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平安一進去就被蘇能安排在了老丈人那邊,算是撐場子。

親戚中德高望重的坐在正堂里陪著蘇尚。

賈平安帶著兜兜和賈東進去。

兩個孩子行禮賀壽,蘇尚笑的見牙不見眼的,一迭聲把賈東叫過去,讓他背了一首詩,眾人都誇讚不已。

老丈人有些重男輕女啊!

隨後兩個孩子去了後院,和外祖母蔣氏待在一起。

賈平安坐下後,這些老人明顯謹慎了許多,但看到他謙遜,就漸漸放鬆了警惕。

「……那些人打斷了萬年縣小吏的腿,太子大怒,當即令人打斷了好些人的腿。」

「那麼凶?」

「是太子呢!未來的皇帝,當然凶了。」

一群老漢吹的口沫橫飛,蘇尚問了女婿,「小賈可是如此?」

眾老漢都在看著他。

賈平安含笑道:「差不多。」

於是蘇尚又得意的和親戚吹噓。

蘇香帶著一個親戚進來,見禮後親戚拱手,「見過趙國公。」

賈平安起身還禮,「見外了。」

老丈人家的親戚,今日又是老丈人的好日子,賈平安自然要親切一些。

這就是女婿的責任。

蘇尚笑眯眯的道:「五郎以往說什麼傲視權貴,今日怎地對小賈這般客氣?」

來人說道:「你等還不知道?趙國公帶著人衝進了權貴家,當場把那人拖了出來,拎著一根棍子,一口氣打斷了十條腿……都是權貴啊!」

呃!

剛才吹噓的老漢們懵了。

蘇尚撓撓有些高的髮際線,「小賈,那些腿是你打斷的?」

賈平安依舊謙遜的笑了笑,「是吧。」

瞬間室內的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一個老人說道:「不是老夫說嘴,趙國公,得罪人太甚了不好呢!陛下那邊也會不滿。」

蘇尚擔憂的道:「陛下那邊可有話?」

來人笑了起來,眾人不滿,他這才說道:「好些地方都知曉了,你等在家中卻不知道,陛下在路上得了消息,就令人飛馬而來,賞賜了趙國公一根木棍子,這是說趙國公打得好呢!」

眾人哦的一聲,蘇尚紅光滿面的道:「陛下英明,小賈厲害!」

眾人聽他說的有趣,不禁就哄堂大笑。

大笑聲傳到了後面。

蔣氏和一群親戚坐在屋裡,屋裡還擺放了一盆冰。

蘇家的兩個媳婦都在這裡招呼客人,蘇荷一來就成了蔣氏的心頭肉。

「我家這個女兒從小就老實,憨憨的,不知道被人哄騙了多少。」

蔣氏一邊說一邊嗔怪的看了蘇荷一眼。

蘇荷很老實的坐在那裡,身邊是兩個孩子。

阿娘不老實啊!

兜兜想到了自己經常被老娘坑的經歷,不禁滿腔熱淚。

「是啊!大娘子當年就是老實,所以才進了宮。本想著她進宮就算是弄了個金飯碗,又有她姨母照看著,以後得意著呢!可誰曾想竟然能出宮嫁人,還嫁給了趙國公,哎喲!這運氣好的,沒話說了。」

蘇荷低眉順眼的,符合眾人的判斷。

蔣氏問道:「給你阿耶賀禮了?」

蘇荷愁眉苦臉的,「不知送些什麼,就準備了兩樣。」

蔣氏笑道:「都是一家人,沒得這般見外,令人去問問你阿耶就是了。」

眾人都贊同。

「三花。」

三花帶著木盒子進來。

「你送去前院,罷了,兩個都給阿耶當賀禮。」蘇荷眼珠子一轉,「不過要問問阿耶喜歡哪樣。」

阿娘又想和阿耶較勁!

兜兜對這些小動作門清,不禁皺皺鼻翼。

賈東站在那裡看著眉清目秀的,蔣氏心中愛煞,就問道:「三郎覺著你外祖父喜歡什麼?」

賈東說道:「錢吧。」

這孩子!

