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好不好?

一個十二歲的少年會如何看?

「我不喜宮中,但必須喜歡宮中。」

李賢緩緩說道。

韓達一邊給李賢泡茶,一邊堆笑道:「陛下和皇后疼愛大王,若是大王願意,想來能長久居於宮中。」

李賢放下手中書,淡淡的道:「太子怕是會阻撓。」

韓達把茶杯送過來,輕聲道:「帝後疼愛大王,這便是威脅。大王要小心。」

李賢擺擺手,韓達告退。

「我曾聽聞當初太子幼時身子不好,虛弱不堪。」

他想到了賈平安。

正是賈平安插手了太子的生活,這才改變了太子的命運。

從那時起,太子的身體就一日好過一日。

關鍵是新學!

李賢低頭看看案几上的書,卻是儒學典籍。

「韓達。」

韓達再度進來。

「大王。」

李賢問道:「阿耶和阿娘喜歡新學,是為何?」

韓達楞了一下,「大王,奴婢想著……士族勢大,為陛下大患。奴婢若是想對付一人,必然會和他的對頭交好。」

「這便是利用新學來打擊士族。」

「是。」

李賢嘆息,「太子從小就是儒學和新學交替著學,而我卻只能學了儒學,這不是疼愛,這是隱晦的告誡。」

他抬眸道:「昨日有人來說了,阿耶打算明年讓我出宮,自己開府。如今的開府和以前大有不同,雖說有屬官,可再也沒了權力。」

皇子開府有沒有權力,這個得看皇帝的意思。

大唐立國時,主要的三個皇子都有權力,太子能領軍廝殺,李元吉也是如此,至於先帝就更不用說了,天策府中多有文臣武將。

到了先帝時,李承乾為太子,魏王李泰卻得了寵愛,於是深度摻和了進去。

「那些事不成即死,所以高祖皇帝時太子和齊王都死了。先帝時魏王后來也死了……」

李賢打個寒顫。

「大王!」

外面來了個內侍,歡喜的道:「先前太子向皇后進言,說大王年少,不急著開府。」

「我年少嗎?」李賢說道:「是想說我年少無知吧。」

……

「二桃殺三士。」

李治的腦門上蓋著濕布,他輕輕動了一下腦袋,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武媚過去扶住他,「陛下還是躺著吧。」

