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

達賽喊道:「騎兵上前,防備唐軍出擊!」

他的反應堪稱是閃電級的。

賈平安還真有這個想法,看到敵軍的騎兵在快速靠近後,不禁嘆道:「達賽……果然穩健。」

敵軍的步卒潮水般的退去,城頭一陣歡呼。

諾曷缽此刻坐在地上,一點兒形象都不要了。

「可汗!」

侍衛在低聲提醒他。

這是沙場呢!

將士們都看著,你這樣不妥吧。

諾曷缽覺得渾身酸痛,就是不想起來。

「殺將!」

賈平安回身。

那些將士在看著他,那些眼神啊!

「殺將!」

吐谷渾人在為他歡呼!

馬英同樣是渾身浴血。

「武陽侯,這一戰……贏了!」

賈平安壓壓手。

可歡呼聲更大了些。

「殺將!殺將!殺將!」

我特麼只殺敵人,殺將殺將……傳回去我怎麼做人?

幾個老婆會不會覺得可怕?

無雙不會,蘇荷晚上大概會趁著他睡著後,仔細研究他,看看殺將是什麼玩意兒。

兩個孩子也不會,他們不懂,大概會跟著喊。

「殺將!」

「武陽侯!」

包東低聲道:「此刻正好收了吐谷渾的心!」

吐谷渾內部一直有一股反對大唐的力量,而此刻這些力量空前的薄弱。

我難道是工具人嗎?

賈平安微笑招手。

他一微笑,臉上的血痂裂開,看著格外的可怖。

「殺將!」

這一下反而讓吐谷渾人集體癲狂了。

先前局勢岌岌可危,破城就在眼前,讓許多人的心態都崩了。

但賈平安卻一直在等待,直至敵軍精銳盡數上了城頭,這才悍然一擊,一舉擊敗敵軍。

死裡逃生啊!

而這一切都是這位看著可怖的殺將給他們帶來的。

歡呼!

「殺將!」

賈平安微笑招手,臉上的血痂裂開,紛紛往下掉。

既然要收心,那就徹底些。

賈平安一路緩緩而行。

眾人分開一條道,歡呼聲中,賈平安看到了諾曷缽和弘化公主。

「多謝武陽侯。」

諾曷缽被扶起來,眼中全是欽佩,「最後那一下……太出色了,一下滅了達賽的精銳。」

「可汗過譽了。」

賈平安交代了一番,隨即令眾人收拾城頭。

他回到了住所,趕緊先洗個澡。

「要是被大郎和兜兜看到了,非得嫌棄死我不可!」

天氣不錯,賈平安就弄了水,脫的赤條條的在院子裡沖澡。

嘩啦!

「爽!」

賈平安仰頭,痛快的喊道。

外面突然傳來腳步聲。

「誰?」

賈平安拎著木桶擋在身前。

守門的百騎行禮,「見過公主!」

來的是弘化。

「武陽侯呢?」

外面蹲守的百騎尷尬的道:「武陽侯在沐浴。」

弘化笑道:「如此我就問問。」

「武陽侯!」

賈平安在裡面應了一聲,然後搓啊搓。

「你以為吐谷渾此後會如何?」

這是茫然了嗎?

不過也不奇怪。

弘化嫁到吐谷渾後,就跟著諾曷缽洪湖水浪打浪,一路憋屈,被內部的反對派整治的只能勉強維持的樣子。

上次賈平安在樹敦城中就收拾過一次,那一夜血流成河。

但架不住那些權貴對自由的嚮往啊!

誰不想仗劍走天涯?

他們不樂意被大唐統御,一心想把吐蕃人引來。

歷史上這群蠢貨就是這麼乾的,隨後被吐蕃人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上。

夾在大唐和吐蕃中間的吐谷渾就是這般艱難。

「此次吐蕃入侵不會是最後一次。」

歷史上吐蕃人不斷侵襲,最終一舉滅了吐谷渾。

但此次他們卻是十萬大軍出擊,可見祿東贊在內亂結束後急於向外發展的焦慮。

「但經過此次大戰之後,我以為吐蕃會縮回去,對吐谷渾大規模用兵……至少三年內不可能。不過小股襲擾少不了。」

弘化聽到了一股自信。

「這是個機會。」

賈平安打了一桶水上來。

「機會?」

弘化有些茫然。

這女人長久被諾曷缽的無用帶累了。

賈平安沖洗完畢,換上衣裳出去。

「吐谷渾內部那些反對可汗的……留著做種?」

弘化悚然而驚,福身道:「一句話驚醒了我,是了,此刻動手,那些將士將會支持可汗。」

她仰頭看著賈平安,「大唐出了你這等年輕的將才,我在想,在我有生之年,能否看到大唐縱橫天下,再無敵手的那一日?」

她的眼中帶著期盼,明顯是對吐蕃心有餘悸。

女人啊!

