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的高麗人倒大霉了。

百騎大舉出動,一舉在西市抓了百餘人,有心人發現全是高麗人……包括他們的妻兒。

這是何意?

大唐商人看熱鬧,外藩商人卻有些害怕。

朝中旋即就有人作出了反應。

「陛下,臣聽聞百騎抓了許多高麗人,臣敢問那些人所犯何事?」

許圉師問道。

李治淡淡的道:「有人行刺賈平安,拷打後得知乃是西市的高麗商人。」

許圉師恍然大悟,「那定然就是為了滅國之仇,是該處置了。不過百騎抓了百餘人,臣敢問可都是一夥的?」

李治有些不耐煩,「是不是拷問了再說。」

「陛下,臣以為不妥。」

許圉師目光炯炯的道:「若是高麗依舊存在,此次抓人臣無話可說。可高麗已經滅了,那些百姓都是大唐子民。陛下,處置大唐子民……難道可以不用證據?」

李治一怔。

許圉師接著說道:「大唐如今越發的強盛了,許多外藩人都以在大唐居住為榮,都以能成為大唐人為榮。這是千古未有的盛況。可如今百騎悍然抓人,西市那些外藩人定然惴惴不安,人心漸漸就散了。」

小賈……愛民如子的許敬宗默然。

任雅相低嘆一聲,「陛下,臣附議。」

李勣起身,「臣附議。」

「臣附議!」

李治看著這些臣子,冷冷的道:「你等倒是大義凜然,散了!」

皇帝怒了。

眾人出了大殿,李義府問道:「任相為何不幫賈郡公說話?」

任雅相看了他一眼,「老夫先是宰相,其後才是兵部尚書。若是做不到以國事為重,老夫有何顏面立於朝堂之上?」

他突然厲聲道:「那些狗賊膽大妄為,老夫自然不會袖手!」

晚些,兵部的密諜傾巢出動。

消息傳到宮中,李治默許了這次行動。

「陛下何苦和宰相們生氣?」

武媚得知了皇帝被宰相們聯手壓制的消息,覺得這事兒宰相們並無過錯。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朕的大將遇險,朕的阿姐遇險,若是不以屍骸作為還擊,朕這個帝王可算是稱職?」

李治在咆哮,雙眸中全是殺機。

武媚噗嗤一聲就笑了。

這個女人,竟然幸災樂禍。

她笑道:「陛下一直想讓大唐成為世間最強大之國,遠邁前朝。若是想如此就得有大心胸、大氣魄。

許圉師說的對,高麗國滅了,那些高麗人就是大唐子民,陛下以往對大唐子民百般謹慎,就算是給那等窮凶極惡的人犯定罪也得反覆核查,能不殺人就不殺人,如此才讓天下歸心。」

她握著李治的手,認真的道:「可今日陛下為何對自己的子民不加審訊,不加查問就動了手,而且還是百騎出手。」

李治眸色微冷。

武媚知曉他需要自己的空間,起身出去。

邵鵬跟在側後方,低聲稟告道:「當時是高陽公主抱著孩子一騎沖在前方,賈郡公在後面。五個高麗人出手,公主差點……幸而賈郡公及時趕到……」

武媚點頭,「侍衛們定然被他們二人丟在了後面,平安如今越發的輕浮了,回頭你提醒我處置他。」

「是!」邵鵬知曉賈師傅要倒霉了,暗爽不已。

「難怪陛下動怒!」武媚突然一怔,「此事怕是還有些別的緣故……先前來了消息,高麗那邊有人謀反,隨後被鎮壓。陛下因此大怒……加上此事,難怪。」

她捂額,「我不該和陛下用這般語氣說話……」

「無礙!」

皇帝出來了。

邵鵬等人趕緊後退避開,給帝後留下單獨相處的空間。

武媚回身,李治沉聲道:「為帝者不可因怒而興兵,不可因怒而擅作決斷,媚娘說的對,朕要的是一個煌煌大唐,一個能讓世間眾生心甘情願俯首的大唐,這等事卻是過了。」

武媚心中歡喜,「陛下從諫如流,臣妾更是歡喜。」

這個女人啊!

