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1章 聽聞他有些見不得人的嗜好

竇德玄坐在那裡,雙手按著案幾,目光平靜的看著兒子竇懷貞,問道:「真,或是假。」

竇懷貞站在側面,笑的很假,「阿耶,我只是有事去尋了李義府……」

「這樣啊!」

竇德玄嘆息,對王公說道:「多謝相告。對了,這等事既然說了出來,可見是不準備彈劾老夫。如此……你等想要什麼?」

竇懷貞面色一變,「阿耶!」

竇德玄微笑道:「閉嘴!」

王公微笑道:「竇公,何時與老夫江湖一游?去看看山海壯闊,去看看小橋流水。」

竇德玄頷首,「老夫知曉了,且容老夫想想。」

王公起身,「懷貞也只是一時情急,想來教訓一番就好了。對了,懷貞怕是不知曉李義府的秉性吧?」

竇懷貞都多大了,怎麼可能不知曉?

王公笑道:「聽聞賢侄準備出仕去地方為官?不知也是常理。那李義府如今權勢滔天,可名聲卻臭。看看那些依附他的,大多是落魄官吏,隨後一朝飛天……

可你看看但凡珍惜羽毛的,但凡有些底蘊的人家,都離李義府遠遠的。賢侄這般不謹慎,若是被外人知曉了,竇公唯有引咎辭官一途,否則多年的名聲盡皆沒了。」

他對竇德玄嘆道:「你多年的好名聲,不能晚節不保啊!」

竇德玄只是微笑。

「如此老夫告辭了。」

「不送!」

等王公走後,竇德玄淡淡的道:「逆子,跪下!」

竇懷貞笑道:「阿耶,我擔心李義府對付你,就去尋他套交情,阿耶……」

他緩緩跪下。

竇德玄目光蒼涼,「老夫一輩子的好名聲啊!一朝盡喪。你說什麼擔心李義府對付老夫,這等謊話你能騙得了誰?連東西市買菜的婦人都騙不了。」

「李義府看似權勢滔天,可老夫乃是國戚,更是重臣,乃是陛下的心腹,你以為老夫這樣的人李義府能動?那你便是蠢貨。」

竇懷貞低下頭,「阿耶,我不想除外為官,想在長安出仕。」

竇德玄冷笑,「於是你便去求了李義府。是了,李義府乃是吏部尚書,求他管用。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和他一起玩女人!無恥!」

竇懷貞昂首,「阿耶,做事總得有些手段……」

竇德玄劈手扔出了茶杯,顫顫巍巍的起身,「所謂家族家族,便是眾人之族,老夫不能為了你害了闔族的名聲,罷了,只該如此。」

他緩緩走了出去。

竇懷貞從背面看去,看到那腰背突然就彎曲了下去。

「阿郎!」

一個老僕過來,「阿郎,趙國公請你去飲酒。」

竇德玄搖頭,「就說老夫身體不適。」

賈平安和趙岩、韓瑋等人就在竇家的外面。

「戶部這邊要給新建學堂的錢糧,學堂的建造需要什麼?這個要你等和竇公仔細說清楚,免得到時把預算送去被打回來。」

「預算?」

韓瑋不解。

趙岩歉然道:「先生早就教授過這個學問,我卻忘記了告訴你。」

韓瑋:「……」

管事出來了,說道:「阿郎說身體不適,就不去了。」

賈平安見他面帶憂色,就問道:「可是不妥?」

管事搖頭,但眼眶竟然紅了。

難道老竇不行了?

不能啊!

在這個關鍵時候還需要竇德玄在戶部頂著。

賈平安心中一急,「你二人先回去。」

回過頭他說道:「竇公可躺下了?」

管事搖頭。

「我去看看。」

賈平安也不等通稟就進去了。

「趙國公,趙國公!」

管事追在後面喊,可賈平安不停步。

剛進去沒多遠賈平安就看到了竇德玄。

六十餘歲的人了,此刻就蹲在了台階下,茫然看著虛空。而在他的身後台階上,竇懷貞一臉急切。

「竇公!」

竇德玄抬眸,「小賈?」

「你這是練功呢?」

賈平安笑道:「蹲功。」

老竇這模樣不像是生病。

竇德玄搖頭,「老夫身體不適,怕是難以為續了。」

賈平安心中一冷,「什麼毛病?我去請了孫先生來。」

這便是交遊廣闊的好處。

竇德玄搖頭,「無需如此。」

「阿耶。」

竇懷貞過來,賈平安和他寒暄幾句,「竇公這是什麼意思?」

竇懷貞說道:「方才有人來,說我和李義府一起……那人威脅阿耶,讓他辭官。」

竇德玄嘆道:「你此刻給小賈說這些作甚?滾!」

竇懷貞俯身,「阿耶,不辭官又能如何?什麼好名聲,沒有好名聲難道就不活了?」

竇懷貞……

這不就是多年後娶了韋皇后乳母,還不要臉自稱『國赩』的那個無恥之徒嗎?

