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人越發的兇狠了,不斷的衝擊。

這樣的衝擊扛得住,但後面的賊人卻在不斷放箭,讓車隊的將士們防不勝防。

若是大戰的話,前面的長槍手和陌刀手們會披重甲,箭矢難傷。可這次是押送銀子,誰會帶著重甲?

數十兄弟已經被拖到了後面,隨行的醫者壓根就來不及處置。

盧進都上了,拎著橫刀把一個衝進車陣的賊人斬殺,回身,臉上帶著血跡喊道:「拼了吧!」

擋不住了!

汪允深吸一口氣,「閃開!」

汪允跳上了大車,猛地撲了下去。

橫刀不斷飛舞,周圍的賊人紛紛倒下。

這才是悍勇!

在他的帶動下,那些將士們竟然反撲了起來。

黑臉男子冷笑,「最後的掙扎,上去!」

二十餘人一直在後面沉默著,聞令上前。

「殺!」

只是一刀,汪允就覺得不對。

新來的賊人神色冷漠,一看就是老手,而且刀法嫻熟,力量大。

只是短暫交手,汪允就中了一刀。

他拚命的扭曲身體,避開了一槍捅刺,可看著那二十餘人竟然結成了鋒矢陣在衝擊,不禁絕望喊道:「是世家門閥的精銳!」

黑臉男子笑道:「這是想著能走脫幾個回去報信?痴心妄想,圍殺了他們!」

賊人們蜂擁而上。

噠噠噠!

噠噠噠!

噠噠噠!

馬蹄聲從右側而來。

黑臉男子偏頭看去,可這裡在寬闊處,看不到右邊的路。

他身邊的男子跑了過去,踮腳看去。

他的動作僵住了。

前方的拐彎處,一騎突然轉了出來。

戰馬雄壯,在轉彎時整個身體都在發力,肌肉賁張……

戰馬喘息著抬頭。

馬背上的騎士抬眸。

那雙眸子冷漠,隨即竟然微微一笑。

男子跌坐在地上。

黑臉男子笑道:「要站穩了。」

他說著往前疾走。

正在廝殺的兩邊齊齊停了一瞬,看向了側面。

嗆啷!

騎士拔刀!

戰馬沖了出來。

隨即身後轉彎處一匹戰馬緊跟著沖了出來,馬背上的騎士身材雄壯的不像話。

有人在尖叫,是車隊的軍士。

「是趙國公!」

轟!

瞬間氣氛就炸裂了。

「是趙國公!」

賊人們有一瞬失神。

黑臉男子衝到了前方,呆呆的看著衝來的賈平安。

「他為何來了這裡?」

賈平安上次滅了契丹時繞圈子走海路回來,就是在登州登的岸。

所以那些軍士不少都見過他。

「殺!」

賊人們瘋狂涌了過去。

不算寬的道路上擠滿了人,賈平安策馬沖了過來,那些人不斷往兩邊倒下,就像是劈波斬浪一般。

「攔住他!」

黑臉男子面色鐵青,「放箭,放箭!」

汪允喊道:「快,出擊!全軍出擊!」

僅存的百餘軍士衝殺了出去,頓時攪住了那些賊人。

黑臉男子跺腳,「殺了他!」

賈平安策馬衝著他來了。

身後,李敬業帶著其他人衝進了賊人中間。

黑臉男子轉身就跑。

他氣喘吁吁的跑到了林子裡,回頭一看,賈平安的戰馬竟然輕鬆跟了進來。

在稀稀疏疏的林子裡策馬而行很是愜意,賈平安甚至看有空看看景致。

「來人,接應我!」

林子深處出來了兩騎,這是黑臉男子的隨從,身手最為了得。

黑臉男子狂喜,「殺了他!」

殺了賈平安能讓皇帝,特別是讓皇后心痛如絞。

而且賈平安被殺,大唐下一代就少了帥才!

「殺了他!」

黑臉男子狂喊著。

賈平安策馬上前。

雙方策馬對沖。

對方一刀,閃電般的劈向賈平安的脖頸。

黑臉男子止步回身,握拳,咬牙切齒的道:「死!」

鐺!