蘇荷都怒了。

蔣氏卻詫異的看了賈東一眼,「這孩子,有些意思。」

盒子送到了前院。

「大娘子問阿郎喜歡什麼。」

蘇家如今也有了僕婦。

「是什麼?」

蘇尚活到了這個份上,越發的自在了。

僕婦打開盒子。

「金碗?」

蘇尚一眼就看中了金碗,拿出來把玩,「有趣!」

老丈人竟然喜歡這等東西?

賈平安覺得自己錯了。

前世他窮的一批,和別人禮尚往來時,最喜歡實用的禮物,而非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蘇尚出身就這樣,如今日子好過了,但一輩子的習慣哪能這般輕易改過來?

「這是什麼?玉佩?」

蘇尚最後才拿起玉佩,明顯是不喜歡。

晚些後院得了消息,蘇荷不禁得意一笑。

「看看大娘子,依舊是這般憨實。」

蔣氏一臉老母親的欣慰。

一個僕婦進來。

時辰差不多了,蔣氏起身,「你們坐著,我去前院看看酒菜可曾送來。」

到了前院,蔣氏尋了蘇香來問話。

「還沒到。」

蘇家現在也算是富裕之家,蘇尚的生辰自然不能在家中做飯……除非有好廚子。

「該到了。」蔣氏皺眉,「好些親戚和客人在等著,去問問。」

蘇香親自出馬。

他才將準備出門,酒樓的人來了。

一個夥計急匆匆的道:「咱們酒樓來了貴客,掌柜說了實在是對不住,定錢給退。」

夥計把包袱放下,打開。

「走了啊!」

夥計出門溜了。

蘇香氣炸了。

「豈有此理!」

蔣氏差點崩潰,「客人都在等著呢!這家人怎麼做生意的,說退定錢就退定錢。」

蘇香跺腳,「此事……先別爭執,免得阿耶那邊煩惱。要不我去再尋一家。」

蔣氏氣沖沖的回到了後院。

飯菜鐵定會晚來,她必須要解釋一二,把主要責任分清楚,否則親戚們會認為蘇家怠慢。

「那家酒樓竟然說什麼有貴客來了,就把我家的定錢給退了。」

「啥?豈有此理!」

眾人一陣討伐,蘇家的責任成功丟掉。

但飯菜得趕緊啊!

蘇荷坐在那裡,兜兜在嘀咕,「阿娘,那人好過分。」

賈東說道:「該打!」

蘇荷起身,「阿娘,此事要如何弄?」

蔣氏頭痛,「你二兄去尋新的酒樓,你大兄去尋廚子,一邊不成一邊成,不弄好了酒菜,對不住親戚。」

眾人又是一陣安慰。

蘇荷起身道:「阿娘,我來可好?」

蔣氏嘟囔道:「本想請女婿出手的,只是覺著丟人。」

蘇荷笑了笑,說道:「三花去尋了小魚,讓他快馬去長安食堂一趟,趕緊弄了酒菜來,越快越好。」

「長安食堂。」有人說道:「那可是貴的不行。」

蘇荷微笑,「那是賈家的產業,放心。」

那婦人哦了一聲,嘴巴就沒閉上過。

這是彌補手段,很不錯。

蘇荷繼續吩咐道:「讓王老二去一趟那家酒樓,就說……做人要厚道。」

就這麼?

眾人笑了笑。

「大娘子果然厚道。」

不愧是憨實天真的蘇大娘子。

晚些酒菜送來,客人們吃的讚不絕口。

酒足飯飽後,眾人在前院會和,尋找自家的男人。

「多謝款待!」

今日這頓飯吃的太安逸了,親戚們心滿意足。

蘇尚打頭,蘇能蘇香,還有賈平安也在,一起送客。

出了大門。

外面站在一個男子。

此刻夕陽西下,眾人被嚇了一跳。

男子束手而立,賠笑道:「敢問蘇公可在?」

蘇尚出來,一臉懵,「你是……」

蘇香跟在後面,瞬間眼眶就紅了,氣的不行,「阿耶,這就是原先咱們家定酒菜的酒樓掌柜楊林。」

蘇尚再好的脾氣也變了臉,「你還來作甚?」

壽辰之日被酒樓爽約,差點導致賓客餓著肚子回家,這份羞辱啊!

那些賓客也是冷笑。

噗通!

楊林跪下了。

他喊道:「我利慾薰心不是人,只求蘇公饒我一次!」

他舉手奮力抽打著臉頰。

啪啪啪!