赩:乳母的丈夫。

當時韋皇后權勢滔天,她的父親叫做韋玄貞,竇懷貞為了拍皇后的馬屁,就給自己改個名,把貞字去掉。

父祖給的名字豈能改?

後來為了繼續拍馬屁,此人還娶了韋皇后的乳母。

韋皇后多大了?她的乳母多大了?

再後來李隆基發動政變,韋皇后倒台了,竇懷貞毫不猶豫的把自己的娘子宰殺了,拎著她的頭顱去向李旦表忠心。

李隆基繼位,太平公主權勢滔天,竇懷貞毫不猶豫的投靠了這位嬌嬌,每日必去請安。

太平公主想學老娘做女皇,於是和手下商議發動政變,把李隆基幹掉。可政變還沒發動就泄露了消息,李隆基大開殺戒……

這一次竇懷貞知曉自己過不去了,乾脆自掛東南枝。

這位堪稱是開元之際的官場奇葩,無恥之徒,無恥的讓人無語。

所以賈平安才記得此人。

竇德玄苦笑,「老了老了,卻晚節不保,讓你看笑話了。」

賈平安說道:「我去想想辦法。」

竇德玄搖頭,「他們會趁勢造謠,說老夫派了兒子去向李義府獻媚,這人啊!越老就越愛惜羽毛,老夫……罷了!」

賈平安說道:「要不……試試?」

竇德玄想到了今日賈平安說試試……宋簡斷腿。

「罷了。」

竇德玄緩緩起身,「來,小賈,陪老夫飲酒。」

竇德玄心情鬱郁,酒量也跟著差了許多,被賈平安兩下灌醉。

此刻天色已經全黑了,坊門早已關閉。

「竇懷貞呢?」

賈平安本想尋人來照拂喝醉的竇德玄,可人呢?

管事苦笑,「說是出去了。」

「去了李義府那?」

賈平安淡淡的問道。

管事身體一震,「趙國公竟然知曉?」

賈平安說道:「狗改不了吃屎!」

賈平安輕鬆出了坊門,沒多遠就被攔截了。

數十金吾衛的軍士在朱雀街上設卡攔截,有些像是交警查酒駕。

賈平安看到了竇懷貞,這廝正在和金吾衛的軍士發飆。

「我阿耶乃是戶部尚書……」

賈平安招個手,「啥事?」

一個軍士喝道:「啥事?犯夜禁!跟耶耶走一趟。」

軍士舉著燈籠過來,「姓名報來。」

「賈平安。」

軍士舉高燈籠仔細看,「是趙國公。」

後面的將領笑道:「才將聽聞國公有公事要出門,竟然就遇到了,國公請便。」

竇懷貞說道:「我也有公事!」

將領目光轉動,「竇尚書的兒子……」

賈平安牽馬過來,竇懷貞回身笑了笑,「趙國公。」

賈平安頷首,走過將領身側時說道:「扣住,送回竇家。」

所謂夜禁禁的是普通人,普通官吏,而不是高官。

竇德玄為相的呼聲很高,也就是說竇懷貞這位無恥之徒很有可能成為頂級衙內。

金吾衛的人沒有傻子,不會為了小事兒得罪高官子弟。

所以將領準備教訓一番就放人,但現在顯然不成了。

「扣住!」

「哎!哎!家父真是竇德玄,你特娘的睜大眼睛看看耶耶啊!」

「送回竇家去!」

竇德玄正在怒不可遏,等清醒後得知此事,一頓毒打在所難免。

太爽了!