李治握著她的手,近前說道:「先帝有文德皇后為賢內助,這才有了貞觀之治。朕一直在想自己的賢內助何在,今日才知曉,賢內助就在朕的身邊。」

武媚的臉微紅。

李治很少看到她臉紅,不禁樂了,朗聲道:「朕有雄心讓大唐盛世延綿下去,如此,朕當為雄主,為後世子孫膜拜。可一人尊榮有何益?何等的孤獨。媚娘……」

他伸手挑著武媚的下巴,等她抬頭後,說道:「你可願和朕攜手走下去?」

武媚點頭。

二人緩緩擁在一起。

女人有什麼好的?辣眼睛啊!

王忠良偏頭。

……

夜裡,高陽依舊有些不安。

賈平安抱著她,感覺到她醒了就趕緊清醒安慰,等她睡著了這才能打個盹。

天明,賈平安睡了一會兒。醒來時,發現高陽就趴在自己的胸上,一雙大眼睛盯著自己,仿佛是第一次認識一般。

他伸手摸摸高陽的俏臉,「可好了?」

高陽輕聲道:「剛認識你時,你狼狽不堪,在長安的日子岌岌可危。我想著這少年有趣,且不畏權貴……你要知曉,那時我在長安的名聲可不好,各種謠言,這些謠言的起因便是因為我驕橫跋扈,惹怒了許多人。」

高陽仗著先帝的寵愛橫行長安城,小皮鞭誰都敢抽。

「那次你騙了我的金子!」

高陽突然怒了。

你的金子?

賈平安怒道:「是你騙了我的吧。」

高陽突然也笑了,「那時候的夫君……少年英武,整個長安城都不敢直面的公主,你卻能無所畏懼,從那時我才知曉,原來世間也有這等男兒……我在想,那時候我應該就喜歡你了。」

「狼子野心!」賈平安板著臉,卻輕輕攬住了她。

高陽低頭親了他的唇,然後吃吃笑著,「誰都沒想到我竟然會和你在一起。」

不少人都知道啊!傻女人!

賈平安無語。

「我以為你會和世間大多好男兒一般,對妻子好,但也僅僅是好,卻不會太關切。可昨日我才知曉,原來你和世間男兒都不同。」

高陽輕聲道:「夫君。」

「嗯!」

「我從未見過哪家的男人會這般照拂自己的妻子。」

妻子病了,男人照看安慰,這不是很正常嗎?

「這等權貴家多的是伺候的人,妻子病了,他探望就是了,照顧妻子的是侍女……可昨夜夫君卻守了我一夜。」高陽伸出手指按在他的嘴唇上,輕聲道:「夫君,我很是歡喜。」

歡喜就歡喜,你的另一隻手在被子裡是什麼意思?

榨汁機通電了嗎?

肖玲一直在擔心高陽的情況,甚至準備建言去請個道士或是和尚來做場法事。

一個侍女過來,低聲道:「公主如何了?」

肖玲搖頭,侍女嘆息,「賈郡公在裡面陪著……果然是有情有義,只是不知公主何時能好。」

裡面突然有些聲音和動靜……

侍女懵逼,「什麼聲音?」

我那麼純潔……肖玲已經聽熟悉了,臉色微紅,不安的道:「沒什麼,趕緊去吧。」

侍女側耳,「怎麼像是……」

肖玲面紅耳赤的低喝道:「趕緊去了。」

侍女恍然大悟,衝著肖玲曖昧一笑。

你整日聽房可難受?

晚些賈師傅出來了,看著頗為神清氣爽。

肖玲看了一眼放在牆角一直沒送出去的拐杖,問道:「郎君,公主好些了嗎?」

「好了!」

那個娘們兇悍的很,哥差點就扛不住了。

肖玲心中歡喜,進去一看……

高陽正站在床榻邊穿衣,看著神采飛揚。

難道那事兒還能定魂?

賈平安出了公主府,包東和雷洪悄然出現。

「陛下大怒,出動百騎拿下了西市百餘高麗人,隨即宰相們進言,陛下收回成命。」

包東覺得這事兒太操蛋了。

雷洪扯扯臉上的鬍鬚,「那些都是奸佞。」

賈平安一直在公主府中,沒關注朝政,聞言一怔,「原因。」

包東嘆道:「說大唐要想強大,必然就得有大心胸,高麗已經滅了,高麗人就是大唐子民,不該隨意捉拿。」

扯幾把蛋!

賈平安覺得那些老鬼想的太多了。

抓了就抓了,這是做給分散在大唐各地的高麗人看的。你要說離心……那些高麗人何曾歸心?

