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0141邊緣化

都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更何況鮑里斯還算不上是個巧婦,現在的總體形勢,就是蘇軍經過一系列的前期戰爭,兵力已經捉襟見肘,作為作戰部部長,他可沒本事撒豆成兵,憑空把部隊給變出來。

原本按照鮑里斯的猜測,應該過不了多久,他就會收到制定哈爾科夫進攻戰役計劃的命令,但他顯然將史達林同志對他的不滿估計少了。史達林同志是個感性與理性交雜在一起的矛盾人物,他要是看誰順眼,那這個人在他眼裡就到處都是優點了,但是,一旦這個人做了什麼讓他不痛快的事,他對這個人的觀感就會向另一個極端迅速轉變,而且,反之亦然。

這樣的性格說好聽了,叫做率直,若是說的難聽了,就是刻薄寡恩,和這樣的相處,尤其是和這樣的領導相處,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而當這個領導是史達林時,這種相處就不是困難可以概括的了,而是如履薄冰。

史達林突訪的一周後,鮑里斯接到華西列夫斯基親自打來的電話,在電話里,這位總參謀長同志要求他到三樓的會議室開會,研究西南方向上的最近進攻計劃問題。

鮑里斯最初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等他到了會議室,才赫然發現,這次的會議規模有點大,來的人不僅有後勤裝備部門、軍事運輸司令部、通訊部以及情報部的負責人,還有來西南方面軍司令瓦圖京、布良斯克方面軍的列伊捷爾以及沃羅涅日方面軍司令員戈利科夫。

此時,華西列夫斯基還沒有來,會議室里顯得很熱鬧,大家說話的聲音都很大,鬧哄哄的。

鮑里斯走進門的時候,最先看到他的就是戈利科夫,兩人之前有過交集,彼此間的關係雖然算不上多麼密切吧,但至少也能說上兩句話。

看到鮑里斯進來,戈利科夫迎上兩步,一邊伸出手跟他握手,一邊笑著打招呼,

在軍隊中呆了這麼長時間,鮑里斯也不是什麼都不懂的雛了,他很清楚,蘇軍指揮系統中的各方將領,並不像表面看起來的那般相處和諧,在眼前這份平靜的表象之下,其實存在著各種各樣的矛盾衝突。

就拿眼前這幾個人來說,凡是曾經在總參謀部有過任職經歷的人,他們彼此間大多走的更近一些,而那些直接在野戰部隊中成長起來的指揮員,又是另一個小團體。至於說軍事委員們,那就更不必說了,他們是一個相對閉合的群體,在很多時候,他們甚至與指揮員的系統格格不入。

當然,除了這些之外,還有一些小團體存在,比如說老騎兵軍的體系、列寧格勒軍區系統、西伯利亞駐軍系統、遠東軍系統、草原軍區系統等等等等。

之所以存在這些小團體,實際上是很正常的,任何人都有遠近親疏之分,同樣任職經歷的人走得更近一些,並不是很難理解的事情。

如今的鮑里斯,可以說與這些小團體都不沾邊,他在列寧格勒起步,在基輔軍區的體系內發跡,在莫斯科做過戰,指揮過西伯利亞師,又指揮過以草原軍區和遠東軍區預備隊為主要兵員的史達林格勒戰役。而現在呢,他又進入了總參謀部……好吧,那個總參謀部作戰部部長的職務,還是由身在軍事委員系統的赫魯雪夫同志推薦的。

總之,鮑里斯的履歷很複雜,他似乎跟那個團體都沾邊,但關係都不深,不過就這次赫魯雪夫的推薦來說,很多人都會將他看作是赫魯雪夫的人――儘管赫魯雪夫在史達林格勒戰役前期犯了一些錯誤,令史達林產生了很大的不滿,但就目前的狀況來看,他仍舊是史達林最為信任的人之一。

也正是因為如此,有人對鮑里斯抱以善意,而有些人則對他敬而遠之,但總的說起來,真正仇視的人恐怕還沒有。

跟戈利科夫交談了幾句,順便跟在會議室里的眾人一一打了招呼,鮑里斯走到一個右側角落的一個座位前坐下,靜等會議正式開始。

又過了約莫十幾分鐘,會議室外傳來嘈雜無序的腳步聲,隨即,表情嚴肅的朱可夫率先從門外走進來,跟在他身後的,則是華西列夫斯基,再後面,便是目前代替華西列夫斯基全面主持總參謀部工作的第一副總參謀長阿列克謝・因諾肯季耶維奇・安東諾夫。

