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的茶葉市場亂了。

「郎君,賈家依舊跟了。」

喬盛一拍案幾,「再加,斷了他的貨!」

可賈家卻毫不猶豫的繼續跟進。

那些茶葉商人激動了。

翻倍漲價之後再漲,這是要讓我等發財不成?

消息反饋到了茶葉產地,旋即茶葉『出廠價』也應聲而漲。

「漲價有許多理由,你要說什麼成本高漲……這也有,可這個叫做炒!」

賈平安笑吟吟的看著茶葉市場風雲變幻,自家心不甘情不願的去了兵部。

「武陽侯!」

大伙兒見到他分外的親熱。

「陳進法。」進了值房,賈平安發現窗明几亮,而且看來不是一夕之功,「這是每日都打掃了?」

「是。」

陳進法得意的道:「如今好些人想來這邊,還是我的運氣好。」

「為何想來這邊?」

賈平安坐下,拿起文書看。

「說是跟著武陽侯學兵法。」

陳進法兩眼放光,恨不能賈平安馬上拿出一卷書,上面寫著四個大字:賈氏兵法。

「兵法兵法,你就算是學了去,也只是紙上談兵,誤人誤己。」

兵法這玩意兒……你沒經歷過戰陣,上去只是送人頭。

陳進法被賈平安看的心頭髮毛,「武陽侯,可是不妥嗎?」

賈平安幽幽的道:「我只是在想,你這般的去了沙場,被一刀剁了腦袋會是什麼樣的。」

陳進法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賈平安搖搖頭。

「武陽侯!」

包東來了。

「那些密諜有些意思了。」

「去看看。」

數十密諜站在校場上,賈平安看了一眼,很是滿意,「至少氣質對了。」

一番操練後,賈平安有些不滿意,「差強人意,還得操練。」

包東苦笑道:「時日短了些。」

這個卻是沒辦法。

「來了兵部,可覺著不自在?」

賈平安問道。

「自在。」

包東笑道。

他原先在百騎就是個打醬油的,身手不錯,可百騎里身手不錯的人多了去,憑什麼你出頭?

賈平安到了百騎後,包東開始只是冷眼旁觀,可漸漸的,他發現這個少年的手段高超,竟然是不平凡之相,於是他便緊緊跟在賈平安的身邊,遇到事兒第一個上……

人便是這般,當你一開始就靠攏了這個人之後,自然而然就成了他的心腹。

如今包東回到百騎,那些兄弟都艷羨不已。

按照明靜的說法,包東和雷洪去了兵部是好事,算是脫離了百騎的限制,以後若是有機會,六部都可去得。

這便是脫胎換骨了。

而始作俑者便是賈平安。

包東感激的道,「武陽侯,下衙……要不去平康坊?」

「算了吧,你那點錢糧留給妻兒,在外面糟蹋算是什麼事?」

賈平安還在旁觀這場茶葉大戰。

包東和雷洪回到了值房。

雷洪拿出一個小竹罐,心痛的弄了些出來,「包東,你手藝好,給我煮煮。」

包東皺眉,「你特娘的摳門的不像話,這點茶葉如何煮茶?」

「你是不知道如今這茶葉的價錢多離譜。」雷洪沒好氣的道:「如今的茶葉價錢漲了一倍多,衝著兩倍去了。」

包東一怔:「可是與武陽侯家有關?」

「說是有個叫做喬盛的,是昌松侯,他那邊高價收茶葉……」

包東陰著臉,「這是要為難武陽侯?」

晚些他尋個藉口出門。

這一去便尋到了喬盛。

「百騎的包東!」

喬盛被嚇了一跳,「何事?」

包東冷冷的道:「聽聞你在背後說我百騎的壞話?」

喬盛一聽就鬆了一口氣,然後罵道「賤狗奴,滾!」

包東二話不說回去。

「明中官。」

他沒找沈丘,而是去尋了明靜。

沒了百騎貸的明靜看著萎靡不振,「何事啊?」

「明中官,昌松侯喬盛和武陽侯為難,故意提高茶葉的價錢,先前還羞辱了我。」

明靜一怔,小手拍了一下案幾,「弄他!」

簡單粗暴就是明靜的處事風格。

隨後百騎就暗自查了喬盛。

「嘖嘖!這喬盛的身後竟然這麼多人,有趣有趣!」

「難怪他的生意做得那麼大,原來大半都不是自家的。」

「朝中不許官員權貴經商,就他頂著臉皮不管不顧。」

「他這是不準備做官了。」

一陣分析,明靜拍板,「去抓了來,就用喬盛經商的罪名。」

包東拱手,「明中官高明,這朝中規定官員不得進入市場,可他不但進了,還經商。」

這不是自尋死路是什麼?

