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6章 我想讓大唐的陌刀橫掃當世

夜色降臨。

十餘新羅軍士被安排在一起吃飯。

驛館中,驛長和帶隊的官員在低聲說話,不時看他們一眼。

驛長的眼中多了厲色,「這等畜生也配?放心。」

晚些,廚子接到了指令。

「那些都是畜生。」

廚子心領神會。

「咳咳咳……tui!」

「把臭掉的那塊羊肉拿來整治了。」

「就怕吃壞肚子呢!」

「叫你拿來就拿來!」

「咦!」

幫廚的見到廚子把那些菜丟地上,剛想去撿起來,就被罵了。

「別多事。」

廚子隨手撿起來,洗也不洗,就胡亂加在一起煮了。

晚些,廚子說道:「差些意思……」

幫廚目瞪口呆……

……

「竟然有羊肉?」

一群自覺死裡逃生的新羅人不禁暗爽不已。

「味道好重。」

「這才是美味。」

「……」

吃了晚飯,十餘人被安排睡大通鋪。

「不洗腳嗎?」

「沒聽說。」

「長途趕路不洗腳難受。」

「睡覺!」

外面傳來了告誡的聲音。

兩個官吏在嘀咕,「洗腳,回頭到了西南,有你們的好果子吃。」

夜色漸漸深沉。

大通鋪里鼾聲如雷。

人就是這樣,哪怕面臨絕境,當睡著後,依舊會渾身放鬆。

這便是人體的自我保護機制。

因為是驛站,所以連門都是虛掩著。

門輕輕開了些。

外面的風緩緩吹過,接著被堵住。

一個男子進來看了一眼,回身招手。

另一個男子進來。

二人拎著罐子,緩緩把裡面的東西傾倒在那些新羅人的身上。

晚些,其中一人出去弄了一陣子,回來低聲道:「好了。」

另外一人點燃了一個火把,隨手丟在大通鋪上,轉身衝出去。

二人在院子裡喊道:「走水了!」

轟!

大通鋪里,火焰驟然竄了起來。

驛站里的人被驚動,衝出來後,見狀不禁驚呼。

「救火!」

「啊!」

裡面的慘叫聲讓人頭皮發麻,門被打開,一個火人沖了出來。

他張牙舞爪的往外跑,可才將跑了幾步,就軟倒在地上。

「啊……」

幾個火人衝出來。

驛長毫不猶豫的道:「若是往這邊撲,殺了!」

大唐鼎盛時期有一千六百三十九個驛站,其中陸驛一千二百九十七所。

驛站只接待官方往來,可那些出行的百姓怎麼辦?