賈平安點頭,「公主放心,定然會有這麼一日。」

弘化有些詫異的問道:「你為何這般自信?」

久居吐谷渾,弘化見慣了那些沒骨氣的吐谷渾貴族,再見到母國自信滿滿的年輕人,那種欣慰啊!

因為我來了!

賈平安淡淡的道:「大唐在不斷強大。」

就這?

但弘化卻覺得胸中有熱流在涌動。

大唐在不斷強大!

她頷首準備離去。

「公主。」

弘化回身,「何事?」

賈平安說道:「最好留下些,別弄光了。」

弘化一怔,旋即就明白了賈平安的意思。

若是全數清理乾淨了,諾曷缽將會手握大權,隨後……

「權力使人貪婪!」

弘化點頭,「這話說的極好!」

這個年輕人啊!

弘化出了這裡,對身邊的侍女說道:「回頭記得提醒我給皇帝寫信。」

她止步,看著蔚藍的天空,突然笑了起來,「這樣的年輕人,值得我的誇讚和舉薦。」

城中隨即發生了些小衝突,一些貴族被抓了出來。

「他們和吐蕃人勾結,準備裡應外合!」

弘化冷著臉,「他們是吐谷渾的叛徒!」

「殺了他們!」

萬眾一心,士氣高昂的軍民齊聲高呼。

弘化點頭,「我們應當服從於民意!」

諾曷缽急切的道:「殺了他們!全家為奴!」

弘化仿佛看到了他咽喉中多了個小舌頭在狂抖,不禁對賈平安這個年輕人越發的欣賞了。

諾曷缽心中微微一動。

那種掌控一切的快意讓他生出了些別的心思來。

馬蹄聲噠噠,他回頭一看,是賈平安來了。

賈平安看到了野心。

包東低聲道:「諾曷缽怕是生出了異心,武陽侯,要不要……」

這貨目露凶光。

賈平安拍了他一巴掌。

「大唐不會把他怎麼樣,他和他的兒孫將會富貴下去。但吐蕃人卻想弄死他,吞併吐谷渾,他的野心在大唐和吐蕃的中間只會成為笑話,無需管。」

諾曷缽不是傻瓜,這等野心剛冒出來,自然就滅了。至於絞殺那些反對者,只是讓吐谷渾的力量再強大些。

賈平安忽悠了弘化。

而弘化很明顯是樂於接受這個忽悠。

包東一想正是這個道理,「武陽侯高見。」

「少拍馬屁,注意信號,若是蘇將軍來了就準備接應。」

……

蘇定方已經到了。

兩千騎兵,一萬步卒。

步卒是他在隴右調集的,此刻就在身後集結。

「蘇總管!」

斥候飛也似的來了。

「如何?」

蘇定方已經進入了吐谷渾,但不知道達賽的大軍動向,所以不能輕舉妄動。

「蘇總管,前方的小城已經被吐蕃人攻占了。」

蘇定方喝問道:「駐軍多少?」

「不多,數千。」

蘇定方沉吟著。

「小賈那邊也不知道如何了,若是被圍困,老夫只能快速前去解圍……」

他眯眼,「拿下再說,要消息!」

大軍在夜間悄然摸了過去。

突襲歷來都是蘇定方的拿手好戲,當城頭傳來慘叫聲時,蘇定方罵道:「沒出息,全軍出擊!」

晚些,他出現在了城中。

俘虜一溜跪著。

「蘇總管!」

有人拎著凳子來了。

蘇定方坐下,淡淡的道:「拷打,老夫要武陽侯的消息!」

那個小子,從來都不會循規蹈矩,蘇定方就但心他衝動,隨後被老辣的達賽圍住。

那是吐蕃人啊!