沈丘出現在了外面。

呃!

私下行動竟然被發現了,很尷尬啊!

沈丘淡淡的道:「最好先去問問。」

沈中官竟然不反對?

那些把他當做是活閻羅的百騎鬆了一口氣。

包東去和賈平安說了此事。

「不必。」

賈平安說道:「商場就要用商場的手段來解決對手,動用百騎,這便開了個壞頭。」

武陽侯……高風亮節!

明靜得知後,拍著案幾罵道:「迂腐不堪!」

然後再拿起購物車仔細看著,咬牙切齒的決定去買個東西來撫慰一下自己受傷的心靈。

茶葉漲價的風潮越演越烈。

喬盛已經把收購價格提到了讓人瞠目結舌的地步。

連那些茶商都懼了,「不能再提價了。」

再提價普通人還怎么喝茶?

「提!」

他紅著眼睛,一車車的錢財被拖出來。

賈家同樣如此。

喬盛在家中召集了人手議事。

「我做事憑的什麼?狠!」

他的眼中凶光四射。

「當年喬家的生意遇到了麻煩,一夜之間阿翁白了頭,阿耶被打斷雙腿……」

他的父親喜歡賭錢,喜歡就喜歡吧,只要不過火就是了。可他連生意都不管,整日泡在那等地方。

而他的祖父頗為溺愛兒子,睜隻眼閉隻眼。

正是這種縱容,讓他的父親越來越肆無忌憚,賭錢財輸了不過癮,那麼就賭女人,把家中的歌姬丟出去作為賭注……

祖父再三喝罵沒用。在一個晚上,他的父親面色慘白的回來了。

「阿耶,我輸光了家中的生意。」

祖父當即一口老血噴出來,隨後令人拿來棍子,親手把兒子的雙腿打斷,令人把他關在了房間裡,放話此生不許出來。

早已不再管家中生意的祖父叫人搬來帳冊,叫來家中算帳的先生,一夜之間……白了頭。

隨後喬家開始變賣家產,最後僅僅剩下一個空殼子。

「祖父躺在床上握著我的手,說他此生最大的錯誤便是生了這麼一個報應兒,而那個報應兒唯一的好處便是生了我!」

喬盛眼中的緬懷消散,冷冷的道:「我靠什麼東山再起?靠的便是夠狠!」

那些贏了他家生意的賭徒得意洋洋,可很快,喬盛就去尋了幾個手段高超的賭徒,不但把那些家產贏了回來,更是……

「我令人去打斷了他們的雙腿,不給醫治,直至昨日,我還看到其中的一個在東市爬行乞討……我為何不弄死他們?」

喬盛微笑道:「一下弄死多無趣?要看著對手在絕望中掙扎,這才是報仇!」

那些管事不禁一個激靈。

「許久未曾遇到過對手了。賈平安從那個酒水生意開始,就不斷在拒絕我的好意。」喬盛的臉上多了笑容,陰惻惻的道:「要讓他知曉,我的好意拒絕不得。去,把市面上的茶葉一掃而空。」