特別是那等荒郊野嶺的地方,看著驛站卻不能進去……

於是那些生意人就把逆旅開在了驛站的邊上,一邊官方,一邊民間,倒也熱鬧。

邊上的逆旅聞訊而動,客人們背著包袱衝出來,有人自告奮勇去幫忙救火,一進去就看到那些驛卒在發獃。

大通鋪在側面,燒起來也影響不了主建築。

地上躺著幾個火人,越來越小了。

空氣中瀰漫著烤肉的味道。

「嘔!」

十餘騎到了驛站外,為首的男子看到火光就皺眉道:「去交涉!」

有人進去,「有人沒有?」

驛長苦著臉來了,「何事?」

「百騎。」

百騎的人進來,看著那些被燒死的新羅人默然。

……

馬蹄聲在夜裡格外的清晰。

過所值守的軍士喊道:「止步!」

數騎勒馬,為首的男子上前。

「哪來的?去何處?」

為首的男子冷冷的道:「百騎行事。」

數騎遠去,過所的軍士好奇的道;「這大晚上的……百騎能去做什麼?」

這數騎一路往北。

「快些,早些去過所尋個地方吃飯,特娘的都餓死了。」

「還吃,人都死了,回頭咱們逃不脫責罰。」

前方出現了火把和抱怨聲,百騎的人勒馬。

五個軍士四人騎馬,一人步行牽馬,牽著的那匹馬的馬背上拉著一個趴著的人。

「誰?」

五個軍士拔刀警戒。

「百騎!」

為首的男子上前,「你等這是為何?」

「娘的,咱們奉命帶金華泰去遼東,可才將出了長安城沒多遠就遇到了賊人,那賊人引開了咱們,打斷了金華泰的腿,順帶梟首……」

「咱們搜索了許久,一直沒發現那些賊人的蹤跡。」

百騎的人愕然。

……

賈平安喝多了。

回到家中後,兜兜跑來嗅了一下,回身喊道:「阿娘,阿娘,阿耶喝醉了。」

蘇荷和衛無雙出來,見賈平安腳下穩定,就嗔道:「胡說。」

「喝……喝多了。」

賈平安摸摸閨女的腦袋,再把賈昱抱起來使勁親了一口,這才去洗漱。

晚些,他躺在床上,衛無雙隨即進來。

「夫君這是怎麼了?」

作為枕邊人,對方的情緒有細微的變化都能察覺到。

「沒什麼。」

賈平安突然傻笑了一下,「無雙,我昨夜做了噩夢。」

「夢到什麼了?」

衛無雙解衣,以前她解衣定然要背著賈平安,順帶吹燈。現在卻就站在床邊……

羅衫半解時,一隻大手用力一拉,就把她拉上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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喘息聲……

良久,衛無雙靠在他的懷裡,輕輕喘息,「夫君……」

「我夢到了生靈塗炭,夢到了那些吐蕃人,那些異族人殺進了中原。他們見人就殺,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衛無雙輕聲道:「定然不會的。」

她發現賈平安的情緒有些不對勁。

亢奮……也不對,不知道是什麼情緒。

「我夢到大軍殺來,帝王狼狽逃竄……」

「我夢到安西淪陷,那些白髮將士的骸骨被西域的風風化,卻依舊在回首看著長安!」

「我夢到那些異族人獰笑著把中原當做是牧馬場。」

「夫君,那只是噩夢。」

衛無雙覺得這個噩夢有些無稽,就轉了個話題,「夫君,你以後想做什麼?」

這是問志向。

賈平安的聲音有些沙啞,「我以前只想能逃脫掃把星這個名頭帶來的災禍,後來我想著能和你們這般廝守一生……」

這是一個普通男人的夢想,壓根看不到一點野心。

衛無雙低聲問道:「如今呢?」

黑暗中,賈平安的眼睛很亮,「我想讓大唐的陌刀橫掃當世。」

……

深夜,沈丘依舊在百騎值守。

他端坐在案幾後,脊背筆直,手中的文書緩緩翻動……

夜風吹來,他伸手輕輕按住了被夜風吹起的鬢角長發,抬眸……

「沈中官。」

楊大樹帶著一身濕氣進來。

「嗯?」

沈丘皺眉。

楊大樹說道:「下官帶人一路追去,半路遇到了押解金華泰的軍士們回城……有賊人半路截殺了金華泰,打斷雙腿,並梟首。」

沈丘眯眼,「隨行軍士可有損傷?」

楊大樹搖頭,「四人被賊人調開,一人被木棍打暈。」

沈丘蹙眉,「咱知道了。」

楊大樹出去。

沈丘就這麼坐在那裡。

「調開軍士,木棍打暈,這是不想為難那些軍士。」

「必然就是朝中的某人。」

「會是誰?」

鼓聲傳來,接著六街開始打鼓。

沈丘起身,準備進宮稟告。

……

李治在吃早飯。

「陛下,沈丘求見。」

李治點頭。

沈丘進來,見皇帝一邊吃早飯,一邊在看著文書,行禮後說道:「陛下,金華泰被人半路截殺,隨行軍士被引開……」

李治未動,淡淡的道:「不傷害軍士,那便只是想殺了金華泰。誰想殺他?唯有朝中的人。」

「是。」沈丘有些沮喪,「奴婢並未查到動手的人。」

李治搖搖頭。

沈丘告退。

李治吃了早飯,起身準備去上朝。

自從發病之後,在群臣的建言下,他偶爾也會輟朝。

剛出去沒多遠,沈丘又來了。

他面色鐵青,「陛下,那十餘新羅人被縱火燒死在了驛站里。」

李治沉默,良久問道:「那一家子都是被殺死之後,再縱火焚燒?」

「是。」

李治淡淡的道:「乾得好!」

……

新羅人被殺的消息傳來,不少人都在用審視的目光看著朝中的大佬們。

誰幹的?

