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子出來啦……」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瞬間燃爆了整條街面。

但見房門大開之後,萬道目光瞬間聚集,然而眾人最先看見的不是程處雪,反而是程處默的身影緩緩出現在門口。

李雲站在四合院外遙遙望了過去。

程處默站在房門口遙遙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感慨良多。

這一刻仿佛只是一瞬,又似乎經歷滄海桑田,忽然只見程處默緩緩蹲下,語氣帶著莫名的情緒,依依不捨道:「姐姐,大弟背你出門。」

這是一個出嫁女孩的幸福,出門之時不需要自己走路,從閨房到院門這一段路,會由娘家的弟弟背著走。

街上無數人不斷擁擠上前,卻又保持著一定的圍觀距離,忽見閨房之內一抹綠色,有人忍不住讚嘆一聲道:「好靚麗的婚裝,想不到程門也出美女……」

話音未落,綠色更濃,但見程處雪緩緩走到房門口,讓弟弟背著她走進了院中。

從閨房,到院中,再到院門口,最後到了院門外,程處默每一步都走的厚重無比,程處雪一直羞澀的低著頭,院中角落裡站著程咬金夫婦,兩口子似乎生怕被女兒看見他們。

這一點路並沒有幾步,程處默背著程處雪轉眼到了近前,程處默一身玄色常服,程處雪一身綠紗婚裝,姐弟兩個就那麼立在大龜之前,似乎在等待著某種迎親的禮儀。

果然,只聽李雲身後的迎親隊伍忽然大喊,有個禮部官員放聲清喝道:「紅男綠女,天作之合,但請牽手,執子一生。」

紅男,綠女!

原來唐代結婚之時,女子的婚服並非紅色,相反乃是綠色點綴青色,望之恍如柔水一般。

而男子則是傳統的大紅色,象徵火一樣的力量在迸發,男裝驕陽烈焰,女紗綠水溫柔,這是後世人拍馬也追不上的韻味,古人的婚禮處處透著深邃質樸的道理。

紅男綠女,天作之合。

伴隨著這一聲喊,靜靜站立的程處默突然單膝跪地,他把背上的程處雪緩緩放在身邊,目光卻直直盯著大龜上的李雲,鄭重道:「姐夫,我把姐姐交給你了。」

李雲鄭重點頭,道:「放心。」

新郎和小舅子一問一答,同樣也是迎親之禮的一部分,按說完成這一步之後,程處默就得退到一邊目送迎親,哪知程處默忽然再次開口,又道:「師父,我大姐脾氣壞,如果婚後惹了你生氣,求你不要冷落傷害她,若是實在過不下去,你可以把她趕回來,我們程家,收留著她……」

停了一停,鄭重又道:「這種事別家可能會嫌棄丟人,但我程家從來不在乎顏面,師父,求你了,如果我大姐過得不好,請你一定把她攆回來,如果她犯了大錯,讓我爹娘打,如果她觸了夫規,讓我爹娘教,程家誰都可以打她、罵她、責怪她,唯獨師父您不能親自動這個手,您若動了手,傷心而欲絕,姐姐她,會尋死的,所以,您把她攆回來,就好……」

嘩!

滿街一片譁然。

這叫什麼話,簡直太離譜了吧……

程處默這話壓根不是迎親之禮該有的部分。

自古接親成婚,弟弟送姐姐出門說的都是祝福話,然而程處默現在說的是什麼,他竟然說李雲可以把新娘子趕回來。

這是打著以後沒有好日子過的想法嗎?

滿條長街,怯怯私語,很多人都在輕輕搖頭嘆息,暗暗議論道:「程處默這廝,果然不當人子,他姐姐大婚之日,竟然說出這種話來。」

然而就在這議論紛紛之間,猛見李雲深深吸了一口,赫然竟衝著程處默再次鄭重點頭,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會親自把她背回來……」

語氣微微一停,更加鄭重道:「就像你今天把她背出來一樣。」

唯有他這個後世之人才明白,程家這才是真正的疼愛閨女的娘家人。嫁出去了又如何?自己是渤海國主又如何?