這一代高麗人不可能歸心,百姓估摸著好一些,只要日子不錯,哪怕身在曹營心在漢,但至少不會折騰。

但中上層卻沒法指望,這些人在高麗國滅之後的地位變化太大了……大唐不可能讓他們繼續高官厚祿,實際上壓根就沒給他們任何優待。

想想,一個原先養尊處優的人上人突然變成了平頭百姓,還得自己種地……天神啊!那雙白白胖胖的手去拿鋤頭,你確定不是在開玩笑?

那些人才是不安定的因素。

若是他們不安分,大唐就不會安生。

賈平安吩咐道:「包東,雷洪,你二人去西市悄然查查那些高麗人,看看可有問題,記住,查誰和原先那些高麗權貴來往密切。」

晚些,賈平安到了家中。

兜兜正和阿福在家門口,她坐在門檻上,雙手托腮看著左邊。阿福無奈的被她靠著,想去隔壁王學友家都不能。

當看到賈平安後,兜兜猛地蹦起來,隨即奔跑而去。

「阿耶!阿耶!」

阿福輕鬆超過了她,賈平安趕緊下馬,先揉搓了一下阿福,接著就蹲下接住了狂奔而來的小棉襖,把她抱了起來。

兜兜很嚴肅的道:「阿耶,你昨夜去了哪裡?」

小棉襖還兼職查崗?可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啊!

賈平安含糊的道:「阿耶昨夜有事。」

兜兜嘆息一聲,賈平安心中納悶,「為何嘆息?」

兜兜再嘆息一聲,小大人般的說道:「阿耶呀!」

「幹啥?」

賈平安逗弄著她。

兜兜苦大仇深的道:「阿娘昨夜說……說阿耶定然是迷路了。」

那個婆娘!

賈平安乾笑著,進家後,狄仁傑在等著,他先衝著兜兜笑了笑,然後說道:「先前有人來尋你,說是什麼造船之事……」

賈平安一怔,「造船……我想起來了,上次我和閻立本提了一嘴此事,來人說了什麼?」

老閻家出建築人才,以前的工部尚書是閻立德,閻立德前幾年去了,接任者就是閻立本。兄弟二人把持工部,堪稱是獨孤求敗。

「說是工部已經準備要動手打造船隻了,閻立本說是感謝你,回頭請你飲酒。」

這事兒不對啊!

上次在三門峽時賈平安和老閻的關係挺好的,賈平安說了一番自己對船隻的看法,特別是海船,閻立本說到時候請他去參詳一番。

可現在參詳沒了,只是一個例行通告。

老閻你不地道啊!

賈平安壓下此事去了後院。

「阿耶你好像有些害怕。」

兜兜單手摟著他的脖頸,眼珠子骨碌碌轉。

「咳咳!別胡說。」

賈師傅有些心虛。

以往他和高陽是白日夫妻,白天做夫妻,晚上賈師傅就回家給兩個婆娘交公糧。

可這次卻破例了。

會不會炸?

衛無雙和蘇荷正在院子裡散步。

一個大長腿,一個大凶娃娃臉,走動間養眼之極。

「夫君回來了。」

兩個女人並未有什麼異常。

賈平安把兜兜放下,剛想說話,兜兜嚷道:「阿娘,阿耶好怕。」

我……*&%$#@

這個黑心棉!

賈平安乾咳一聲,「天氣真不錯,要不……在院子裡烤肉吃?」

夫君看樣子竟然有些心虛。

蘇荷覺得閨女的觀察能力太出色了。

「好。」

炭火燒好,烤架弄好,食材備好……開工!

賈平安拿著一把肉串不停的翻動著,香氣瀰漫啊!

兜兜和賈昱一人一邊坐在阿耶的身邊,黑心棉此刻看向阿耶的目光中全是崇拜。

兩個奶娃被奶娘抱著在上風處看熱鬧,不時哼哼唧唧的。

衛無雙和蘇荷在安排布置。

案幾擺好,蓆子鋪好,酒水備好。

蘇荷拍拍手,「妥當了!」

「好了!」賈平安把手中的肉串放在盤子裡,兜兜眼疾手快偷了一串,老大蠢笨晚了一步。

兜兜幾口吃掉了手中的烤串,舉著釺子,大眼睛很是純真,「大兄,給你吃。」

賈昱看了一眼就怒了,「上面就是些黏住的肉絲,賈兜兜,你太過分了。」

兜兜委屈的道:「大兄你上午和我說要節省要節省,可你卻只是說,嗚嗚嗚!」

我說過嗎?