賈平安進了兵部,一路笑眯眯的。

陳進法已經洒掃完畢,在值房外等著。

見到賈平安後,他贊道:「武陽侯今日看著風度翩翩……」

賈平安進了值房,陳進法跟在後面。

「昨日尚書和二位侍郎,還有黃郎中一起喝茶,黃郎中回來後有些得意,大概是覺著武陽侯不如他在任尚書之前有面子。」

「先前聽聞那些高麗人都被弄死了,金華泰被梟首,那十餘人被縱火燒死……陛下大怒。」

皇帝震怒了。

宰相們也在咆哮,說這是對大唐的羞辱。

命令傳達到了百騎,沈丘親自帶著人出發去查探。

刑部,大理寺的好手也出動了。

王琦帶著一幫小弟出了刑部,周醒說道:「此次定然要壓百騎一頭!」

陳二娘微微搖頭,覺得這樣的男子堪稱是懦夫。

賈平安在時你不敢囉嗦,賈平安一走你就上躥下跳,活脫脫的一個小人!

「李敬業來了。」

李敬業看著有些悲憤的模樣,一路到了尚書省。

「阿翁!」

李勣正在和人議事,聞聲喝道:「在外面候著。」

李敬業在外面轉圈,急不可耐。

晚些六部的大佬們出來,見他這抓心撓肺的模樣不禁都笑了。

任雅相卻喜歡虎背熊腰的李敬業,就逗弄道:「敬業不小了吧?不可蹉跎了歲月啊!」

李敬業一怔,「任尚書,我還年輕……再過十年都年輕。」

任雅相呵呵一笑,「男兒還有多少個十年……」

李敬業嘆息,任雅相笑道:「為何唏噓?」

李敬業說道:「阿翁說英雄遲暮,多半就會感慨歲月無多……任尚書,其實……你不老。」

任雅相雙手握拳,第一次生出了打人的衝動。

「兄長曾說過,男兒至死是少年,任尚書莫要氣餒……」

「老夫走了。」

任雅相板著臉走了。

李敬業這才進去。

「阿翁!」

李勣正在喝水,見他來了就皺眉,「今日早飯沒吃就跑出來,急匆匆的作甚?千牛衛無所事事,也就是值守罷了。難道是有人在針對你?」

「阿翁!」李敬業一臉不忿,「昨日我說去殺了金華泰,可你卻說殺不得,殺了會被處置……你看看,金華泰被人殺了,那十餘新羅人也被燒死了……你就是膽小。」

李勣黑著臉,「你懂什麼?陛下說了讓他去遼東,自然就得去遼東,至於以後如何……」

昨日長安出發去遼東和西南的信使就有十餘波。長孫無忌家的信使最是遮奢,竟然在超越新羅人時吐口水,隨後去遼東和西南傳信。

傳什麼信?

弄死新羅人的信。

到了遼東還想活?

你特娘的想得美!

阿翁越發的老邁了……李敬業心中難受,「阿翁,別人說江湖越老,膽子越小,你就是膽怯了……」

「胡說!」

李勣火氣上來了。

李敬業突然嘆息,「阿翁,換做是當年,你會不會弄死金華泰?」

李勣點頭。

「看,你現在就是膽小了。」

李敬業興奮的道:「阿翁,我上次聽人說有些東西吃了能壯膽呢!」

李勣本來怒火中燒,聞言不禁失笑,卻又擔心孫兒被人哄騙,就問道:「什麼東西?」

李敬業眉飛色舞的道:「他們說老虎的傢伙事吃了壯膽,還壯陽……阿翁,你若是多吃幾根……」

砰砰砰砰砰砰!

……

李敬業鼻青臉腫的去尋賈平安。

「這是被誰打了?」

賈平安神色平靜,甚至有些想笑。

但要給兄弟留面子……

「阿翁。」李敬業坐下,「兄長,你說是誰殺了那些新羅人?」

「我也不知。」

晚些李敬業進宮值守。

李治和宰相們議事完畢,覺得有些疲憊,就走出了大殿。

外面陽光不錯,讓人心情大好啊!

咦!

李治看到李敬業鼻青臉腫的模樣,就招手,「誰打的?」

他有些生氣。

李敬業低頭,「阿翁。」

英國公這般暴躁的嗎?