賈平安擋住了這一刀,橫刀下滑,阿寶前行,橫刀從對手的腰肋處拉過。

第二個對手虎吼一聲,竟然是從馬背上合身撲了過來。

這一下堪稱是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再見多識廣的人也得跪了。

黑臉男子狂笑。

阿寶突然人立而起,賈平安夾緊馬腹,輕蔑的看著黑臉男子。

對手人在空中,對手卻突然變成了阿寶。

阿寶高高的落下……

呯!

男子就像是被疾馳的大車給撞到了一般,徑直飛了出去。

賈平安順勢下馬。

身後,第一個對手此刻才緩緩落馬,胸腹那裡開了個大口子,鮮血一股股的湧出來,眸色失去了神彩。

第二個對手就倒在了前方,胸口那裡深深的陷了下去,只見出氣,不見進氣。

賈平安邁步越過了此人。

那隻手努力動了一下,想拉住賈平安的腿,卻在觸及他的小腿時頹然落下。

黑臉男子轉身想跑。

「今日若是讓你跑了,賈某就此歸隱山林!」

黑臉男子回身,拔出橫刀,眯眼道:「放我一馬,回頭天下硝煙時,我饒你一家不死!」

賈平安緩緩走來,「你這話便透露了不少消息……敢說天下硝煙的唯有關隴那些人,士族做不到。天下硝煙,也就是說你等要搞事?搞事就搞事吧,還是長安……否則你如何敢說饒我家不死?」

黑臉男子愕然,旋即懊悔。

「饒我!」

他雙手持刀,「我知曉許多錢財的藏地。當年天下大亂,多少豪族有錢人被清洗,那些錢財埋於各處,只等時機合適再度啟用。你只需放過我,我便帶著你去尋。」

賈平安逼近了,「我在倭國發現了銀山,每年能產出百萬兩銀子,你覺著你那些錢財我會看在眼中?」

說話間,他的橫刀有些下垂。

黑臉男子眸色一冷。

「殺!」

橫刀閃電般的襲來。

賈平安下垂的橫刀就像是有人挑動了一下,從下到上……

鐺!

黑臉男子的橫刀被撩開,賈平安竟然棄刀,身體前傾,一拳……

呯!

印堂挨了一拳的黑臉男子轟然倒下。

「捆了!」

賈平安撿起橫刀,回身就走。

身後,包東和雷洪如狼似虎的撲了過來。

少頃,賈平安到了前方戰場。

此刻那些賊人大多被清剿,死傷遍地,還有不少跪在一邊,等著被俘虜。

剩下百餘人結陣負隅頑抗。

李敬業殺的渾身是血,「兄長,可要活的?」

百餘人啊!

盧進兩眼放光,「國公,能拷打呢!」

賈平安搖頭。

李敬業喊道:「弄死他們!」

將士們一步步的推了上去。

盧進不解,「國公,要口供啊!」

賈平安指指被包東和雷洪拎出林子的黑臉男子,「首領在那,這些雜魚要來作甚?」

盧進一怔,「國公竟然生擒了他們的首領?」

賈平安走向了那些死傷的府兵。

「戰死了多少?」

汪允跪在一個軍士的身前,抹了一把淚,「死了三十二人,大多死於被偷襲的那一下。」

賈平安拍拍他的肩膀,回身道:「馬上拷打,除去首領之外,其他人無需顧忌性命。」

盧進不禁凜然。

有人低聲道:「這才是殺伐果斷的趙國公啊!」

口供很快就到手了。

「都是關隴的人,此次出手的有五家人。他們聚集了人手,一路到了此處。」

賈平安坐在陰涼處,「千餘人動靜不小,這一路必然有人接應,官吏有,將領有,也好,正好一路清理過去。」

……

華陰。

縣廨中,縣丞陳永芳正在處置事務。

一個小吏站在案幾前在稟告:「……各處賦稅收攏的不錯,就兩個村子收不齊,說是今年艱難。」

陳永芳抬眸,眼神冷漠,「不交稅就是死路一條!」

「是!」

外面腳步聲嘈雜。

「誰!?」

有人厲喝,旋即噤聲。

小吏回身。

陳永芳抬眸。

呯!