賈平安低聲問道:「這是誰弄的?」

他不信這個掌柜會良心發現來請罪,得意洋洋才是王道。

王老二低聲道:「郎君,是二夫人的吩咐。」

「什麼意思?」

「二夫人說做人要厚道。」

蘇荷出來了。

見到是楊林,她說道:「今日是家父的壽辰,何等要緊的日子,就算是真有貴客臨門也得提前說一聲吧?差點讓家中丟盡臉面。」

是閨女弄的?

蘇尚和蔣氏面面相覷。

蘇荷準備上馬車,「等著封門吧。」

楊林嚎叫一聲,「夫人饒我一次吧!」

蘇荷上了馬車。

「夫君,走吧?」

聲音還是那個聲音,但賈平安……

蘇尚和蔣氏更是目瞪口呆。

「這還是大娘子?」

……

回到家先安頓好了兩個孩子,賈平安就拽著蘇荷去了角落裡。

蘇荷面色微紅,「夫君你要作甚?」

「家裡人多,我也不喜歡戶外!」

賈平安問道:「今日怎地這般殺伐果斷?」

蘇荷說道:「因為被欺負了呀!」

是哈!

賈平安猛地想起了許多事兒。

蘇荷的運氣很好,進宮有姑母蔣涵罩著,去了感業寺也是住持,地位尊崇。出宮嫁給賈平安堪稱是掉進了福窩窩中……

她就沒怎麼被人欺負過。

所以誰也沒見過她真正發怒的模樣。

女人啊!

都是千面人!

「那家酒樓少說要封門三日,也算是出口氣,外加告誡。」

蘇荷這話一出,依舊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女人。

晚上時,夫妻滾床單,賈平安突然問道:「這是不是欺負?」

蘇荷摟著他的脖頸點頭,「是呢!」

賈平安氣喘吁吁的。

事畢。

賈平安踹息良久。

蘇荷突然說道:「夫君,要不……再欺負我一次?」

氣喘吁吁的賈平安:「……」

……

早上起來,小棉襖精神抖擻的在等著。

「阿耶,二郎和三郎何時能跑步?」

兜兜躍躍欲試的想當大姐頭。

「再等等吧。」

老二和老三才四歲多,賈平安覺得應當再等幾年。

老大出來了。

父子三人開始拉伸熱身,去了前院後,王勃已經在等候了。

兜兜問道:「王師兄上次說苦練了許久呢!」

王勃點頭,傲然道:「今日定然不會落後於師妹。」

賈平安淡淡的道:「走!」

徒步的話人還容易走神想事兒,跑步的時候賈平安覺得自己的精神很集中。

跑了一半,回頭看了一眼。

「子安呢?」

兜兜邊跑邊回身,變成了倒著跑,「阿耶,王師兄不見了。」

王勃在後面喘息如牛。

「我……我上次跑的……跑的老快了,怎地……怎地還追不上?」

他拚命追趕。

「啊……」

賈平安聽到了慘叫聲,止步問道:「子安。」

「先生,我無事。」

腿抽筋的王勃痛苦的俯身捏住小腿,拚命的想把痙攣的肌肉給扯開。

他咬牙忍住痛苦,不斷的掙扎著。

黑暗中,一人跑了過來。

「王師兄。」

王勃狼狽的抬頭,「我無事,師妹趕緊去跑你的。」

兜兜哎的一聲,「你這樣無用,你要把腳壓下去,用力翹著你的腳。」

不知怎地,王勃就照做了。

這樣的反向拉伸讓他覺得好了許多,漸漸的肌肉痙攣緩解。

「你這樣定然是熱身不夠。」

兜兜一臉專家的模樣,「今日你不能跑了,免得肌肉拉傷,歇息兩日,下次再跑一定要記得阿耶教的那些,可知曉了?」

王勃老實點頭,「知曉了。」

兜兜追了上去,把事情告訴了賈平安。

「兜兜處置的不錯。」

賈平安很是欣慰。

王勃想回到了住處,洗漱後覺得小腿肌肉依舊緊繃著,就放鬆了一下。

今日他要去探望父親王福疇。

母親在他小時就去了,從小就是父親王福疇教養他。學業上父親管得嚴,但在生活上卻頗為慈愛。

所以王勃後來說他從小養於慈父之手。

王福疇在教書方面有天賦,把幾個兒子教的才華橫溢,讓人讚不絕口。他自家也喜歡誇讚自己的兒子,被人稱為:譽兒癖!

