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恨魔淵上層如濃霧之海,護陣一重鎖一重,過了連鎖護陣,往下經一層層驗根腳、查身魂、核令牌的禁制,方才能出濃霧,入魔淵。

某個尋常的時辰,濃霧中落下一座骨橋,一端接在懸空塔樓頂層,一眾黑袍教徒經骨橋入塔。

「稍等。」守塔衛兵拿著出入備檔,「來者可是變天駐地第三軍換防教眾?」

近段時間是換防期,遠歸的各等級教眾會按批次在預定時間內回來,魔淵中的教眾也會在規定時辰啟程,所以守塔衛兵對比事先預定的時間就能知曉回來的是哪些人。

「是。」

一粒螢火擦過守塔衛兵的臉,往向下的旋梯飛去,一粒兩粒,頃刻化為光海從頂層直灌而下籠罩整座塔樓,每一個靈魂都被引入無盡黑夜。

隱於懸塔底層傳送殿的大蚩魔尊睜開眼,黑夜中螢火點點,祂驚怒交加,「哪位來此尋仇,何不現身一見!」

祂下意識是以為居住在魔淵的准聖想要對付祂,祂領看守魔淵之責,護陣、禁制皆在祂的監視下,如有外敵入侵,必生異動,此番卻未覺異常。

不對,祂察黑夜之力,腦海中冒出一個名諱,雖未去過朱天戰場,但太一有哪些准聖,心中有數。

這更令祂驚駭,「疾祖!」

大蚩魔尊咆哮,「疾祖!」

祂是影,祂能在黑夜中自由奔馳,可祂無法對黑夜本身做什麼,何況疾祖之道,是靈魂引渡,要是無法勘破這黑夜,從祂的道中逃出去,等待自己的是歸於混沌!

向疾任祂吼叫並不現身,在向疾出手的同時,百忙中抽身參與此次突襲的斂微已不動聲色遮掩了此方空間的異常。

太一眾尊沒有任何交流,姬朝月等返虛強者自顧自出塔,頂著換防教徒的模樣,散入聖地各處。

向疾拖住大蚩魔尊,斂微坐守懸塔,余笙和信棠道人、常陳老祖踏入傳送池,轉瞬抵達淵底。

聞說沉恨魔淵愈深愈危險,過了濃霧層,是開闢給弟子的修行居住地,被稱為魔居,如果不經過懸塔傳送池,而從魔居往下跳,幾天幾夜都到不了淵底,且隨時都可能被深淵黑暗吞噬,至少返虛強者直接跳下去,落到淵底的只會是一副殘破的骸骨。

余笙等眾卻表現出了駕輕就熟,好像已出入了千萬遍。

一落地,余笙沒有碰懸浮的曇摩伽葉燈籠,袖子一揮,竟滾出個白糰子。

白糰子舒展四肢,額心紅紋如血如火,它晃了晃腦袋,頭頂冒出綠芽,抽長生葉,發出淡光。

居然是曇摩伽!

「忍住別開花。」余笙撈起憋著一口氣的小狐狸,朝聖魔殿而去。

熒螢光亮下,三尊一狐避開了大部分陣法、禁制,順著安全路線抵達猶如堤壩般橫陳的巨殿。

常陳老祖忽得上前幾步,抬手撒出一片樹種,長干抽枝冒葉,虯結的樹根如棕色浪濤犁開地面,翻滾間埋掉曇摩伽叢,它們的枝丫如藤蔓鑽入聖魔殿各個口子,卷滅沿途燈籠和守衛。

黑暗一點點侵吞這座巨殿,應激催發的陣法禁制一個個啟動,又一個個在樹根狂浪般的摧壓下消弭,三尊一狐隨黑暗而行,目的直指魔窟所在。

嗡~!

聖魔殿深處爆出怒喝,「爾敢!」

魔威浩浩蕩蕩衝撞開去,掃向淵底,卻在上達淵頂時遭遇空間扭曲,半分沒泄到魔居。

「你們去破魔窟。」余笙將小狐狸拋給常陳老祖,轉身面向魔威襲來處。

兩盞燈籠伴著黑暗中的身影彪射而來,亮光照映出一張暗沉的臉,是那匪面!