看到三個人走進門,會議室里瞬間便安靜下來,必須承認,在目前的蘇聯紅軍系統內,朱可夫已經有了足夠的威信。

走進會議室後,朱可夫繃著臉,一言不發的走向橢圓形會議桌最左側,並在那個屬於他的位置前站定。

「戰情緊急,沒有時間說多餘的廢話了,」視線在眾人的臉上掃了一圈,朱可夫等著華西列夫斯基等人入座,這才伸手摘下軍帽,放在手邊,說道,「這次將諸位召集過來,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確認下一步在西南方向上的作戰計劃。」

這番話說完,朱可夫看向坐在右手邊的華西列夫斯基,後者站起身,將手中的一份厚文件逐一遞給在座的諸人。

「史達林同志,最高統帥部已經制定了最新的作戰計劃,目的在於解放哈爾科夫工業區以及東烏克蘭的部分地區,同時,在進攻中最大限度的消滅德軍南方作戰集群。」朱可夫等著文件發下去,這才繼續說道。

隨著戰爭期間的聲名鵲起,朱可夫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純粹的軍人朱可夫了,這一點,估計能夠感受到的人很多。現在,朱可夫在探討軍事問題,尤其是在談及最高統帥部、總參謀部的作戰計劃時,已經能夠很自然的將史達林的名字擺在最前面了。

不過,鮑里斯現在可沒有關注這些細節,他感覺很驚訝,因為朱可夫拿出來的,是哈爾科夫作戰計劃的完全本,這是一整套作戰計劃,是繞過他這個作戰部部長,甚至是沒有讓他事先了解過的一份作戰計劃。

真悲哀,他這個作戰部部長上任之後,連一個真正的作戰計劃都沒有涉及到,就已經被邊緣化了,難道就因為那天惹得史達林不愉快?

饒是鮑里斯久經戰陣,心志堅定,這時候也禁不住心亂如麻了,對他,不,不僅僅是對他,相信任何一個人換到他的位置上,恐怕也都會如此。

接下來的作戰會議由朱可夫主持,華西列夫斯基分配具體作戰任務,安東諾夫負責記錄和細節補充,基本上就沒鮑里斯什麼事了,他今天到會的唯一任務,似乎就是來旁聽的。

本身就心不在焉,再加上一場會議基本上沒自己什麼事,鮑里斯從頭到尾幾乎都處在神遊的狀態下,他一會兒懊悔自己功利心太強,放棄了繼續在一線指揮作戰的選擇,反倒一步邁進了莫斯科這個爛泥潭。一會兒又後悔自己當初太過較真,否定了史達林提出的看法,以至於落到今天這樣的窘境里。就這麼渾渾噩噩的,直到會議散場,鮑里斯都沒能提起精神來。

在朱可夫宣布會議結束之後,鮑里斯是最後一個離開會議室的,他拿著一份作戰計劃的複印件,回了自己的辦公室。

這次會議給鮑里斯提了個醒,被邊緣化這種事,本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一事實背後所隱藏的深一層信息,以及它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這世上永遠都不缺乏落井下石的人,而這類人的鼻子往往比狗鼻子還尖,做派卻比臭鼬還要賤格,他們要想對哪個人下手,可不會顧慮對方是不是跟自己有仇。

裝模作樣的翻看著手中的作戰計劃,鮑里斯心頭卻是苦笑不絕,自己的心態終歸還是調整的太慢了,莫斯科已經不再是前線了,作戰部部長這個職務,也不僅僅是個軍職了,這個職務貼近史達林的特性,就意味著它已經與政治掛了鉤,而單純用軍人的心態去考慮政治問題,無疑是在作死。

作戰計劃顯然是出自牛人之手,鮑里斯猜測,弄出這份計劃的人,不是華西列夫斯基就是安東諾夫。

鮑里斯之前也深入考慮過哈爾科夫進攻作戰的問題,而他考慮到的問題,這份計劃中基本都涉獵到了,但就主體思路來講,這份計劃與鮑里斯的計劃還是有差別的,這份差別,主要就是雙方的信心問題。

這份計劃如果由鮑里斯制定的話,在戰役發起的思路上,他會更加的保守、謹慎。考慮到德軍中央集團軍群在之前的戰役中遭到較大削弱,他會將戰役的重點放在奧斯科爾河地域,也就是加強布良斯克方面軍在別爾哥羅德方向的進攻,以此作為對沃羅涅日方面軍的支援。而在南線位置,西南方面軍的首要任務並不是積極進取式的進攻,而是需要在防禦德軍高加索軍團的同時,警惕德軍頓涅茨克、北頓涅茨克兵團的動向。鮑里斯絕對不會忘記,曼施坦因指揮的部隊,還盤踞在北頓涅茨克一帶,這是一頭狡猾而兇殘孤狼,儘管已經受了傷,可依舊充滿了威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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