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成婚,分為六步,謂之六禮,寓意深長。

第一步就是納彩,大體類似於後世的提親,但是古人的提親比後世人莊重,所以納彩也是古代成婚第一重要的步驟,納彩若是不成,男女便無緣分,這可不像後世那般,年輕男女可不會在乎什麼步驟不步驟,衝動一來立馬就踏破了那一道防線,先上車後補票都算好的,很多時候開完車後撒丫子就溜了。

古人重禮,守之為則,可惜這種傳統美德已經很少有人遵守,每每念及之時總會讓人不由唏噓。

納彩之後,則是問名,什麼叫問名啊?難道男女之間連名字都不知道嗎?

不是的!

問名問的是生辰八字,遵守的仍是傳統禮儀,男女雙方若是八字相合,便會由雙方長輩互換庚帖,這很好理解,類似於後世的定親,庚帖在古代很是重要,一旦互換基本沒有退婚之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生辰八字已然交換,完全可以稱之為未婚夫妻。

這已經是受到古代法律保護的步驟了。

比如某個女子一旦被男方問了名,換了庚帖,那麼她已經算是男方家的人,律法會保護她的婚姻不受侵擾,並且這個保護還會十分的強硬……

比如大唐年間曾經出過一個典故,有個豪強門戶欲要強納一個農家少女為妾,小小農戶自然無法抗衡豪強的勢力,萬般情急之下,村裡老人出了個主意,少女連夜和青梅竹馬的男子互換庚帖,雙方確定了未婚夫妻的關係,那個豪強勃然大怒,直接玩了一手惡霸搶親。

結局很簡單,事情壓根不需要少女家人去衙門裡告狀,一個字,殺!那豪強連個送禮擺平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當地縣衙判了個斬立決的刑罰,貞觀年間很少判罰死刑,但是對於強搶訂婚之女的事情堅決不忍。

問名之後,叫做納吉,這個從字面意思就很好理解,乃是男方把占卜的婚姻佳期告訴女方。

到了這一步,成婚六禮已經完成三禮,再後面乃是第四步,這一步和後世幾乎沒什麼兩樣……

叫啥呢?

叫納徵!

征這個字,有收取之意,所以納徵就是收禮,這次受禮可和納彩之時不太一樣,納彩的時候送兩隻大雁就行了,除此也就是象徵性的送上兩匹絲絹布帛,但是到了納徵之時,男方須得鉚足了勁頭使勁的送。

說白了就是類似後世的送彩禮。

後世人比較實際,收彩禮只盯著一樣東西,那就是錢,十萬八萬不再話下,越多越好,多多益善(當然也有一大部分女方家庭不太看重這個,因此只會問男方收取一點點象徵性的彩禮,比如後世的山東臨沂,有個撲街網絡作家叫做山下出水,成親的時候窮困潦倒,屬於那種一不小心就得打光棍的貨色,但是這傢伙才華橫溢,又懂得討取丈母娘歡喜,於是乎,彩禮給的很少,只給了象徵性的101塊錢,美其名曰百里挑一,並且山水的老婆還很得意,喜滋滋的感覺自己真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只可惜好景不長,這姑娘後來學會了許多名詞,比如萬里挑一,比如百萬獨秀,於是乎勃然大怒,感悟出自己被一個臭不要臉的騙子給蒙了,從此年年嘮叨日日喝罵,並且學會了一招採購榴槤鍵盤的無上絕學……)

這是後世人的納徵,眼睛裡只盯著錢,而古代人極其講究禮儀,所以彩禮送的也極有品位。

錢財是肯定不會送的,因為錢財透著一股銅臭。

這一點完全和後世人相反。

古代人的彩禮一般送如下物品,每一樣都透著一股子渴望美好生活的願望,比如,窮人送布匹,富戶送綢緞,窮人太窮只能送一尺兩尺,富戶有錢那就一車一車可勁的裝……

無論窮人送的布匹還是富人送的綢緞,都會由新娘子好生收起了以後縫製衣裳,這才是真心過日子的禮物,比直接要個十萬八萬塊錢溫馨了許多。

布匹和綢緞送出去不用擔心浪費,因為古代女子從小就要學習針織女紅,下至黎民百姓,上至達官貴女,哪怕是皇帝親生的公主,也得掌握這一門生活技巧。縫縫補補,乃是女子傳統美德。

除了送布匹綢緞,彩禮還有很多其它物品,小至鍋碗瓢盆,大至豬馬牛羊,但凡居家過日子能用的東西,全都可以當做彩禮送。

偏偏就是不送錢!