只要程處雪過得不好,程家會把閨女要回來。

這才是真摯無比的親情,所以李雲才會鄭重做出承諾。

如果有一天我們倆實在過不到一起,我會親自把程處雪給你們送回來,不會冷漠她,也不會打罵她,你們把家裡的閨女當寶,我同樣也把自己的妻子當寶,正因為如此,你們的意思我懂。

正因為我懂,所以我答應的乾脆。

程處默雙手抱拳深深彎腰,這個曾經的混世二愣子滿臉都是釋然之色,這一次,他再也沒說任何話,只是抱完拳後輕輕伸手一推,把他身邊的程處雪向前推了一步。

……

李雲目光看向程處雪,忽然柔聲開口道:「你這一身綠紗,像極了水漾的溫柔。」

自始至終,程處雪始終手持一柄扇子,少女用扇面遮著容顏,只把一襲綠紗擺在眾人眼前。

這又和後世不同,原來大唐時代結婚沒有紅蓋頭。

一抹輕紗,一柄摺扇,李雲柔柔一聲輕贊,換回少女晃動三分。

但是程處雪仍舊以扇子遮面,只是突然輕輕開口道:「你,第一個迎的是我?」

這話像是疑問句,又像是驚喜句,少女的語氣隱隱透著驚喜,驚喜之中似乎又帶著愧疚,輕輕再道:「你竟然第一個迎的是我?」

李雲深深看她一眼,不知為何沒做回答。

這時迎親隊伍里的禮官忽然再次大喊,放聲清喝道:「請乘車……」

一輛馬車,五御而駛,這時王侯才有的規格,轉眼間到了程家四合院門前。這又和後世有所不同,原來大唐迎親用的並不是花轎。

程處默陡然上前,然後單膝跪地彎腰下去,另有兩個程家女眷快步走出,扶著程處雪慢慢登上了馬車。

程家的迎親,至此終於結束。

這時候人們忽然好奇起來,不知道李雲接下來將會是怎樣的抉擇,很快眾人便知道了答案,只聽迎親禮官再次清喝道:「啟程,別往,持禮,再迎。」

持禮,再迎!

果然是要去迎接其她的女孩。

迎親隊伍緩緩調轉方向,順著長街慢慢的前行,這時候圍觀的老百姓並未立即離開,而是像在等候什麼事情一般。

等得是撒錢。

只見迎親隊伍調轉方向之後,程家四合院緊跟著不斷有人進出,又有幾十輛馬車連貫,將程家陪送的嫁妝裝載妥當。

浩大的嫁妝隊伍跟在迎親隊伍後面行走。

每一輛馬車之上,都站著一個程家的管事,每個管事身旁又帶著幾個小廝,從啟程的第一刻開始不斷向四周拋灑銅錢。

遮天蔽日,密集如玉。

老百姓們興奮十足的哄搶喜錢。

幾十輛陪嫁之車,漫天雨點一般的喜錢,那位王公突然發出一笑,轉頭對一眾世家官員語重心長道:「看到沒有,這就是實力。」

用他此前的話說,世間萬事,講究的就是一個實力。

一眾世家族長紛紛點頭。

王公忽然目視前方,緩緩又道:「七家女孩,各個不一,今日大婚之日,宛如一場風雲,程家的嫁妝足有幾十車,灑下的銅錢怕得幾萬貫,另外幾家不遑多讓,想必也有極其出彩的地方,唯有你們曾想攀附的阿瑤姑娘,她怕是連件像樣的嫁衣都沒有。」

眾人一起默然。

出嫁這個事,靠的必須是女方獨有實力,哪怕阿瑤最受渤海國主喜愛,但她不能使用李雲送給她的任何東西做嫁妝,因為任何資助都屬於男方,無論從道理上還是情理上都不能算是陪嫁。

今日,那位阿瑤姑娘怕是註定要黯淡無光了。

這時一個世家族長忽然小聲開口,語帶迷惑道:「奇怪啊奇怪,我剛剛想起一個奇怪的事情,按說程處雪只是第一平妻,為什麼李雲第一個迎的是她?」

眾族長也都一怔,臉上同樣現出迷惑之色。

然後又見一個世家族長突然開口,道:「你們發現沒有,迎親隊伍去的第二個方向也很奇怪,竟然還不是阿瑤那邊,分明是去那位突厥玲瓏的住處。」

一眾族長急急轉頭觀望,發現迎親隊伍所去之處果然如此。

那位王公目光顯出思慮,顯然他也想不通為何如此,好半天過去之後,這老傢伙突然抬腳道:「到底因為何故,且去看看便知。」

眾人連忙隨同。

……

李雲迎親的隊伍,果然第二家迎的是玲瓏。

此時渤海城中的眾人隱隱已經得知,似乎這位突厥玲瓏公主的身份另有玄奇,名義上是李氏皇族之後,實則母親曾有不為人知的過錯,也就是說,玲瓏和李雲之間,並非堂姐弟關係。

可以娶!