若是被圍住……

蘇定方神色冷峻,拷打的人也打的格外的狠。

不過是頃刻間就得了消息。

不,實際上是剛用刑就招供了。

「蘇總管!」

通譯抬頭,眼神驚訝,「武陽侯已經進了樹敦城。」

「什麼?」

「那個小子!」蘇定方怒了,「他在外牽制豈不是更好?為何要進城?」

在他的心中,樹敦城給攻破就攻破了,但賈平安陷在裡面……

「衝動!無謀!」

蘇定方鬚髮賁張。

俘虜們還在交代。

「武陽侯第一戰就伏擊了達賽的前鋒兩千騎,一戰擊潰對手,驅趕著他們到了樹敦城下。」

「這是激勵吐谷渾人士氣之舉,乾得漂亮!」

蘇定方頷首。

「他說……」通譯在聽著,然後說道:「隨即達賽令五千騎追擊,結果那五千騎後續才陸陸續續的回來三千餘,說是被帶到了山中轉圈,頻繁被襲……」

「小子!」蘇定方笑道:「好手段!耶耶聽著就解氣!」

「後續呢?」蘇定方心情愉悅,「他就進城了?時機不對!」

通譯在聽取口供。

「說是……武陽侯……武陽侯竟然突襲了達賽的輜重營,一把火燒了許多輜重!」

蘇定方挑眉,「竟然成功了?」

歷來輜重和糧道都是重中之重,一旦被襲擊,軍心就會亂。

「武陽侯用兩百騎突襲,敵軍一動,他率軍在背後突入。」

「調虎離山!」

蘇定方罵道:「好大的膽子,若是達賽反手包圍,他哪裡逃?」

「那時候吐蕃人正在全力進攻,隨後見到輜重被襲,達賽令退軍……可武陽侯卻趁機繞過去衝殺,一舉殺入城中。」

蘇定方嘆息,再嘆息……

「達賽定然是以為大軍來襲,於是撤兵增援輜重營,武陽侯就藉此機會帶著人繞個圈,從側面突入城中,這時機……」

蘇定方笑道:「以後這小子統軍老夫不擔心了,哈哈哈哈!」

暢快的笑聲中,通譯又聽了一會兒,皺眉,「六日前達賽發動總攻,被擊敗,說是他壓箱底的精銳被滅了六成。」

「隨後吐蕃的攻城顯得有些力不從心。」

「老夫來的早了?」蘇定方訝然。

眾人不禁大笑了起來。

「是啊!我等來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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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定方起身,「武陽侯乾的漂亮,既然他守住了樹敦城,老夫也無需著急,令人去傳信,告訴大總管,要快一些,否則老夫擔心達賽會跑。」

第二日,大軍開拔。

一路上不斷遭遇吐蕃人的斥候,蘇定方也不遮掩,大大方方的讓對方看,隨後尋機設套,利用地形幹掉了百餘吐蕃人,這才消停了些。

……

「蘇定方來了。」

達賽早已恢復了冷靜,此刻正在和麾下商議戰局。

「攻城不可為。」

達賽的眼中多了坦然,「蘇定方帶著萬餘人,關鍵他有兩千騎兵,我們能用多少人去牽制他?一萬……五萬?那還有多少人能攻城……」

有將領說道:「城中的唐軍只有千餘人,我們無需留下太多人馬。」

達賽看著他,眼中多了不滿,「那一千餘乃是騎兵,如今我軍軍心不振,若是他在攻城的間隙衝殺出來……如何抵禦?」

一群步卒在瘋狂攻城,城門大開,旋即騎兵衝殺出來……

一場屠殺!

有人低聲道:「大瑪本越發的看重殺將了。」

所謂看重,換個詞就是忌憚。

幾番交手後,吐蕃大軍無可奈何,達賽的那些話都成了大話,越發的忌憚賈平安了。

達賽抬頭,「關鍵是大唐作戰習慣帶著那些部族……唐軍衝殺在前,隨後那些部族跟隨……城中還有多少吐谷渾人?若是賈平安把他們武裝起來,一起出城衝殺……」

很可怕的一幕。

「我們不能分兵!」

達賽冷靜的分析了局勢,「不斷派人去查探蘇定方大軍的方向,要盯牢他們。」

「大瑪本。」有人不甘心的道:「就這麼結束了?」

「不!」

達賽淡淡的道:「蘇定方來了,萬餘人……他有上萬步卒,一旦接近,他並無竄逃的可能,唯有和咱們決戰……他跑不了。而這也是我期待已久的機會。只要擊敗了蘇定方,一切大有可為!」

