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拾一這樣的神色,花嬤嬤忽然就明白了:人家付小娘子根本就沒有將這個事情放在心上,反倒是自家郎君誠惶誠恐。

花嬤嬤猶豫了一下,不過還是笑著將匣子打開遞上去:「這是老夫人的心意。老夫人說,我們郎君多虧了您幫忙。平日裡,郎君不懂事,也要多虧您提點。」

付拾一就更不可能是收了:「這我不能收。既然拿了俸,自然就要做該做的事情。而且李縣令處處都是穩妥能幹,我更不敢說提點二字。」

付拾一說的是實話。

李長博是什麼人?除了直男一點,其他任何時候都妥帖。

花嬤嬤從善如流換個說辭:「老夫人當付小娘子是小輩一般,付小娘子就莫要推辭了。有空的話,付小娘子去坐一坐,陪著老夫人喝茶說話,老夫人不知該多歡喜。」

付拾一猶豫片刻,笑盈盈的道:「長者賜,原不該辭,只是我若收下,難免於心有愧,而且東西太過貴重了。」

付拾一笑眯眯:「本來就是鄰居,老夫人若是不嫌棄,我自然會有叨擾的時候。」

付拾一讓燕娘裝一碟子櫻桃:「這是剛下來的櫻桃,不值什麼,不過用了一些手段腌制,給老夫人嘗個鮮。」

說完正好連匣子一起推回去:「都是鄰居,不必太過生分。」

花嬤嬤最後東西不但沒送出去,還帶了東西回去。

付拾一做的是糖漬櫻桃。不過,卻不只是用了霜糖,還加了一點毛毛鹽。

這樣腌制出來的櫻桃才會更甜。

花嬤嬤捧著一碟子櫻桃,回了杜太夫人跟前,哭笑不得給杜太夫人看:「付小娘子很客氣,但是堅決不收。我覺得,付小娘子的確沒有將那一句話放在心上。」

杜太夫人看著紅艷艷的櫻桃,忽然就饞了:「拿簽子來,我扎一個嘗嘗。」

嘗過一個之後,頓時稀奇:「付小娘子家的櫻桃,竟比別處的更甜。」

而且不單單是糖的甜味。更像是櫻桃本身就甜。

花嬤嬤已將付拾一那兒情況說了:「雖說屋子還是破舊,不過看樣子買了人,日子倒是過得很精緻。」

杜太夫人笑盈盈:「說明小娘子很會過日子,也懂得享受。」

頓了頓,又扎一顆櫻桃:「她做的吃食,比旁人都好。可見的確是會用心。該勞累時候勞累,該享受時候享受,這位小娘子的父母,實在是不簡單。」

花嬤嬤明白:「小娘子雖然簡樸,可我瞧著比起世家女也不差什麼。那氣度——」

有些人的氣勢,是靠綾羅綢緞,金銀寶石,僕從美婢堆砌起來的。

有些人的氣勢,是源自於內里的東西。

前者是繡花枕頭,後者就是璞玉了。

杜太夫人看一眼花嬤嬤:「家裡最近還有什麼花?」

花嬤嬤想了想:「原本有一棵石榴樹,可前兩年被蟲蛀空了,今年沒開花。」

杜太夫人癟癟嘴:「就沒個別的了?」

花嬤嬤搖頭:「唯一還在開的,就是薔薇了。可那在郎君院子裡,請人去賞,不合適。」

杜太夫人揮手:「那就去買兩盆花,不拘是什麼,只要是花就成。橫豎是個藉口而已。」

花嬤嬤應了:「老夫人要開花宴?」

杜太夫人笑眯眯:「付小娘子忙過這兩日,請她來,辦花宴吧。上次她還請我吃點心了。」

花嬤嬤心知肚明:太夫人這是對人家付小娘子好奇了。

付拾一那頭,也犯嘀咕:隨口說兩句的話,怎麼李縣令家裡都重視起來了?還這樣鄭重其事的來道歉,有點兒怪怪的。

不過,這個事情,她也沒人商量,就沒吭聲。

倒是張春盛在旁邊洗紅豆,然後冷不丁出聲:「小娘子別琢磨了,那是人家老夫人怕你在公事上使絆子。特意來提點你的。」

付拾一斜睨他:「你這人,就不能有點兒好的話了?」

張春盛譏笑:「難道小娘子真以為自己分量那麼重?還是以為人家瞧上你了?」

付拾一直接看穿他:「我說你就不能好好說話了?分明是擔心我,怕我多想。就不能直接說?非要這麼說?」

張春盛像是被蠍子蟄了一下,臉都漲紅了:「誰要提醒小娘子你了?」

說完連紅豆都不在付拾一跟前洗了,端著盆就進了廚房。

付拾一瞅著開放式的廚房裡假裝忙碌的張春盛,嘆了一口氣:口是心非啊,口是心非。

然後轉過頭繼續看燕娘掐南瓜秧子的嫩尖和須子。

燕娘在家種地種慣了,知道竅門:「要讓它爬高一點,就不能讓它早早開花,更不能留太多須子。得掐一掐。等開花時候,其實南瓜花也能吃的。」

付拾一不懂得,卻認真記下來,煞有介事的點頭。

燕娘將掐下來的嫩莖交給阿玫,「把皮剝了,晚上給小娘子炒著吃。也很好吃。」

付拾一沒吃過,自然興致勃勃的,順帶就將杜太夫人送禮的事情拋到了腦後。

春天就是好,菜秧子幾乎是一天一個樣,現在和剛栽下去時候,完全都是兩個樣了。付拾一看著蓬勃發展的菜苗們,心裡別提多歡喜了。

晚上一大家子吃的是粽子。

付拾一親自包的。

粽子葉用的是大的蘆葦葉。

現在大多數人是用菰葉,但是那個葉子是細長的,不如蘆葦葉好用。

除了這兩種之外,還有用竹葉的。

付拾一今天做的餡只有紅棗豆沙粽,鹹蛋黃肉粽,還有蜜棗粽,以及臘肉粽。

一個粽子只包了四個。四個大人一人一個。

阿玫和付拾一分,不然怕她吃多了積食。

付拾一覺得,粽子好吃不好吃,除了餡之外,最關鍵的是蘸料。

尤其是甜口的粽子。

付拾一做兩種蘸料。

一種單純的糖漿水。

一種是用糖漬玫瑰加上糖漿水調出來的玫瑰醬。

一個甜得像蜜,一個滿口花香。

饒是張春盛毒舌成那樣,也沒能挑出毛病,捧著粽子吃得悻悻。

付拾一一面吃一面和他們商量:「這個粽子,咱們端午節那天去河邊上賣。我們一邊包一邊賣。阿兄趕車運東西。燕娘和你在後麵包,我在前頭一麵包一面賣。等賺夠了錢,咱們就先可以置辦東西開飯館了。」

張春盛終於找到了機會,斜睨付拾一一眼:「萬一賣不出去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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