好像啊!

賈昱冷著臉把釺子接過來,等著兜兜不在意時把它扔掉。

這個妹妹太壞了!

這一頓燒烤吃的一家子眉開眼笑的。

洗個澡後,賈平安站在院子裡,看著左右。

一邊是蘇荷,一邊是衛無雙,我去哪邊呢?

真是左右為難啊!

大老婆持家辛苦了,先去她那邊。

賈平安過去推門……懵逼。

門竟然從裡面鎖住了。

他去了另一邊。

輕輕一推,沒動。

我去!

這是啥意思?

看我各個擊破!賈平安輕輕叩門,「蘇荷,外面好冷。」

裡面窸窸窣窣的聲音,接著蘇荷到了門邊,和做賊似的低聲道:「夫君,你來作甚?」

「我來履行義務交作業!」賈平安一本正經。

裡面的蘇荷壓著嗓子,「不行,你先去無雙那邊吧。」

「我要冷死了。」兩個婆娘你推我讓的,把當家的老爺們當成什麼了?

難道要我虎軀一震?

但震一震的,弄不好會冷戰數日……罷了!

娃娃臉最是心軟……

賈平安陰陰一笑,湊在門縫往裡看。

果然,房門開了一條縫。

「夫君,你先去無雙那邊,晚些我留門等你。」

你以為哥夜夜都能帽子戲法,甚至是能完成大四喜嗎?

賈平安一擠。

「夫君。」蘇荷在裡面抵著門,但力道很弱,抵抗就像是一層窗戶紙,一捅就破。

賈平安再擠。

蘇荷節節敗退。

她就穿著薄薄的褻衣褻褲,賈師傅用那可以去報考飛行員的火眼金睛看了看,發誓娃娃臉的尺寸有所增加。

「夫君快出去!」

蘇荷雙手抱胸。

這個動作更添誘惑。

反手關門,然後一把抱起來。

「幹活!」

一陣忙碌,賈渣男一番甜言蜜語,蘇荷甜甜睡去。

賈師傅悄然起床去了對面。

「無雙,好冷。」

沒動靜!

這個婆娘比娃娃臉的心腸硬。

他用指甲彈著另一隻手的指甲,發出類似於牙齒叩擊的聲音。

「都哆嗦了,渾身都縮了。」

裡面傳來了腳步聲,賈師傅看看慘白的月光,得意的笑了。

第二日早上起來,蘇荷懵了。

「夫君呢?」

她穿衣起床,打著哈欠出去。

對面的衛無雙也剛好出來,同樣在打哈欠。

二人的動作一滯。

「無雙,你……」

衛無雙很是平靜的道:「我什麼?」

蘇荷指指自己的脖頸,「你的脖子……」

衛無雙心中冷了半截。

這是被夫君說的什麼……種草莓了。

賈平安!

你讓我怎麼見人!

衛無雙翻箱倒櫃也沒找到能高到遮住脖頸草莓的衣裳,最後沒辦法,就弄了脂粉來遮掩。

幾張案几上擺放了早飯,兩個孩子已經精神了,嘰嘰喳喳的說話。

蘇荷和衛無雙得安排飯菜,譬如說安排兩個孩子的飯菜,安排一家之主的飯菜。

輪到賈平安時,他看著衛無雙的脖頸,關切的道:「那裡怎地顏色不對?」

衛無雙殺人的心都有了,賈平安含笑看著她回去。

「吃飯!」

老賈家的早飯開始了。

賈平安的是餺飥,裡面放了不少老賈家的配料,一口下去……

我去!

這是打翻醋罈子了?

這餺飥里全是醋。

賈平安想到了先前自己調戲大長腿時她的手一直在動。

果然,女人都是小心眼的生物。

他無意間看到兜兜正鬼鬼祟祟的把自己碗里的蔬菜夾出來,悄咪咪的放在賈昱的碗里。正在低頭專心吃飯的老大沒察覺,只是不停的吃啊吃!

老大吃虧了。

賈平安看了兜兜一眼,兜兜馬上就甜笑。

這個小棉襖……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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