回到家後,賈平安把事兒給狄仁傑說了。

「竇懷貞此舉無恥,沒了節操。」

狄仁傑皺眉。

「懷英別提節操可好?」賈平安笑道。

「為何?」狄仁傑說道:「沒了節操還是人?」

「你有本事就去皇城外高喊這句話,保證回頭有人套你麻袋。」

王勃在邊上伺候,狄仁傑嘴硬,「我便帶著子安去,子安最近練的不錯。」

王勃說道:「我給那些人遞棍子。」

狄仁傑作勢欲打,王勃笑著後退。

「此事唯一的法子就是捨棄了竇懷貞。」

狄仁傑微微眯眼,「平安,許多時候不能猶豫,該捨棄就捨棄。再說了,這等無恥之徒留著作甚?」

果然是狄仁傑,一番話里隱含煞氣,果斷的一塌糊塗。

王勃贊道:「狄公所言甚是。」

賈平安搖頭,「可竇德玄不舍。」

「是要一人還是家族,這由不得他。」狄仁傑說道:「唯一可慮的是竇德玄會受不住打擊。」

「是啊!」賈平安覺得竇德玄有些危險,「不過……」

「難道你有別的法子?」

狄仁傑和王勃齊齊看著賈平安。

「法子簡單。」賈平安說道:「那邊下爛藥,那自然不能好言好語的回覆吧。我在想……若是把士族的醜聞丟出去會如何。」

狄仁傑面色一變,「會引發眾怒。他們敢用醜聞來威脅竇德玄,那這邊自然能以牙還牙。不過士族官員愛惜羽毛,加之行事自成一體,很難尋到把柄。此事……難!」

他突然抬頭看著賈平安,「你……」

賈平安說道:「正好我手中有士族的醜聞。」

狄仁傑冷笑,「你在哄我!士族的醜聞是那麼好拿的?還什麼正好。平安,你莫非是從百騎拿的?此事可有些犯忌諱。」

王勃說道:「用帝王的心腹去辦事,帝王一旦發怒……」

賈平安搖頭,「和百騎無關。」

「阿耶!阿耶!」

兜兜在外面喊。

「來了!」

賈平安起身出去。

狄仁傑叫住了徐小魚,「那醜聞平安是從何處得知?」

徐小魚說道:「早在郎君把新學弄進算學裡時,郎君就令我等去查探士族的醜聞。」

王勃一怔,「為何?」

狄仁傑卻一拍大腿,「好一個賈平安!好一個賈平安!」

王勃也醒悟了,「先生竟然早就未雨綢繆了!是了,先生早就謀划著新學和儒學之爭,士族勢力龐大,先生從那時起就在籌劃對付他們的手段。」

二人面面相覷。

王勃問道:「這可是兵法?」

狄仁傑苦笑,「我也不知。他早早就謀劃了這一切,這份心思若是讓士族知曉了,晚上他們怕是會做噩夢。」

王勃說道:「他們會全力以赴對付先生。」

狄仁傑嘆道:「他當時弱小,只能在暗中布置這一切。他一步步走到了今日,想想這一路的險阻,換做是我怕是也扛不住,他卻默不作聲的走到了現在……」

王勃問道:「狄公,你和先生如何?」

狄仁傑搖頭,「我不如平安多矣!」

……

「阿耶,阿福又搶了我的小刀。」

兜兜抓著賈平安的袖子搖晃不依。

阿福在另一邊,爪子扒拉著一把短刀。

「阿福這是怕你危險!」

兜兜搖頭,「不信。」

「不信你拿了樹枝試試。」

「試試就試試。」

兜兜拿了樹枝揮舞。

「阿福!阿福!」

阿福把短刀按在爪子下面,不搭理。

兜兜感動了,「阿福,你真好。」

一回頭,她就看到了賈平安的黑臉。

「阿……阿耶!」

「你當時也是拿著短刀揮舞?」

「阿娘,救命啊!」

……

「叫你不要玩刀就不聽!」

「什麼時候才能改掉?」

「阿娘你何時不貪吃,我就何時改掉。」

「哈!」

蘇荷單手叉腰,指著女兒怒道:「不孝女,我是你阿娘!」

兜兜單手叉腰,「我是你女兒!」

賈洪站在父親的身邊,「好玩!」

衛無雙把他拉回去,「以後不許玩刀。」

賈洪點頭。

這正好來一次家庭教育,衛無雙說道:「三郎可看出什麼來了?」

賈東點頭,「阿姐和阿娘一模一樣。」

兩個正在鬥雞般對峙的女人緩緩看向自己,再看看對方。

昂首!

單手叉腰!