納徵送禮,說白了還是為了以後的婚姻幸福,彩禮都是生活所用,透出一股子華夏民族勤勞簡樸的美德。

第五步,叫做請期。

啥叫請期,請期就是問女方同不同意某一天迎親,這一步是和納吉前後呼應的,同樣也透著華夏人的明禮和知儀。請期是第五步,納吉是第三步,中間隔著第四步的納徵送禮,看看,老祖宗們制訂的成婚步驟有趣吧。

第三步的時候我來納吉,就是把占卜的迎親好日子告訴你們女方,然後呢,我先不問你們同不同意,直接開始第四步的納徵送彩禮,等到女方收完彩禮之後,這才開始請期詢問你們同不同意迎親的日子。

能不同意嗎?

彩禮都收了……

這第三第四第五步連貫下來,稍微一琢磨就感覺透著一股子彬彬有禮的尊重。先告訴日期,然後給彩禮讓女方歡喜,這才再次詢問您家同不同意,凸顯了華夏民族的溫文爾雅。

至此,大婚六禮已經完成五步。

一曰,納彩!

二曰,問名!

三曰,納吉!

四曰,納徵!

五曰,請期!

接下來,就是迎親了。

這一步才是婚姻之重,男女雙方終於合卺(jin)一生。

……

大婚六禮,前五步都不需要男子親自出面,同樣的道理,女子也不能輕易拋頭露面。

一切都是長輩操持,處處都要講究一個禮字。並且這五步還不需要擔心無人幫忙,因為華夏老百姓骨子裡有著特殊的忠厚。

哪怕是農家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他也不用親自去操辦自己的婚事,左鄰右舍會幫忙,村間的長者會插手,窮不怕,沒人看不起你窮,在古人眼中成婚乃是大事,再窮再苦都有熱心腸的伸手相助。

普通民間百姓尚且有人相幫,李雲作為大唐諸侯自然更加不需要親力親為,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他的大婚五步都已完備。

終於等到了迎親……

……

「范陽盧氏滿門忠烈,盧小隱那丫頭一往情深,雖然盧氏如今沒落了,可是該有的尊嚴必須有,陛下啊,咱們還得商量商量,迎親的人手再琢磨琢磨,千萬不能馬馬虎虎應付了事。」

此是夜間,天中明月,長孫皇后和李世民並沒有待在屋中,皇帝兩口子像是普通民間夫婦一般坐在院子中。

除了皇帝和皇后,院子裡竟然還有不少人,放眼一望看去,隨便拎出一個都是大佬,滿朝文武,皇族勛貴,但凡品級達到正二品的官,今夜全都聚集在這一處四合院中。

小小院子顯得很是擁擠。

一大票或二品或從一品的大佬,就那麼像是平頭老百姓一樣盤膝坐在院子中,也有貓在牆角牆根蹲著的,那屬於受窮之時養成的特殊喜好。

大家商量的乃是李雲迎親之事。

一次要娶七個女孩,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聲勢是大到了極點,可也愁壞了這幫子操持的長輩們。

迎親的人手,先就讓人頭疼。

李世民使勁按了按眉心,然後循著長孫皇后剛才話茬開口,語帶肅重道:「皇后方才說的一點沒錯,范陽盧氏不可不給尊嚴,咱們先前商定的人手不行,須得從心再選一個出來……」

「重新選?」

「那豈不是又要爭辯很多天?」

院中一眾大臣面面相覷,一個禮部官員皺著眉頭開口道:「陛下,娘娘,盧家那位姑娘是個妾,按理不需要太過風光,否則喧賓奪主,有失禮節法度。」

「嗯?」

李世民目光緩緩望過去,隱隱帶著一種不悅味道。

皇帝還只是不悅,人群中有人直接罵娘了,但見河間郡王猛地站起,對著那禮部官員就是一口濃痰,大怒道:「閉上你的臭嘴,憑什麼不能風光?女子一生只有一嫁,憑什麼本王的妻侄女就得弱勢於人?」

那禮部官員也是個硬種,聞言直接跟河間郡王硬頂起來,同樣大怒道:「是你侄女又如何,妻妾的身份不一樣,妻是妻,妾是妾,妻子可以迎親,妾侍只需抬進小門,倘若這個傳統也要破掉,那我漢家千百年來遵守的禮法還留不留?」

