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0146敗中求勝
作為一線的野戰指揮員，羅科索夫斯基向史達林推薦的戰役思想，在最初並沒有獲得史達林的認同，因為這位有著鋼鐵意志的領導人堅信，蘇軍在哈爾科夫還能有作為。
但信念是好的，現實卻是殘酷的，隨後幾天，西南方面軍的糟糕狀況給史達林當頭潑了一瓢冷水，這令他不得不冷靜下來，認真考慮鮑里斯這個作戰部部長的建議。
西南方面軍的崩潰是從第6集團軍的潰敗開始的，在德軍早有預謀的反擊之下，蘇軍先前的迅猛攻勢如同紙糊的老虎，被輕而易舉的戳破。
就在第6集團軍被擊潰的第二天，德軍一個黨衛隊裝甲步兵師在航空兵的配合下向蘇軍近衛第4軍發動攻勢，並迅速瓦解了該部蘇軍的防禦。隨後，該師在蘇軍後方快速挺近，與第三日午夜時分，與從南線推進的坦克第48軍在巴甫洛格勒勝利會師，截斷了蘇軍波波夫集團的油料運輸線。
巴甫洛格勒的丟失，直接瓦解了西南方面軍的作戰意志，在前一階段的戰役中，波波夫指揮的坦克第3集團軍油料消耗嚴重，而油料補給線被德軍切斷之後，別說繼續作戰了，他們連撤退的油料都沒有了。
德軍指揮官敏銳的抓住了這個戰機，其坦克40軍隨即向波波夫集團發起迅猛攻勢。
作為一名經驗豐富的指揮員，波波夫指揮其坦克第3集團軍進行了輸死抵抗，在持續兩天的戰鬥中，德軍在哈爾科夫方向推進距離還不到10公里。而蘇軍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是巨大的，整個坦克第3集團軍等於是被徹底打殘了，有些坦克旅在戰後殘留的坦克甚至只有兩輛。
截止到2月下旬，在不過一周多的戰役中，西南方面軍全線潰敗，各部隊氣勢一瀉千里，很多部隊忘記了之前大本營下達的命令，在沒有接到撤退指令之前，便盲目的向後方潰逃。西南方面軍指揮部完全喪失了對下屬部隊的指揮能力，有數天的時間，瓦圖京能夠直接聯繫到的部隊甚至都不到兩個整師，他甚至還一度同最高統帥部失去了聯繫。
2月24日，賦閒在家的鮑里斯再次接到來自克里姆林宮的召令，這次是朱可夫親自給他打的電話，通話的內容很短，朱可夫只跟他說了一句話：「立刻到克里姆林宮的1號辦公室。」
接到命令的鮑里斯當時便明白了，哈爾科夫方面的戰役局勢已經到了任何人都難以挽回的地步，包括史達林在內的最高統帥部、總參謀部肯定已經認清了形勢，而接下來，應該到了研究撤退方案的時候了。
作為總參謀部作戰部部長，鮑里斯不認為自己應該將目光僅僅局限在這一場戰役上，他應該看得更遠，並且為下一次戰役的規劃做好準備。
實際上，前一次與羅科索夫斯基、崔可夫喝酒的時候，鮑里斯雖然喝醉了，但他並沒有完全忘記對庫爾斯克戰役的規劃，在他看來，哈爾科夫的敗局無疑為庫爾斯克戰役的打響奠定了基礎，若是從這個角度來考慮的話，哈爾科夫進攻戰役對蘇軍來說，也不能完全算是一場失敗。
這段時間，鮑里斯利用他原本就很豐富的時間，徹底完善了庫爾斯克戰役的總體作戰計劃，他現在需要的，僅僅是一個在史達林面前闡述這一計劃的機會罷了。
從寓所出來，鮑里斯原本還打算一如往常般乘坐自己的軍車過去，沒想到的是，在門口，已經有一輛黑色的伏爾加在等著他了，這是克里姆林宮安排來的車，應該是在朱可夫給他打電話之前就已經出發了。
開車的司機是一名內衛軍的少尉，很嚴肅，沒有一句多餘的廢話，請鮑里斯上了車，他就直接發動車子，奔往克里姆林宮。
受哈爾科夫進攻戰役失利的影響，史達林同志的情緒很不好，整個克里姆林宮似乎都變得陰沉了，當然，這只是外部環境給人造成的心理暗示罷了，實際的原因，估計是最近莫斯科的天氣總是很差勁的緣故。
十幾分鐘後，鮑里斯趕到克里姆林宮的總統樓，車在樓前停住，一名早已等候在那裡的內衛軍士兵小跑著上前，替鮑里斯打開車門，同時小聲說道：「將軍同志，朱可夫同志讓您到了之後直接去1號辦公室。」
鮑里斯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同時，朝二樓東側的方向看了一眼。那裡的窗戶閉合著，也不可能看到裡面的情況。
既然將地點定在1號辦公室，那麼可以肯定，真正招鮑里斯前來的，絕對不是朱可夫，而應該是史達林，畢竟朱可夫還沒有權力直接使用那個辦公室。