左腿微微在前……

真的是一樣啊!

蘇荷想哭。

「兜兜不能學我!」

「你還知道!」衛無雙黑著臉,「看看你把兜兜帶成什麼樣了?貪吃,幸好不貪睡,否則以後怎麼嫁人?」

蘇荷看向了賈平安。

兜兜很委屈,「阿耶,我這樣不好嗎?」

「這話說的。」賈平安笑道:「我閨女自然是好的,貪吃……誰家孩子不貪吃?」

衛無雙終於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節操呢?

夫君你的節操呢?

賈平安覺得自己節操滿滿啊!

但閨女總是要多疼一些。

晚些他去了書房。

王老二悄然進來。

「士族在長安的主事就是那三人,不過我要的是醜聞,可有?」

「有。」王老二說道:「這些年查探下來才知曉,看著光鮮亮麗的士族,實則內里同樣是腐臭不堪。」

「都是人,沒有誰比誰高貴。」

王老二拿出一本冊子。

「郎君,要何等醜聞?」

「最好是玩女人的醜聞。」

賈平安的眼中閃爍著一種叫做八卦的光。

一回神他就看到王老二拿手指頭蘸口水翻頁。

「郎君,盧家的有,王家的有,郎君你看看……」

賈平安擺擺手,「我就不看了,王家吧。」

「王家有個王鶴,就在鴻臚寺,此人也喜歡玩女人,不過他喜歡的卻是有夫之婦。」

「這癖好……」

賈平安搖頭,「不會是喜歡吃餃子吧。」

王老二詫異的道:「郎君竟然也知曉?」

賈平安:「……」

等王老二告退時,賈平安吩咐道:「這本冊子讓小魚抄一冊。」

……

「竇德玄扛不住了,告訴他,最多兩日!」

王舜冷冷的道:「超過三日就別怪咱們把消息丟出去。」

……

一日未見,竇德玄看著蒼老了許多。

進了值房他就默然看著案幾。

叩叩叩!

「進來。」

一個小吏進來,「竇尚書,方才有人傳話,說什麼兩日。」

竇德玄擺手,「老夫知曉了。」

小吏剛準備出去,就見竇德玄抬頭,那眼神讓他想到了自家那隻老貓臨去前的眼神。

……

「竇德玄不敢不應,如此咱們也無需背著揭人短的壞名聲。」

盧順載笑著說。

外面進來一個隨從,「阿郎,外面有人來了。」

「誰?」

「賈平安。」

眾人面面相覷。

崔晨問道:「此人來作甚?」

王舜搖頭,「不知。不過來者不善。」

盧順載說道:「既然來了,不見會被腹誹為心虛。請了來。」

室內很安靜。

賈平安站在門外往裡看了一眼。

三雙眸子盯住了他。

拱手,進去,賈平安也不坐下。

「你來……可是有事?」

盧順載問道。

一個侍從送了茶水來,崔晨說道:「這茶葉還是在賈家買的,算是借花獻佛吧。」

賈平安看看茶葉,竟然是最好的。

最高一檔茶葉以其說是喝茶,不如說是喝逼格。為了營造出逼格,連包裝都鑲金帶銀,一般人你喝不起。

賈平安伸手摸摸茶杯,「竇公之事放手。」

三人一怔,旋即就笑了起來。

賈平安抬眸,「這並不好笑。」

王舜撫須,「你在說什麼?我等不懂。」

「哎!」盧順載舉起手,「既然是當面,我等也無需遮掩。讓竇德玄退!」

賈平安微笑,「若是不肯呢?」

盧順載雙眸冰冷,「那就身敗名裂!」

崔晨見到賈平安就想到了崔建,情緒明顯不對,「竇家並非只有竇懷貞,那些人若是被牽累了名聲,你以為竇德玄能好過?他若是聰明,此刻就該準備了。」

王舜說的更直接些,「此事你要阻攔嗎?」

賈平安看著他,「行不行?」

王舜搖頭,嘴角微微翹起,「不行!」

賈平安再問,「果真不行?」

王舜看到了他眼中的厲色,再度冷笑,「老夫說了不行!」

賈平安看著他,「聽聞王氏在鴻臚寺有人,名曰王鶴。」

王舜點頭,挺直了腰,端起茶杯送到了嘴邊,「你想如何?王氏都接著。」

賈平安說道:「聽聞他有些見不得人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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