「躺久了頭暈。」

李治努力坐起來,面色有些發青。

「突厥一直降而復叛,滅之不絕,朕也一直在想著手段,可想來想去,也只能靜觀其變。你那阿弟果然手段不錯,二桃殺三士,突厥以後怕是要陷入長久內亂了。」

武媚笑道:「突厥內亂那便是大唐的機會。大唐得以抽出手來對付吐蕃人。」

「對,吐蕃人!」

李治說道:「吐蕃才是大唐的大敵,他們仗著大唐不能登上高處去攻打他們,所以肆無忌憚。今日在吐谷渾出擊,明日在西域出擊,處處想阻截大唐的出路,一心就想遏制大唐。」

兩股勢力之間的敵意來的經常沒有理由,興許只是覺著對方是威脅就要出手,但歸根結底還是野心在作祟,一心想壓倒對手。

「祿東贊野心勃勃,密諜來報,說是祿東贊一直在培養自己的兒孫。」

武媚冷笑道:「這是想世代做權臣呢!」

「這樣的局面不長久。」李治淡淡的道:「想想當年的長孫無忌等人,何嘗不是權臣?但權臣除非謀逆,否則遲早會被清算。」

「祿東贊的兒孫據聞頗為不錯。」武媚皺眉,「五郎也不知是不是對手。」

李治不禁笑了,「朕和你還能再活數十年,再說了,朕教導出來的太子,難道還敵不過祿東贊的兒孫?笑話!」

這一刻皇帝神采飛揚。

「平安說過,祿東贊的兒孫不俗。」

李治笑道:「無需擔心,大唐如今少了遼東之敵,突厥潰敗,此後難以為敵。如此大唐能傾力對付吐蕃……」

「對了。」武媚說道:「五郎先前說六郎還小,可晚些出宮建府。」

李治神色漸漸平靜,「此事朕再思之。」

……

「兒女都是債!」

賈平安帶著人到了一個村子的外圍,想到了後世的一部電影。

孩子被拐走了,父母為此以淚洗面,父親走遍各地尋找孩子……

「可不是,家父當年在我成親時總是說什麼天倫之樂,可等生了幾個孩子後我才知曉,樂是樂不起來了,整日雞飛狗跳,讓我痛不欲生。」

包東很惆悵。

雷洪已經摸進了村子裡。

當夕陽西下時,雷洪發現了端倪。

「再哭就打死!」

「還哭!」

「啊!」

女孩的慘叫聲傳來。

「阿耶救我!」

「阿娘!」

回應她的只有呵斥和責打。

「再哭就弄死你!閉嘴!」

「呯!」

雷洪不小心撞倒了木棍,裡面安靜了一瞬。

雷洪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這個村子人不多,但先前他發現這裡多是大漢。

他對自己的武力值很有信心,但雙拳難敵四手啊!

跑啊!

房門打開,有人看到了雷洪狂奔的身影。

「有外人潛入了!」

啪啪啪!

這個村子看著二十餘戶,此刻家家開門。

「在那裡!」

大漢們拎著長刀長矛追殺了出來。

「站住!」

「小賊,今日弄死你!」

「賤狗奴,看槍!」

一支長矛飛了過來,竟然越過了雷洪的頭頂,扎在他的前方,入地很深,尾部還在打顫。

這玩意兒連重甲都能扎穿,若是雷洪中招就是一槍兩窟窿。

雷洪遍體生寒,回頭看了一眼,就見二十餘大漢拎著各種武器正在狂奔而來。

我曰!

「救命!」

雷洪也顧不得被人嘲笑了,大喊救命。

「耶耶是官員!」

他喊了一嗓子。

後面的大漢們楞了一下,接著有人喊道:「滅口!」

雷洪又懵逼了。

難道這村裡就沒一個好人?

「救命!」

他一路狂奔衝出了村子。

「殺了他!」

大漢們沖了出來。

一路緊追不捨。

雷洪跑的氣喘吁吁的,不時還得回頭看一眼,就擔心有人再扔出長矛。

這麼一來他的速度就受到了影響,大漢們越追越近。

「快,抓住他!」

眼看著就要抓住雷洪了,大漢們喜不自禁。

「耶耶今夜親自伺候他!」

「娘的,許久沒弄女人了,弄他!」

雷洪後面一緊,喊道:「國公救我!」

身後的大漢獰笑道:「什麼國公?耶耶來救你!」

噠噠!

馬蹄聲驟然從前方傳來。

夕陽下,一騎帶著二十餘騎正在加速。

「是誰?」

大漢失態尖叫。

「你等的末日來了。」

雷洪一邊跑一邊叫罵。

咻!

雷洪只覺得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腳後跟,他呯的一聲就撲倒在地上。

吾命休矣!

「殺了他滅口!」

拉住雷洪的是長矛,這根長矛正好穿過了他鞋子和腳後跟之間,隨即扎進泥土裡,就像是有個人拉住了雷洪的腳。

一個大漢揮舞橫刀沖了過來。

耶耶要完了!

雷洪急切的想掙脫鞋子,可鞋子因為有長矛在,所以一時間掙不脫,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橫刀高舉。

包東還欠我一次青樓!

雷洪心中悲痛。

咻!

箭矢如流星!

大漢剛舉起橫刀,一支箭矢突兀的穿進了他的咽喉中。

大漢抬頭,一騎正在張弓搭箭。

「殺了他滅口。」

有人舉起長矛準備投射。

那一騎再度放箭。

呯!

剛後仰身體的大漢中箭倒下。

「是神箭手,逃啊!」

大漢們發一聲喊,四處奔逃。

「圈起來,一個都不能放走!」

騎兵追徒步者,只是一場遊戲而已。

「跪下不殺!」

有人還在狂奔,賈平安策馬追上去,一刀背劈在他的後腦勺上。賊人翻個白眼倒地。

包東說道:「國公,這般怕是會成傻子。」

「傻子也好。」

「為何?」

「傻子不知曉恐懼。」

賈平安策馬沖向了村子。

「圍住,不許人出入。」

賈平安指揮百騎的人布控。

「這個村子的人竟然都有兵器,雷洪高喊自己是官員竟然還敢追殺,必然有蹊蹺。」

村子被圍住了,大漢們被圈住了。

「放我走!」

一個婦人抱著一個三四歲的女娃出來,左手抱孩子,右手拿著一把短刃擱在孩子的脖頸上,神色陰狠。

「不放我便殺了她!」

賈平安張弓搭箭,婦人冷笑著看著他。

「有本事你便放箭,看是你的箭矢快還是我的刀快!」

噗!