「放你娘的屁,信不信本王拍死你……」

「本官職責所在,禮部守的就是個禮字,河間郡王若是不爽,大可以把本官弄死了事。」

「夠了!」

李世民頭疼欲裂,猛然大喝一聲。

李孝恭和禮部官員同時冷著臉閉口。

皇帝一臉無奈,明顯很是犯愁。

長孫皇后忽然站起身來,一張皎潔如玉的面上寫滿了憐惜,皇后緩緩上前幾步,目視院中眾人道:「本宮想給那孩子求一個情,女人一輩子就只能嫁一次,小隱那丫頭,不能苛待了……」

說著看向禮部眾人,幽幽又道:「小隱雖然是侍妾,但她乃是侍妾之首,當年范陽盧氏滿門滅絕,只留下一根苗裔苦苦支撐,她對渤海國主一往情深,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況且她並非只熬出苦勞,她是真真正正的有著功勞,渤海國主弄出的范陽交易忠心,有一大半都是幾個女孩子在操持,小隱就是其中一個,她至今還擔任著交易中心的拍賣師。」

皇后親自求請,禮部官員倒也不敢硬頂,只不過仍舊有些推諉,紛紛故作為難道:「但是迎親的人手不夠啊,總不能把迎接其她六妻的人手轉給盧家吧。倘若如此,其她六家肯定心裡不願意。」

「儐相而已,極易解決。」長孫皇后淡雅一笑,繼續努力勸說禮部這群死腦筋。

先前那個官員骨子很硬,突然冷笑道:「皇后說的容易,臣倒想問問您怎麼解決?自古大婚六禮,迎親乃是重中之重,不但男子要親自登門,隨同的儐相也要用心選擇,不能是長輩,不能是晚輩,必須是同輩中人,而且還得是同輩間的翹楚……」

說到這裡微微一停,語氣稍顯緩和道:「倘若是普通之人也就罷了,普通人想找迎親的儐相隨便可找,但是渤海國主乃是諸侯,他的儐相可不能胡亂應付,皇后您倒是說說,這事該怎麼解決,微臣並非刻意為難,實在是想不到有什麼人手,別的不說,光說那個同輩中人限制,渤海國主他位列諸侯,同輩之間誰能比得上,就算勉強能夠找出一些,可是咱們大唐有誰敢在他面前號稱同輩翹楚?」

長孫皇后似乎早有計議,聞言再次淡雅一笑,悠悠道:「本宮還是覺得極易解決。」

那禮部官員微微一怔。

不止這個禮部官員,在場官員同樣如此,就連李世民都好奇起來,忍不住小聲詢問道:「觀音婢,你有什麼盤算?」

皇后轉身看了皇帝一眼,突然噗嗤笑出聲來,笑意涔涔之下,似乎刻意搞活氣氛,故意語帶促狹道:「臣妾這些天一直琢磨,迎親的儐相到底負責幹什麼,想來又想去,最終卻只想到一個苦差事,是什麼呢?是挨揍……」

李世民登時一呆,略顯愕然道:「這和人選有什麼關係?」

「關係大了呢!」

長孫皇后又是一笑,突然道:「既然是陪著去挨揍,那可就有太多的人手可以選擇啦,同輩中人是吧,咱們皇家第三代至少有著上百人呢。如果範圍再擴大一些,比如國公勛貴家的嫡子們,不說能湊出一兩千人,幾百口子還是可以找到的。挨打嘛,年輕人身子骨硬的很……」

挨打無所謂,當儐相就得有儐相的覺悟,在場眾人對於儐相挨打全都沒有在意,只不過對於皇后的提議仍舊有些疑慮。

比如李世民就微微皺起眉頭,語帶思慮道:「儐相需要同輩翹楚才能擔當,要麼就是新郎的至交好友,皇后你也知道,臭小子的朋友並不多,所以他的儐相只能找同輩中人,但是並非隨便哪個同輩就能擔任他的儐相啊。」

剛才那個禮部官員緊跟著接口,道:「陛下說的對,至少得是能文能武的人才,堂堂渤海國主,儐相不能普通,皇后想的太過簡單,臣便是丟官入牢也不會同意……」

這官員倒不是故意找茬,而是身為禮部官員必須奉守規矩,所謂在其位謀其政,他奉守規矩而硬頂皇后並不會因言獲罪,相反如果什事是都唯唯諾諾,那恐怕才會丟掉自己的官身。

長孫皇后何等大度,自然不會和禮部官員生氣,皇后緩緩看了眾人一眼,最後把目光放到李世民身上,終於解釋道:「陛下,皇子可用!」

不等李世民有所反應,皇后轉頭看向那個禮部官員,又道:「渤海國主迎親,出動陛下的皇子,他們乃是同輩堂兄弟,輩分方面完全沒問題,至於同輩翹楚麼……誰敢說一句陛下的皇子不成材?」

