,就是大部分王侯帝君的最終目標。它不是九天戰亂的根本原因,卻也是一大誘因。

王侯帝君之爭,動輒就是一界、一界域,無數生靈,相比之下,道脈之爭,只動一脈弟子。

捫心自問,她不喜歡這種戰爭。

余笙一針見血,「天朝,都是世界之力堆積上去的,太一若能成為唯一擁有世界之力的天朝,你捨得將這世界之力再還於各界嗎?」

「孤之高,也許要借世界之力幫忙,但無需世界之力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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