婦人額頭中箭,身體搖晃著,目光茫然。

賈平安收了弓,策馬沖了過去,身後的包東接過女娃,婦人這才倒下。

「搜索!」

賈平安指著周圍。

「救命!」

有女孩在呼救,賈平安下馬一腳踹開房門,一個被捆著的女孩子惶然道,「你可是他們的同夥?」

女孩子十一二歲的模樣,賈平安仔細看看室內,沒發現異常。

「救她!」

賈平安出去,一個百騎沖了進來。

解開繩索後,女孩問道:「敢問貴人是哪的?回頭我請阿耶道謝。」

這話說的就不是普通出身。

百騎說道:「我乃百騎。」

「百騎?那先前的貴人呢?」

女孩心中一松,「怎地冷漠如此。」

「你竟然知曉百騎?」百騎笑了笑,「那是趙國公。」

你還指望趙國公沖你笑笑?

百騎覺得好笑。

「竟然是趙國公?」

女孩眼前一亮,「我要見趙國公。」

可賈平安沒空見她。

一番掃蕩後,他們一共解救了五個孩子,都是女娃。

幾個女娃在嚎哭,眾人哄了許久也哄不好。

「回頭吃肉。」

賈平安的許諾也沒用。

「說都是長安的。」

雷洪帶著人去拷打那些大漢,得到了口供。

「那便帶回去,對了,在附近的村子尋幾個婦人,給錢,回頭百騎用馬車送她們回來。」

包東問道:「請來何用?」

賈平安罵道:「你等無用,我只能請了她們來帶孩子!滾!」

包東灰溜溜的帶著人去了。

當夜一行人就歇在了村子裡。

「這個村子原先廢棄了,被這些人作為據點。他們愛在長安城中拐孩子,特別是權貴家的孩子,他們專門弄了來,隨後賣給那些地方豪強。」

「地方豪強不怕被報復?」賈平安有些不解。

「說是鄉下的土財主。」

「那些土財主最喜這等帶著貴氣的女娃,養大後就納為小妾。」

「這還想和貴人做親戚?」雷洪氣笑了。

「興許是怪癖吧。」

第二日清晨,賈平安帶著人先回去了,後續百騎僱傭了大車,請了幾個婦人哄孩子,緩緩回城。

賈平安先回宮復命。

「突厥之事做的好。」

武媚誇讚了他一句,隨即問道:「為何事先不稟告?」

「先前沒想到。」

賈平安沒心沒肺的道。

武媚指指他,「回頭再收拾你。對了,你說的拐孩子是怎麼回事?」

「一群賊人在一個廢棄的村子裡住著,專門在周邊拐孩子。還時常進長安城中尋摸那些帶著貴氣的孩子……」

武媚淡淡的道:「死有餘辜。」

「是,我令人打斷了他們的手腳。」

「甚好。」

武媚欣慰的道:「你此次謀劃令宰相們都為之驚嘆,二桃殺三士,陛下也誇讚了你。」

賈平安笑了笑。

「吐蕃那邊你以為會如何?」

這是大唐當前的頭號大敵。

「這個要看吐蕃獲取此戰詳盡消息的時日,若是能在夏季得到消息,弄不好祿東贊就會出兵。」

「趕在秋季攻伐嗎?」

「對。」

秋高馬肥!

出宮的時候,邵鵬說了一件事。

「帝後準備讓沛王明年出宮建府,太子說太早……」

賈平安不動聲色的問道:「陛下如何?」

「陛下說再想想。」邵鵬覺得這個態度有些曖昧。

「沛王如何?」賈平安想到了那個對自己抱著敵意的李賢。

「沛王去了太子那裡致謝,說是兄弟之間頗為親密。」

親密個毛線!