沒有一絲拖延，鮑里斯直接上樓，前往1號辦公室所在的位置。
當他爬上樓梯，步入二樓走廊的時候，遠遠就看到1號辦公室的外面站著幾個人，因為這幾個人身影重疊的關係，他只能認出最外側的兩三個人來，他們分別是：華西列夫斯基、安東諾夫以及赫魯雪夫。
一個總參謀長，一個副總參謀長，還有一個人民委員，現在只能在走廊里等著，鮑里斯暗自揣摩，看來今天的陣仗不小，估計有人要倒霉。
儘管心裡有些細碎的小念頭，但鮑里斯臉上的表情卻一如既往的平靜，頗有些寵辱不見於身的意思，這也是他這段時間被邊緣化所鍛鍊出來的能力。
朝辦公室所在的位置快步走過去，鮑里斯的腳步聲驚動了守在門外的幾個人。
安東諾夫首先轉過頭來，看到鮑里斯的時候，他什麼都沒說，甚至連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什麼變化，就那麼僵硬的再次把頭扭了過去。
鮑里斯知道安東諾夫為什麼會如此，原因很簡單，哈爾科夫進攻戰役的整個作戰計劃，就是由這位原作戰部部長制定的。如果說戰役打勝了，那還好說，可是現在，戰役打成這個糟糕的樣子，面對鮑里斯的時候，他不感覺尷尬才是怪事呢。
隨後轉過頭來的是華西列夫斯基，這位總參謀長同志倒是朝著鮑里斯擠出一絲笑意，還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而最後一個轉過頭來的，便是當初推薦鮑里斯接任作戰部部長職務的赫魯雪夫，他臉上的表情最豐富。看到鮑里斯出現的時候，他那張明顯胖了一些的臉上，有一個很精彩的表情變化，具體敘述這個過程，就是肥厚的嘴唇先向臉腮兩側咧過去，而後兩邊的唇角微微上揚，鼓脹的兩腮隨之鼓起來，眼角則被肌肉的扯動帶著向下彎曲，從而勾勒出一個很有特點的笑容。
在臉上露出笑容的同時，赫魯雪夫抬起左臂，一邊左手食指輕輕撓著鼻樑左側的大痦子，一邊邁步朝鮑里斯這邊走過來――這一套動作的組合，說明赫魯雪夫在見到鮑里斯的時候，心情非常地愉悅，恩，愉悅的難以形容。
「鮑連卡，是乘坐我安排的車過來的嗎？」迎著鮑里斯走上前，赫魯雪夫握住他的手，小聲說道。
鮑里斯這才知道，感情剛才那輛車並不是史達林安排的，而是眼前這位委員同志安排的。
「是的，尼基塔同志，」鮑里斯也笑著回答道。
「很好，很好，」赫魯雪夫握著他的手不放，同時說道，「史達林同志正在和朱可夫談話，一會兒就會接見你。」
鮑里斯點點頭，由這位提拔他的委員同志領著，走到1號辦公室門外。
走到門前，鮑里斯才看到剛才被擋著的兩個人：瓦圖京和戈利科夫。
這兩位，一個是西南方面軍司令員，一個是沃羅涅日方面軍司令員，哈爾科夫進攻戰役打成現在這個樣子，他們肯定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唯一的區別，不過就是誰的責任大些，誰的責任小些罷了，對這些，鮑里斯毫不關心。
其實，若是真的較起真來，鮑里斯認為責任最大的應該是總參謀部和最高統帥部，畢竟戰役計劃是他們制定的，而方面軍的司令員不過是按照計劃去指揮作戰罷了。一個從根本上就出現錯誤的戰役計劃，誰能指望它大勝？
瓦圖京也好，戈利科夫也罷，顯然都沒有做好直接面對史達林怒火的準備，兩個人的表情顯得都很緊張，尤其是戈利科夫，這麼清涼的天氣里，他的額頭上竟然全是汗水。
「我們在哈爾科夫遭遇了慘敗，」帶著鮑里斯在1號辦公室門外站定，赫魯雪夫全然不顧還有幾位將軍在場，直言不諱的說道，「而且是自史達林格勒前期戰役以來，未曾有過的慘敗。整個南線都在潰退，部隊失去聯繫，逃兵到處都是，史達林同志很氣憤，必須有人為此承擔責任。」
赫魯雪夫就是這麼一種人，他似乎對軍隊的指揮員沒有任何好感，不管是將軍還是普通基層指揮官，他都很少給什麼好臉色，這或許也是他在軍隊中缺少支持的最直接原因。
「尼基塔同志，我倒是認為現在並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鮑里斯遲疑了一下，坦率的說道，「既然哈爾科夫的敗局已經無法挽回，我們就必須做好應對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