有管事小心翼翼的道:「郎君,若是那些人買不到茶葉……會不會鼓譟?」

「鼓譟就鼓譟,無視就是了。」

喬盛蠻橫的道:「這不是為了喬家,而是為了那些權貴,該他們出力了。」

隨後果然有奏疏遞進去,說是市面上的茶葉價格漲的太離譜了。

「他們不知道蒜你狠,豆你玩,姜你軍,苹什麼……否則會覺著這只是小意思。」

賈平安又脫崗了,回到家中後被狄仁傑拽住,說了茶葉漲價的事兒。

「蒜你狠?」狄仁傑顯然懵了。

「大蒜的蒜。」

狄仁傑捂額,「哪有這等事。」

「你看著,還會瘋漲。」

只是半日,茶葉的收購價又瘋漲了起來。

「喬家弄了好些茶葉……說是倉庫都裝滿了,沒辦法,只能給錢,讓那些茶商存放在自己的庫房裡。」

「不著急。」

賈平安輕鬆的帶著魚竿去釣魚。

衛無雙精神抖索,昨夜她和賈平安嘀咕了許久,戰鬥力讓賈平安刮目相看。

難道女人興奮就會戰鬥力強?

「買!」

衛無雙小手一揮,進貨!

杜賀憂心忡忡的道:「大夫人,太高了。」

「不怕!」衛無雙淡淡的道:「喬家出多少,咱們家就出多少,看看最後誰吐血。」

這一場茶葉大戰甚至引發了武媚的關注。

「這是針對賈家?」

邵鵬點頭,「賈家也被迫提高了收購茶葉的價錢。」

「讓平安來。」

邵鵬去了賈家,得知賈平安去釣魚……

「這人心大的!」

狄仁傑接待的他,笑道:「此事是大夫人在管。」

「那便請了大夫人進宮,好歹給皇后解釋解釋,不行……」邵鵬的眼中凶光一閃,「那便弄他!」

衛無雙要進宮,賈昱死纏不放,最後兜兜怒了,請了阿福來幫忙,衛無雙這才脫身。

……

「那個茶葉生意如何?」

衛無雙笑道:「還好。」

「還好?」

武媚皺眉,「平安為何不上心?」

那麼大的生意,竟然甩給了家中的婆娘去應對,也不怕把賈家虧沒了。

「皇后放心,茶葉生意都在掌握之中,若非是顧忌輿論,賈家能把茶葉的進價再抬高十倍。」

十倍也只是小意思。

但市場定然就崩了。

武媚看著她,「記得你當年進宮就遇到了邪祟,一起的兩個宮女都離奇死了,你卻只是病了一場……」

「是。」

衛無雙想到了那年。

那一年她剛進宮,有兩個宮女對她頗為照顧,讓她覺得宮中的人真好,興許在宮中一輩子也不是壞事。

可半月後,兩個宮女卻露出了本來面目。

這二人在她的屋裡找到了一錠金子,說她偷盜。

這幾乎是是必死的罪名。

衛無雙心慌意亂的否認,可兩個宮女只是嘆息,說彼時還是太子妃的王氏那邊剛好丟了金子,正在博然大怒。

衛無雙初出茅廬,只覺得自己死期到了。

那二人嘆息一聲,讓她把金子放在盒子裡,悄然送去太子妃那邊,如此神不知鬼不覺。

她們還很熱心的陪著她一起去,後來衛無雙才想起,她們是想盯著她。

半路上就遇到了幾個內侍,不由分說的把三人抓了分開審訊。

衛無雙自然是說了個透徹,絕望的等待著處置。

晚些門開了,內侍讓她出去。

門外站著蔣涵。

蔣涵冷冷的站在夜色中,說道:「此後跟著我。」

「是。」衛無雙知曉自己死裡逃生了。

而另一邊,兩個宮女的屍骸被拖了出來。

而那個盒子打開了,裡面的金子不翼而飛,變成了一封書信……

書信是什麼內容?

她問過蔣涵,可蔣涵卻不肯說。等她後來漸漸知曉了許多事之後,才知曉自己被卷進了王氏和蕭氏之間的爭鬥中。

什麼能辟邪,那不過是蔣涵為她弄出來的名頭罷了,免得她被人欺負。

武媚淡淡的道:「錢不錢的不打緊,可好歹要顧忌著些名聲。」

「是!」

衛無雙低眉順眼的。

「若是喬家欺人太甚,只管讓平安出手。」

呃!

不是要顧忌名聲嗎?