值房的門被人從外面踹開。

煙塵中,一個男子站在外面,目光轉動,隨即盯住了陳永芳,「可是陳永芳?」

陳永芳皺眉,「你何人?」

男子頷首,「拿下!」

外面衝進來兩個軍士。

陳永芳霍然起身往後退,「來人吶!」

「呯!」

只是一拳,陳永芳就被干倒了,隨即被上綁。

陳永芳喘息著,想著自己最近沒犯事兒,就罵道:「賤狗奴,誰叫你等來的,還有,你是何人?」

門口的男子說道:「賈平安。」

陳永芳的身體猛的一震,隨即被兩個軍士押解出來。

縣廨的官吏們都出來了,默默站在值房外,看著一行人出來。

陳永芳突然問道:「為何抓我?」

賈平安反問道:「為那些人提供方便,幫助他們隱藏蹤跡可是你?」

陳永芳整個人都軟了,「趙國公,求你……求你放過我的家人!」

賈平安說道:「我也想著不請牽累你的家人,但一旦你等成功,這個天下將會小戰火四起,無數人見成為屍骸……」

李敬業在大門外等候,賈平安出來後他說道:「兄長,既然長安有可能出事,為何不趕路?」

「不把後路清理乾淨,那些人說不得會從洛陽方向悄無聲息的摸到長安。」

……

長安。

夏季的長安奼紫嫣紅,因為皇帝去了九成宮,所以冷清了許多。

「阿娘,我們出去玩吧!」

蘇荷怕熱,恨不能整個夏季都待在有冰的房間裡。而兜兜不同,壓根不怕熱,就想出去玩耍。

蘇荷板著臉,「出去玩什麼?如今外面都沒幾個人。」

兜兜嘟著嘴,「好些人都出去玩了,大兄他們都去了。」

……

「殿下,算學那些學生今日出城,說是要夏練三伏。」

李弘看看外面的陽光,頭一次覺著作為太子真不錯,至少他可以選擇在這等時候待在殿內。

戴至德拿起一份文書和張文瑾低聲交流著。

很和諧。

在賈平安去接應車隊後,太子身邊空前和諧。

「該用飯了。」

太子仁慈,把中午這頓飯也管了。

李勣那邊也是如此。

作為官吏的福利之一,在單位管一頓飯。

他老了,胃口也漸漸小了,中午只是一小碗餺飥,餅都不吃。

「英國公,沈丘求見。」

李勣把吃了大半的餺飥丟開,「收走。」

沈丘進來,行禮後看著這位大唐的老帥,心中有些擔憂,「英國公,最近城中多了些人,去向詭異,有人看到他們去了官員家中。」

李勣喝了一口茶水,才想起孫兒說的老人少喝茶,「殿下那邊如何說?」

沈丘說道:「殿下那邊讓盯著。」

李勣微笑道:「許多事看著就是了,發現不對再做應對。」

沈丘放低聲音,「英國公,陛下帶走了城中大半軍隊,皇城那邊也還有些,大明宮的軍隊不多了,兩千人……」

李勣微笑,「老夫在!」

……

城中某處。

「趙信。」

上首的老人拍拍案幾,滿是皺紋的臉上多了怒色,「為何你家來的人最少?」

五人坐在室內,下面的一個高瘦男子冷笑道:「趙氏來了五百餘人,還少?你可知曉為了把這些人悄無聲息弄進長安城來,趙氏動用了多少關係。」

老人眯眼,不滿的道:「進城就藏著了事,糧食不缺,擔心什麼?」

趙信看著他,「你王貴也好不到哪去,今日盯著皇城,明日盯著大明宮,整日琢磨李勣會如何……」

老人淡淡的道:「我等家族足夠強大,可李治小兒卻借著長孫無忌一案下了毒手,死傷慘重……本來老夫想,若是就此下去也還行,好歹等兒孫們努力。可上個月李治還在時他做了什麼?」