最近一段日子,一直是滎陽鄭氏在幫玲瓏操持婚事。有些早年間的老人回想往事,忽然明悟了這其中的緣由。

李建成的太子妃,是滎陽鄭氏的鄭觀音……

……

滎陽鄭氏,位列五姓七望,這樣一個頂級門閥充當玲瓏的母族,可想而知場面會是何等大氣。

況且,玲瓏的母族不止鄭氏。

整個草原突厥,都是玲瓏的麾下,金刀女可汗出嫁,突厥人豈能丟了臉?

按照規矩,李雲也得念一首催妝詩。

圍觀的人群再次摒氣凝息,有那喜歡詩文的儒生甚至專門拿出了紙筆,人人都知道,渤海國主的文采也號稱冠蓋天下。

李雲果然沒有讓人失望。

「桃花落,渭水河,雖無山盟海誓,真情暗已寄託,那一年,你從北地而來,那一年,我持雙錘行走,針鋒相對之時,勝負早已確立,我贏了人,你輸了心,這輩子再給你一次機會吧,讓你和我爭鬥一百年,如何?」

玲瓏的房門豁然打開。

背著玲瓏出門的是鄭氏一位嫡女。

顯然鄭家還是心有餘悸,沒敢動用男子背著玲瓏,而街面上無數儒生則是目瞪口呆,紛紛陷入剛才的催妝詩里不能自拔。

奇怪啊!

渤海國主的催妝詩明明不合轍韻,為什麼聽起來那麼的回味悠長,不像是詩,倒像是大白話,但是大白話偏偏動人心弦,有種古書詩文難以媲美的味道。

玲瓏今日也是一身漢服,只不過手中卻沒有拿著摺扇,她那張堪稱蓋壓一個時代的絕美容顏,震的圍觀之人竟然連喘息都不敢喘息。

那種美,已經無法用筆墨形容。

直到很久之後,才有人敢小心翼翼吐出一口氣,恍如所失道:「渤海國主所有妻子,當屬此女天下第一。」

……

玲瓏出來之後,先是看了程處雪的馬車一眼,似乎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隨即嬉笑點頭道:「堂弟,姐跟你走了!」

嘩!

一片譁然!

人人臉色古怪。

那些鄭氏族人滿臉蒼白,很多人額頭上已經沁出汗珠。

幸好玲瓏突然又是一笑,咯咯道:「師弟,娶我吧!我娘今天來了,到時你得敬酒,剛才那聲堂弟是嚇唬你的,原來我壓根不是李家的人……」

鄭氏族人頓時如釋重負。

李雲有些無奈看著這個師姐,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

幸好有那迎親的禮官很會婉轉氣氛,連忙高聲解釋道:「玲瓏公主自幼生活在突厥,胡女性格就是這麼敢愛敢恨,奏樂,迎親,車來,請乘!」

又是一輛馬車,依舊是王侯規格的五御,玲瓏壓根不等人服,縱身一躍跳上了馬車。

迎親的隊伍,又開始緩緩啟動。

這時候鄭家陪送的嫁妝也顯露出威風,赫然把觀禮之人震的目瞪口呆。

好傢夥,光是裝載嫁妝的馬車就得一百輛。

又有無數奴僕下人,外加各種管事人才,黃金白銀,綾羅綢緞,以前聽都沒聽過的各種珍寶,就那麼毫無掩飾的掀開著箱子蓋任人圍觀。

除了鄭家的陪嫁,玲瓏的陪嫁還有嚇人手筆,但見兩隊精英無比的突厥戰士騎馬持刀,後面跟隨著足有兩百人的突厥女子,有那熟知草原之事的漢人倒抽一口冷氣,滿臉震撼道:「竟然全是部族祭祀。」

一個部族祭祀,至少掌控兩到三個突厥部族,玲瓏的陪嫁祭祀足有兩百人,整個草原突厥才有多少部落?

這分明是把突厥全部併入渤海的架勢。

那位王公急急對一眾世家族長道:「諸位看清楚了,這才是真正的實力,嫁妝屬於女子之物,以後是刻意傳給所生子嗣的,也就是說,玲瓏的孩子將會繼承整個草原。」

世家族長們眼中放光。

這時候忽然一個族長驚異出聲,指著迎親隊伍道:「大家快看,依舊沒去阿瑤那邊,似乎要去的乃是西邊,那裡住著的好像那位來歷很神秘的第四平妻,姓齊,聽說叫做齊嫣然,家裡只有一個老頭,除此並無親眷。」

王公眼中閃爍一下,略顯沉吟道:「老夫從蛛絲馬跡推測,這家似乎實力也是不小,但是具體能有多大,今日終於可以知曉也……」

世家族長們連忙追向迎親隊伍。

……

……大婚劇情之前咱們就埋了伏筆,隱門要和道家拼一拼場面,下一章準備開始寫了,嘿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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