武媚難得的翻個白眼,「回去吧。」

回到家,衛無雙令人放話。

「賈家不想壞了規矩,可有人卻出手在前,欺人太甚,莫要得寸進尺,否則……莫怪言之不預也!」

釣魚回來的賈平安聽到這話,就去尋了衛無雙。

「娘子。」

「何事?」

正在看帳冊的衛無雙抬頭。

賈平安試探道:「七九年?」

「什麼七九年?」

衛無雙茫然。

賈平安笑道:「打交趾猴子。」

衛無雙納悶,「交趾猴子是何物?」

「春風吹滿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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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民幣!」

「……」

賈平安失望出去。

「郎君。」

金髮碧眼的秋香看著很醒目。

安靜很安靜。

鴻雁伺候賈平安更衣,嘀咕道:「郎君,秋香看著和鬼怪似的,安靜臉上的斑點好難看……」

可後世卻有不少人把這等雀斑當做是優點。

果然,還是這個時代的審美觀靠點譜。

喬盛那邊不出預料的對賈家的告誡不屑一顧。

隨後……

「再提價五倍收購茶葉,告訴那些人,等把喬盛打垮了之後,賈家會把茶葉依舊以原先的價錢賣給外面的人。」

跟我斗!

衛無雙的眼中多了譏誚之色。

炸了!

賈家大手筆掃貨,再提價一倍。

「賈平安瘋了!」

喬盛罵道:「跟!跟!」

管事痛苦的道:「郎君,賈家那個女人放話了,說事後會把那些茶葉按照往年的價錢放出去……」

臥槽!

喬盛一腳踹倒案幾,眼睛發紅,「咱們搶購茶葉,就算是價錢高,可事後只需降些價便能賣出去,虧不了多少,賈家……這是絕戶計,賈平安好狠的手段!」

管事欲言又止。

喬盛罵道:「說話!」

管事低頭,「賈平安今日去了兵部,隨後去了城外釣魚,家中說是大夫人在做主此事。」

「你想說這等狠毒的手段是那個女人使出來的?」

喬盛面色平靜了下來。

「是。」

管事苦笑道:「咱們的人去滌煩茶屋假裝賣茶,見到賈家的僕役進去,和管事說什麼夫人交代,只管買。」

喬盛沉吟著。

「郎君,此事已不可為。」

喬盛抬頭,目光炯炯的道:「為何賈家能虧那麼多錢?」

這才是最關鍵的問題。

喬盛準備以本傷人,可賈家卻大手筆的祭出了漲價五倍,事後按照往年的價錢售賣。

這特娘的不叫以本傷人,而是以本壓人。

錢多的沒地方放了。

豪爽的……不,撒比的一塌糊塗。

管事想了想,「他家的茶葉生意定然掙錢不少。」

「最好的一萬三千錢,自然掙錢不少,但能掙多少?」

滌煩茶屋究竟有多掙錢誰也不知道,關鍵就在於茶葉的成本,有人說賈家是在茶葉里摻了玉粉,可有人效仿,茶葉的味道越發的難喝了。

算不清楚賈家茶葉的成本,面對衛無雙的高壓,怎麼打?

一個女人竟然這般兇悍……

「悍婦!」

喬震惱火的道:「去看看可是真在收。」

市面上的茶葉已經被收的差不多了。

喬震面色慘白。

賈家除去留下了自家需要的那部分茶葉之外,隨後開始低價銷售。

「郎君!」

喬震從早上起來就再也沒坐下去。

一坐下後,墊子上仿佛有針,令他坐立難安。

「如何?」

喬震看著進來的管事,眼中有些期冀之色。

他剛派人去了賈家,想握手言和。

沒辦法,他高價進了太多的茶葉,此刻那些茶葉就像是一個燙手的山芋,丟出去沒人買,跟著賈家降價銷售他會虧的褲子都沒了。

管事搖頭,「賈家甚至連門都沒給進,杜賀說大夫人今日忙,沒空。」

「那二夫人也行!」

賈家那位二夫人一張娃娃臉頗為引人注目,而且據聞脾氣很好。

管事低頭,聲音悲切,「那位二夫人說是在修煉,不知何時出關。」

喬盛仰頭看著屋頂,神色古怪的問道:「賈平安呢?」

「賈平安在兵部。」

喬盛走出了房間,在陽光下眯眼,臉頰顫抖,「去賈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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