短手短腳。

猶如幼孩。

余笙冷笑,「虧你敢出來。」

想也知道,這是匪面弄出的分身,用來修煉聖地傳承烈火魔胎,待魔胎圓滿再與本體合道,實力更上層樓。

照其氣息,火候還沒到,頂多能發揮半步准聖的戰力。

幽冷的無極星火肆意蔓延,火舌在黑暗中游弋,封住「匪面」的後路。

「匪面」目光一緊,祂來不及想太一準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但祂絕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和余笙斗,「住手,太一弄這一出是不是太不地道了,你殺了我,毀了聖地能得到什麼,我魔道在外數十尊准聖,太一能逃得過祂們的追責?!」

「你我兩方已休戰數年,繼續這樣不是很好嗎!」

「聒噪。」余笙結印施咒,萬里星河壓塌巨殿,轟隆隆滾落的碎石樑柱下,「匪面」心生驚恐,化為火球左沖右撞,試圖逃離此地,奈何無極星火無處不在,祂這烈火魔胎沒幾息就熄了火,被無極星火一舔舐,刺啦少了半邊身。

心知此身會廢,「匪面」難掩恨怒,「今日你毀了我分身,來日我率魔軍踏平朱天,踏平朱天!」

古天庭

與一眾上尊共同論道的匪面突發神魂撕裂之痛,紫府道樹中即將長成的魔胎道果凋零消失。

祂臉上魔紋閃逝,氣息跌宕,眼角流下血淚,聲音冰凍論道會,「太一攻打沉恨魔淵,魔道諸君,隨我殺敵!」

火氣幾乎快掀翻古天庭的准聖們突然靜默。

絕大部分准聖都升起了個念頭:太一瘋了吧。

帝長生都沒了,區區幾尊准聖敢主動挑釁新魔道?

「打!」

「找死!」

魔道准聖們躍身而起,卻被在場的皇樓擋住了去路。

揚湯神皇臉色中帶著薄怒,「諸君莫不是看不起我皇樓,尋藉口離開這論道會,今日眾位都在,必須下一個決定,逢帝規則,改是不改!」

太陽神皇道,「災劫難料,望諸君好生為自己、為九天六合考慮,論集大運者,九成出自神道,皇者參與天帝之選乃大勢所趨。」

「滾,莫擋了我的路!」匪面冷視一眾准聖,「我魔道有難,非離去不可,六道同氣連枝,你們就這樣看著皇樓耽誤我!」

「好個同氣連枝,你給個承諾,倘若在場半數同意逢帝規則改制,你魔道眾君也默認同意,如何?」揚湯神皇一手掐著腰,姿態不容拒絕,「你只要點頭了,我立馬讓你走!」

匪面盯著揚湯神皇,「你難道是在給太一拖延時間,怎麼,皇樓已經和太一商量好了,要拿我魔道祭天?」

皇樓前腳喊走九天大半准聖,太一後腳就奇襲沉恨魔淵,瞧著不像巧合。

這要是在虛燼之災未被揭發前,眾准聖管他三七二十一,立馬舉起反神道大旗,不放過任何一個踩落神道的機會,可現在.....滿座准聖居然憂色多過憤怒,觀望大過出頭。

顯然在無量大劫的徵兆下,生存和成聖被拔到了最高位,祂們想要個大氣運者的渴望,蓋過了對神道的忌憚。

仙人佛欲重新成為三千准聖的話事者,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沉默,祂們依據眾准聖的態度,開始有意無意地表露出自己的傾向。

武祖朗聲道,「今時不同往日,太一賢能匯聚,難以攻克,所謂堵不如疏,與其絞盡腦汁謀奪太一的氣運,不如讓太一加入新天庭。」

「幽天之災中,太一治世有方,救世有功,若論德行,堪為表率。」歲清寒也跟了一票,「道是自己的,九天六合是眾生的,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們終究是眾生之一,從這一點考慮,太一的存在,對大局是有利的。」

匪面從疑惑到震驚,最後定為嘲諷,「仙、人道何意,魔道正面攻打太一,是我們一同決定的,現在是要放棄魔道,討好太一?」

「你們攻打太一,是因為你們拿了沉恨魔淵,合該替聖地向太一復仇。」提燈法王雙手合十,闔目低頭,「冤冤相報何時了,請皇樓諸君放祂們離去吧,讓魔道和太一做個了結,這之後,再談逢帝規則和九幽門戶一事,如今心不齊,意難定,談不出結果的。」

御極上尊看了半天戲,代表天道盟出聲,「你說要個了結,天道盟就不能坐視不理,太一在幽天起著關鍵作用,因此公平兩個字是很重要的,此戰,除了太一和魔道,其他陣營不准干涉。」

武祖環視一圈,見歸入人道名下的准聖們沒有發出異議,贊同道,「人道附議,人道准聖若有違,我將親自懲處。」

其他准聖要麼跟從聖地,要麼屈從天道盟和聖地流露的大勢,要麼選擇觀望,或是相信魔道足以對付太一,竟都沒明確提出反對的。

這事兒就口頭定了。

匪面周身氣場扭曲得可怕,甩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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