對面的中年男子獰笑道:「那個賤狗奴,在去九成宮之前,他明升暗貶,把咱們關隴的十餘官員調到了無所事事的衙門去,更是拿下了九人,這個小畜生,長孫無忌當年愚不可及,就該帶著咱們造反。」

「張麟你說的倒是輕巧。」下首的中年男子俊美,言行優雅,「你可知當初李治為何先拉攏了李勣等老將?就是想壓制住咱們。否則你以為長孫無忌一死,咱們會束手待斃嗎?」

張麟罵道:「你獨孤家就是被李家父子坑死了,如今苟延殘喘依舊擺什麼美男子的架子?」

俊美中年男淡淡的道:「你張家原先就不是我關隴的人,不過是後來攀附上了,跟著飛黃騰達。」

張麟霍然起身,「賤人,耶耶今日弄死你!」

坐在他下面的楊旭義起身勸道:「哎!何必呢!都到了這等時候,弄不好就是全家流放,還爭執什麼?」

張麟坐下,獨孤純平靜的道:「獨孤家已經沒了人口,此次老夫只帶來了一百餘人,都是我獨孤氏多年的忠僕,出生入死毫不畏懼。」

王貴撫須,臉上的皺紋舒展了些,「獨孤氏被李淵和李世民父子坑的厲害,當年何等的風光……」

張麟冷笑,「就是會生女兒罷了,生了美人就去嫁給貴人,獨孤信當年就是會生,三個女兒都做了皇后,三個女婿和三個外孫也做了女婿。李淵便是獨孤氏的外孫……可會生有屁用!」

獨孤純面色微冷,「張氏原先也只是關隴的附庸罷了。」

張麟大笑,「你這個匈奴人也敢在長安叫囂嗎?」

獨孤氏本就是匈奴,在鮮卑人的圈子裡廝混,叫做鮮卑化的匈奴人。

獨孤純淡淡的道:「前漢時,我的祖輩曾圍困漢高祖劉邦!」

張麟不屑的道:「可後來被劉徹打成了狗,四處逃竄。聽聞逃到了何處?極西之地。」

「好了!」

王貴喝住了他們,說道:「李勣垂垂老矣,長安的軍隊李治帶走大半,剩下的一部分在皇城,一部分在大明宮。大明宮中他們探明了就兩千人馬,我等的人馬聚齊了有多少?」

趙信說道:「三千不到。」

楊旭義嘆道:「人太少了些。」

「所以才要雷霆一擊。」張麟說道:「一旦突襲進了大明宮,就要四處燒殺,只需斬殺了李弘,拎著他的頭顱出來,長安就亂了,隨後那些蠢蠢欲動的人也會跟隨,皇城中的軍隊有何用?」

王貴說道:「最近天熱,這一批軍士大多新來番上,還未曾定神,一旦暴起定然措手不及。所以我等要的是……果斷!」

……

李勣有些中暑的跡象,太子令醫官來診治,說是歇息幾日就好。

「老了。」

李勣上馬的動作很緩慢僵硬。

「英國公慢些。」

李勣出了皇城,周圍至少五人在盯著。

「李勣中暑了,在值房裡吐了一地。」

王貴頗為興奮,「他不在,咱們的把握就更大了。」

張麟搖頭,「這是突襲,他在與不在都無用。」

「對。」獨孤純意外贊同張麟的看法,「一旦發動就封住了各處,他有威望也無用。」

「正是。」趙信說道:「諸位,差不多了。」

王貴緩緩說道:「賈平安走多久了?」

張麟說道:「十一日吧?」

獨孤信微笑,「那邊會動手,賈平安趕到時只能看著一地屍骸和毀掉的大車痛哭流涕,擔心自己的未來。」

「十萬兩銀子,一旦我等成功,隨後就可用這筆銀子來招兵買馬,隨後重建江山。」

王貴說的氣喘吁吁的。

趙信突然問道:「此次該到哪家做帝王了?」

王貴一怔。

眾人一怔,隨即都不大自在的低下頭。

獨孤純幽幽的道:「獨孤氏為關隴做嫁衣多年,以至於李淵登基就衝著自己的母族下狠手。換來換去……皇帝輪流做,今年該到我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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