他起身,「不過不能這般輕易放過,令他們在側翼縱馬,故意騷動,隨後前方惶然……告訴將士們,這只是誘敵,否則他們會崩潰。」

「是!」

這是一次誘敵行動。

城頭的瞭望哨很快就發現了問題。

「有人突襲敵軍!」

眾人上了城頭,就見左側煙塵滾滾。

「武陽侯,這是援軍來了!」

諾曷缽激動萬分,「出擊吧,打開城門,夾擊他們。」

賈平安在觀察。

敵軍的右側不斷騷動,繼而影響到了前方。

「敵軍騷動!」

眾人看著賈平安。

賈平安一直在觀察。

老蘇擅長突襲,這個賈平安知曉,他的成名戰就是突襲突厥牙帳。

左側的動靜……

突襲要什麼?

要的是快!

一旦被敵軍纏住了,喪失了速度的騎兵會被步卒絞殺。

可突襲的進展也太慢了吧?

侵略如火,用在蘇定方的身上一點兒都沒錯。

但賈平安看了半晌……這特娘的是侵略如羊呢?

「竟然是膠著?」

諾曷缽點頭,「蘇將軍莫非是被圍住了?」

「不可能!」

賈平安不認為達賽有這個能力,蘇定方若是要走,達賽攔不住!

「假的!」

賈平安很是篤定的給出了答案。

「達賽的手段不錯,可惜卻不知曉蘇總管的侵略如火。真以為大唐就這樣了?」

這是蘇定方,蟄伏了二十多年的蘇定方,名聲不彰。

「看,他們開始撤了。」

城下的敵軍開始騷動,然後往後退。

「武陽侯!」

有人心動了。

賈平安搖頭,冷冷的道:「蘇總管若是突襲,此刻定然已經殺進去了。什麼膠著……吐蕃和大唐多年未曾交戰了,更不知曉蘇總管的厲害,裝都裝不像!」

左側一陣吶喊。

「說是敗了。」

通譯兩眼放光。

「中軍並未調動援軍過去,敗個屁!」

賈平安覺得這事兒太糟心了。

「做戲也得專業些,不說影帝,你少說也得是個最佳新人吧?什麼都沒有,這是糊弄誰呢!」

賈平安回頭,一群人焦急難耐。

「打鼓,一起喊,多謝吐蕃的歌舞!」

中軍,達賽在看著城頭。

「他為何未動?」

「大瑪本,那邊……那邊說要不要再亂下去?」

「什麼意思?」

達賽在馬背上站起來,掃了右側一眼,見煙塵大作,就問道:「到何處了?」

「大瑪本,一直在進來,隨後裝作是被包圍的模樣。」

這是預先的設想,城中見到蘇定方被圍,出來救援是必然的。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蘇定方這位在吐蕃名聲不彰的將領的尿性。

「蘇定方有何戰績?」

調查對手的情況是必備的功課,可蘇定方卻讓人迷惑。

「此人早些年在軍中立過功,好像是跟著李靖,後來就數十年沒出征過。」

「那不足為奇。」

城頭突然傳來了呼喊。

聲音越來越整齊。

「他們喊什麼?」

達賽問道。

通譯一臉苦澀。

「大瑪本,他們喊……多謝吐蕃的歌舞。」

達賽深吸一口氣,冷冷的道:「收了。」

費盡心機的一場戲,結果被守軍當做是歌舞欣賞了一番,這怎麼一個鬱悶了得啊!

隨即右側的戲結束了,那些演戲的軍隊被呵斥了一番,大抵是演技不過關的鍋。

城頭,諾曷缽看得嘆為觀止。

「竟然真是假的?」

「若是先前開城門出擊,怕是有去無回了。」

「好一個達賽,這手段陰險毒辣,不愧是祿東贊的心腹大將。」

諾曷缽問道:「武陽侯為何知曉此事為假?」

賈平安輕蔑的道:「蘇總管當年曾以兩百騎突襲突厥牙帳成功,一戰擊敗突厥……達賽以為自己是誰?」

撒比!

……

年三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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