那禮部官員憋的說不出來。

這次就算奉守規則也不敢硬頂了。

畢竟,陛下的皇子之中有幾個也是皇后的皇子,天下所有母親都有同一個壞脾氣,那就是不管自己兒子是好是壞都不許別人惡評,倘若他現在敢說一句皇子不夠資格,恐怕一向典雅大方的皇后立馬就要發飆。

「哈哈哈,好!」

李世民猛然一拍大腿,連連稱讚道:「觀音婢這個提議好,就按你的意思辦,此次渤海國主大婚,朕給他派出所有皇子做配,除了先前已經選定的儐相,朕再在每個迎親隊伍里分派幾個皇子,側妃和嬪妃所出的皇子做輔助儐相,皇后和正妃所出的皇子做領隊之人,如此一來,事就成了!」

皇帝都這麼說了,下面人誰敢呲牙,於是大事終定,在場眾人都覺得長出一口氣。

忽然又是禮部官員提出一事,語帶憂愁道:「若是領隊的儐相需要皇后和正妃所出,那可得趕緊派人去通知啊,時間已經有些不及,晚了怕是會耽擱婚期。」

李世民猛然站起身來,但見皇帝一臉肅重,道:「朕決定了,為了皇家的私事動一次私權,傳旨,命令軍中出動紅翎急使,八百里快騎人歇馬不歇,去范陽,去山東,去山西,把那幾個皇子全都喊過來,讓他們為了大堂兄的迎親做儐相……」

諾!

……

大唐還是首次不因為戰事而出動紅翎急使!

八百里快騎可不是說著玩的。

風馳電掣,一日千里,路上人歇馬不歇,從關外到中原也只需五六天。

三個被通知到的皇子毫不遲疑啟程而來。

……

這一日,終於到了迎親之時。

古代成親,是在晚上,謂之曰昏,故名成婚。

成婚雖然是晚上,但是迎親卻在下午,因為迎親之時須有各種禮節,一場迎娶甚至要兩三個小時才能完成,等到把人接回來的時候,很可能已經是日落西山的傍晚。

新郎只有一人,同時要娶七個,所以這時候就要儐相們先去開路,女方的娘家們接待的也是儐相這些人。

大唐時代沒有鬧洞房的說法,但是並不意味著成婚不需要鬧,鬧,代表著熱烈,鬧得越厲害,越代表婚事美滿。

既然不在洞房之時去鬧,那麼鬧的肯定就是迎親之時。

而作為新郎儐相的這些人,就是要給女方娘家人狠狠戲鬧的……

七個女孩之中,先迎的就是程家。

當日下午,第一隊宏大的隊伍登門而來,若有熟知大唐高層的人士放眼一望,恐怕先要被隊伍的規模咋一下舌。

光是儐相,就有七人,皆是一時俊傑,最差的也是國公之子。

領頭一個,赫然是個嫡出的皇子。

七個儐相一臉風蕭蕭易水寒的架勢,渾身上下竟然披掛鐵甲,最可笑的是領頭皇子,赫然穿了一身明晃晃的明光鎧。似乎還嫌不夠安全,手裡還舉著一口鐵盾。

知道的明白這是儐相去迎親,不知道的還以為要去沙場干架呢。滿城老百姓湧上街頭,興致盎然的指指點點,偶爾有人大笑嘲諷出聲,似乎在笑話儐相們膽子太小。但是儐相們裝作充耳不聞,繼續走著風蕭蕭易水寒的架勢。

這可是去程家迎親,穿的少了怕是得躺著回來。

而女方的程家這邊,程老妖精狂笑著正在下達命令,但見一眾家丁部曲磨刀霍霍,領頭卻是程處雪的一排溜小兄弟,個個凶神惡煞,仿佛沒看到大姐眼中的擔心。幾個楞頭小子人手一把大斧,那架勢放眼一望好似攔路搶劫的土匪,他們不準備去打儐相,他們想等著打自己的姐夫。

嘿嘿,大唐第一狠人是吧,天生神力無敵是吧,對不起,今天想娶我家大姐,你得乖乖讓我們揍一頓。

想想就覺得興奮。

興奮的有些打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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