想到李勣溫潤如玉的模樣,李治不禁暗自搖頭。

心口不一!

但這是常態,宰相們看著個個都是正人君子,可暗地裡乾了些啥天知道。

「為何挨打?」

祖父打孫兒,只要不打死,誰也沒法干涉。

「我說阿翁膽小……」

就這?

「英國公卻是孟浪了。」

李治難得批評李勣。

可李敬業卻抽了。

你要說我沒問題,但你不能說我阿翁啊!

他抬頭,「陛下以前可被打過嗎?」

「大膽!」

王忠良怒喝。

李治卻擺擺手,「李敬業憨直,何須呵斥?」

作為帝王而言,每日打交道的都是老狐狸,他必須得仔細揣摩他們的言行,很累。

而李敬業這等鐵憨憨卻讓他倍感放鬆。

「為何問這個?」

李敬業一臉惋惜,「陛下,臣時常挨打,阿耶打下狠手,阿翁打下狠手……兄長說我這是從小練就了金鐘罩鐵布衫,所以才有如今這般寬厚的身板……」

李治不禁莞爾,「下次好生和英國公說話。」

李敬業應了,突然說道:「陛下看著很高興。」

最近大唐風調雨順,吐谷渾一戰擊敗了吐蕃的野心,李治當然高興。

這個鐵憨憨看來也不錯啊!

李治含笑點頭,「朕只是心情愉悅罷了。」

「其實……」

李敬業欲言又止。

「其實陛下定然是得意,得意憋著不好,難受。若是得意就要笑,越笑越舒坦……得意也憋著,太累。」

皇帝能說得意嗎?

王忠良板著臉,「李敬業,注意你的言辭。」

李敬業覺得這人有毛病,「你看看那些得意都憋著的人,就沒有想笑就笑的人快活。以前讀書時,先生時常說要慎獨,要表里如一,可阿翁憋著,陛下也憋著。」

李治擺擺手,回身進了大殿。

王忠良回頭衝著李敬業低喝,「惹怒了陛下,你且等著……回頭英國公再毒打一頓。」

李敬業一聽有些心慌,卻不是擔心被毒打,而是擔心阿翁生氣。

晚些他去了尚書省。

「阿翁,我把陛下惹怒了。」

李勣問了情況,不禁嘆息:「你這般……卻不好在陛下的身邊陪侍了,哎!」

這個孫兒憨直,動輒說話得罪人,怎麼得了啊!

他回頭去尋了賈平安。

「敬業這般,老夫在想要不把他弄到兵部來?你們兄弟一起,好歹也能照應他。」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賈平安點頭,「也好。」

李勣回頭就準備去操作。

剛回到尚書省,就有小吏來恭賀。

「英國公,剛才陛下賞賜了令孫呢!」

啥?

李勣一怔,「賞賜了什麼?」

「說是賞賜了一桿好馬槊,還有兩匹好馬,另外還有兩萬錢。」

李勣不解。

……

宮中,李治神色輕鬆的緩緩踱步。

「當年朕也曾肆意的笑過,可後來風雲突變,幾位兄長奪嫡,朕不敢笑,不敢大聲說話……」

王忠良聽到這些不禁愣住了。

合著李敬業是為了這個被賞賜?

「阿耶!」

李弘來了。

「阿耶,今日的功課……」

李弘說了一番自己今日的表現。

往日李治最多是含笑點頭罷了。

「哈哈哈哈!」

皇帝的笑聲傳了出去。

「陛下從未這般暢快的笑過。」

連武媚都來問了問。

「陛下歡喜,臣妾也不勝歡喜,卻不知喜從何來?」

李治輕鬆的道:「心中舒坦就笑,如此而已。」

生活就是這麼簡單,你為往日懊惱,為以後惆悵焦慮……

可往日已逝不可追,來日瞬息萬變,你的擔憂漸漸就被生活化去了。回首一看,不過是自尋煩惱而已。

李治突然生出了遊玩的興趣,「且弄了肉,朕帶著你們烤來吃。」

宮中皇帝帶著皇后和太子玩燒烤,笑聲不斷。

而在算學,韓瑋看著碗里的飯食,把筷子一扔,怒吼道:「這便是給我算學的飯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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