皇子之間可能會親密,但皇子和太子之間罕有親密關係。

想想,都是兄弟,憑什麼你是太子,以後還是帝王,而我以後只能去某個鳥不拉屎的地方蹲著,一輩子只能看到頭頂上的那塊天空。

除非是那等特別豁達的人,否則皇子對太子的情緒必然是各種羨慕嫉妒恨。

賈平安低聲道:「想想高祖皇帝時諸位皇子的關係,再想想先帝時諸位皇子之間的關係,看好太子……」

高祖的幾個皇子自相殘殺,最終先帝登基。

先帝的幾個皇子明爭暗鬥,最終李承乾和李泰黯然出局。

邵鵬點頭,「你放心,皇后隱晦提及了此事,就是覺著皇子大了,若是給了他們野心,以後難以收拾。」

就是這個理!

「阿姐英明。」

邵鵬翻個白眼,「這個吹捧咱不會帶回去。」

呵呵!

賈平安一笑了之。

「對了。」邵鵬說道:「咱那阿妹這個月一直沒來尋咱,咱就怕她有啥事,還請你遣人去看看。」

「好說!」

賈平安問道:「你那妹夫我記得是做皮毛生意的吧?」

邵鵬點頭,眼中多了些隱憂。

回到了皇后的身邊後,周山象說道:「這個月你竟然沒告假?」

邵鵬說道:「阿妹沒來。」

周山象不解,「為何沒來?」

邵鵬搖頭,周山象說道:「你該去看看。」

邵鵬靠在門邊,目光幽幽的道:「咱就是個廢人,雖說跟著皇后有了些權勢,可那是妹妹,那一家子有自己的日子,咱若是用權勢鎮壓倒也便宜,可阿妹卻會對著一個冷漠的夫君,咱不能啊!」

周山象訝然,「你這是投鼠忌器。」

「是啊!」

邵鵬苦笑。

……

一輛馬車停在了鴻臚寺少卿王祥家的門口。

「大娘子!」

門子開門,見到下馬車的少女時驚呆了。

隨即王家沸騰了。

一騎往鴻臚寺去了。

「大娘子回來了。」

懂王離任後,繼任者就是王祥。

王祥哆嗦了一下,「啥?」

僕役說道:「阿郎,大娘子回來了。」

王祥渾身一震,接著快馬而去。

「少卿!王少卿!」

有小吏追趕。

「老夫今日不來了。」

王祥飛也似的到了家中,下馬一手撩起長袍的下擺,就這麼狂奔。

「大娘子!」

正坐在榻上和母親等人說著此次經歷的王順兒霍然起身,「阿耶!」

王祥有三個兒子,就這麼一個女兒,所以從小就頗為寵愛。

見到女兒無恙,王祥哽咽了一下,「三月三那日你是如何走丟的?」

王順兒就是在三月三那一天走丟了。

「那一日在城外,我飲了一杯酒覺著頭暈,就想吹吹風,誰知曉出了桃林就撞到了一個婦人,她只是拍了我幾下,我都不記得了。」

王祥怒道:「長安萬年兩縣失職!」

他真的是怒了,「此次是誰解救了你?」

「是趙國公。」

王祥愕然。

「我被他們捆著丟在一個村子裡,我整日哭,他們就打我……」

王順兒撈起袖子,手臂上全是掐痕,青紫一片。

王祥心疼極了,「苦了你了。」

「那一日下午我還是嚎哭,他們就掐我,說是要弄死我……突然就全數跑出去了,喊什麼要滅口殺人……」

「後來外面就傳來馬蹄聲,還有好些人慘叫,接著有人推開房門進來,此人就是趙國公。」

王祥雙手合十,「佛祖保佑,多謝趙國公了。」

王順兒的大兄笑道:「阿妹不是和趙國公家的小娘子交好嗎?這便是緣分啊!」

王順兒點頭,「嗯!是呢!我和兜兜交好,可惜沒去過賈家。」

王祥回身道:「準備禮物,馬上去賈家。」

王祥帶著女兒到了賈家,賈平安卻沒在。

「多謝了。」

王祥鄭重行禮。

帶著羃?的衛無雙笑道:「令嬡和兜兜交好,外子營救也是應當。」

出門的兜兜回來,見到王順兒瞪大了眼睛,「順兒!」

「兜兜!」

兩個好朋友含淚相見。

「我聽她們說你不見了。」

「我被人拐走了,是你阿耶救了我。」

「阿耶?」兜兜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

賈平安已經到了梁端家外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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