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辭目視夜穹,她已發現這個絕地,在層層規則背後的主支,是因果道。

所有外來者難道都是被因果之力牽引來的嗎?

但就算第一個外來者的因果,也能用來牽引下一個,要怎麼解釋嶗荒一行人。

據她所知,絕地背後的湛長風,和第一個進入的自己,都與嶗荒沒有干係。

「原來你在這裡。」

空靈的聲音在幽暗的長街上迴響。

書生的剪影映在窗戶上,他推開窗,眼睛準確地釘在陰影處,無視她的偽裝,叫破了她身份,「聽說城池中有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智者,呵,您確實配得上,神諭大人。」

神諭。

真是久違的稱呼。

花間辭卻無法將他,和神朝時期的哪個人物對上號。

他身上的神之痛苦也隔絕了她對他的命途測算。

啞書生慢條斯理地爬出窗戶,四處迴蕩的空靈之聲中帶著一絲喜悅,「久仰大名,幸而得見!」

「你是涅槃會的?」

在久遠的山海界人丹事件里,出現過一個背簍書生的蹤跡。

在天賜族被某伙勢力劫走後的記憶里,有一個巫靈帶領他們梳理黑界(疑似涅槃會老巢)的天地元氣。

蛛絲馬跡相結合,這人的身份已八九不離十。

啞書生沒有否認,「算是吧,能被神諭大人記在心上,萬分榮幸。」

「你認為你夥同涅槃會殘害眾生,合乎巫靈之德嗎?」

「傳統的巫靈替眾生向天發聲,我替天向眾生髮聲,有何不同?」啞書生笑道,「說來也巧,我要棄絕智,就遇到了您,您合該是被我用來證道的,這是天意,您認為呢?」

花間辭手攏袖中,不為所動,「你殺不了我。」

「我們來打個賭吧,我猜您是要幫他們出去,而我要證的三條規則,是不容許他們逃脫的。

不如這樣,我若先實現其中兩條,我就能向您提一個要求,您若先一步助任意兩人出去,可以向我提一個要求,包括讓我去死,怎麼樣?」

「我為什麼要和你賭,須知出界的條件是,踐行本界的三條規則,你這三條規則,自以為是,就算證了,也不符合本界規則,你出不去的。」

啞書生沉默半晌,嘆說,「可我只願意證我的這三條規則,我若證成,此界又奈我何?」

他又笑了,很寬容的樣子,「您有絕智,我必殺您證道,但您說得也沒錯,在城中,我要殺您太難了,為了讓您心甘情願應下賭約,我可以提前附贈您一個消息。」

「關於帝長生的。」

花間辭眼神微變。

「不知您知不知道,承載帝長生意識的真靈碎片,一開始就被尊主截留,鎮壓於普世佛國無盡苦海之中,可笑如今,太一天朝和佛國等勢力達成了六方盟約,互不侵犯。

我想此界,是帝長生重要的『體』吧,我也許出不去,但您肯定也能覺察到,我有讓所有人都出不去的能力。

我們一起沉寂在這裡,您也別想將這個消息遞出去,讓她永不得重返人間,您覺得怎麼樣?」

「佛國苦海有阿彌陀佛鎮守,豈是你說將人鎮壓,就能往裡鎮壓的。」

啞書生捧腹大笑,笑得聲音乾澀,「唉,您經歷過神朝滅亡,為何仍對萬物抱有希望,阿彌陀佛渡眾生,可是......不渡神啊。」

他,或阿彌陀佛,或他提到的尊主,認為湛長風是水神鴻德元祖?

他究竟是什麼人,若敬神,怎會將她的真靈碎片送去苦海。

若不敬,又為何要替神復仇?

又或者都不是,他是在期待太一和佛國撕破臉面,引起更大浩劫。

花間辭腦中猛地閃過一線靈光,這涅槃會,是不是從始至終,都將太一看作對付九天勢力的刀。

人丹事件、山海界祖脈提前暴露、妖鬼亂風雲......曾經疑似有涅槃會插手痕跡的樁樁事件,迫使太一在完全沒有準備好的情況下,登到台前,對上界內勢力、界域王朝勢力、天朝勢力,最後余笙和無極星火被劫掠,放上九霄玲瓏會拍賣,直接叫太一對上了六合聖地。

也是從這以後,涅槃會隱跡。

不,還是有的,余笙被劫時,見到敵人手裡的劍,與斬天劍無二,後來她尋蹤調查斬天劍,找去了幽天,卻逢魔帝征幽,開啟幽天亂世,調查進程被打斷。

不過當時,一把斬天劍在玄天澄陽尊者手裡,一把在魔帝手裡,魔帝將其合二為一,持劍拿下幽天,她們基本確定魔帝與涅槃會有關。

要不然也不會在後面的伐天之戰里,決意將魔帝為首的一眾准聖全部留下,趕盡殺絕,一個也不放過。

最終卻發現,魔帝可能只是一個分身,為的是讓伐天盟都死在太一手裡,醞釀成帶有詛咒的黑血,削掉太一國力。

太一由此快速敗落,眾准聖下場爭利,九天迎來大崩之世。

花間辭細思而驚,從人丹,或更久遠開始,這一切都在涅槃會的操縱之中?

他說的尊主又是誰?

是魔帝?

淵明作為曾經的神道巨擘之一,背後確有神朝的影子,要說他站在神朝立場,敵視萬物,也是有可能的。

不對,這傢伙要是有這樣的智謀,當初就不會敗給迦樓了。

啞書生戳到了花間辭的肺管子。

外面肯定要發生什麼變故了,最差就是涅槃會利用湛長風的真靈,使六方盟約破滅,再掀亂斗。

不論是為了太一或湛長風,她都得儘快將這個消息帶出去。

而她要出去,必得踐行規則,也必得踢開阻擋她的書生。

「我可以跟你賭。」

花間辭道,「既然你我有了賭約,互明身份也在情理之中,我是誰,你已經知道,那你又是誰?」

啞書生欣然道,「我是書生,您見過我的,那個時候,您還不是神諭護法。」

花間辭內心震動,他知道自己是永生!

「您不記得了嗎?」啞書生很是遺憾,「您變成神諭大人後,是不太聰明了,輪迴下來,忘性更大。」

啞書生沒有再提醒的打算,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渣女,他緊緊背簍帶子,轉身遠去。

「......」

花間辭思考許久,將長達億年的記憶翻了一遍。

晨曦撒進城池時,她動了動僵硬的身子,擰緊的眉頭鬆了開來,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把現在的他弄死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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