早上到了縣廨,王福疇先去請見黃耀。

「見過明府。」

黃耀和他也算是不打不相識,上次王勃和他的兒子黃如打架,因此結仇。後來賈平安出手擺平了此事,二人的關係反而更進一步。

「陳煌之事你要抓緊。」黃耀聽取了他的彙報後做出了決斷,「縣裡還有些錢糧,回頭你帶三百錢去探望陳煌,不能讓官吏寒心。」

這便是小團體的抱團,誰敢欺負了我們的人,大伙兒就抱團對抗,就算是一時不敵,也會牢牢記住,下次有機會報復回來。

「是。」

王福疇應了。

黃耀笑道:「不過卻比不過趙國公的大手筆,一個懸賞就是一萬錢,震動了長安城。」

王福疇說道:「陳煌頗為感激趙國公。」

「應該的。」黃耀突然轉了話題,「你家三郎跟著趙國公讀書,可長進了?」

在黃耀看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才是常態,「老夫見多了那等年輕傲氣的才子,學到些皮毛就得意洋洋,你家三郎就有些這等毛病,要壓壓,好歹經常敲打一番。」

這話堪稱是見交情!

王福疇自然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人,先感謝了黃耀的關愛,然後苦笑道:「三郎六歲就會做文章……」

黃耀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兒子黃如。

小畜生,你就算是十六歲了依舊做不好文章。

羞煞老夫也!

「三郎九歲就通讀了顏師古的漢書,尋到了不少錯謬之處,還著述論述。」

老夫至今也沒有這等才華啊!

「三郎十歲時一個月通了六經,自學音韻。」

黃耀覺得自己這輩子活到了狗身上,白活了。

他看著滔滔不絕的王福疇,乾咳一聲。

「三郎跟著醫者曹元一年多學了周易章句與黃帝素問難經……」

老夫來錯地方了。

黃耀這才想起了縣廨中隱約聽聞的事兒……大伙兒都說王福疇有『譽兒癖』。

狗曰的,炫耀的老夫滿頭汗。

「王少府,令郎來了。」

有小吏進來稟告。

黃耀鬆了一口氣,「讓他進來。」

你老爹在這裡折磨老夫許久,來而不往非禮也,老夫也來折騰你一番。

王勃進來行禮。

王福疇笑容滿面,「三郎今日來的早。」

「是。」

王勃孝順,很是恭謹。

黃耀說道:「你跟隨著趙國公讀書,這些時日可有長進?」

王勃說道,「自然!」

果然還是那個驕傲的王三郎!

黃耀笑道:「如此老夫手中正好有件難事,萬年縣與長安縣就隔著一條朱雀街,前日有長安縣的百姓在萬年縣的地方被賊人搶掠,萬年縣的不良人接手了此事,可長安縣卻說這個案子該是他們的,你來說說如何解決才能讓我萬年縣不理虧!」

這個問題讓王福疇也頗為頭痛,他看了王勃一眼,笑道:「能說就說,不能說作罷。」

關鍵時刻愛子之情占據了上風,至於上官……先不管了。

黃耀只是笑笑,「也罷!」

這個問題是有些刁難人。

王勃卻毫不猶豫的說道:「此人乃是長安縣百姓,遭遇的案子發生在萬年縣,這個案子自然就在萬年縣。」

黃耀笑道:「可他是長安縣人,並且去長安縣報了案。」

王福疇皺眉。

這不是在刁難三郎嗎?

黃耀笑吟吟的看著王勃,想著給這個少年一個教訓,以後若是能知曉進退,也算是自己的功德。

王勃依舊是沒有思索,「事情發生在萬年縣,自然是萬年縣去查。至於明府擔心轄區,我以為此乃小事。」

黃耀笑道:「小事?」

少年人好大言啊!

王勃點頭,「是小事。明府只需問問,此案若是無法查清,或是引發些別的事,可是長安縣一力承當嗎?」

黃耀:「……」

王福疇:「妙啊!」

……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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