舀出來這三個字,登時就讓所有人臉都綠了。

這個缸子,怎麼說呢……別沒的特點,就是大。

裡頭要是裝屍體,少說能裝三個人。

還是不砍的那種。

羅樂清咬咬牙:「去拿兩個葫蘆瓢來,我來。」

徐雙魚立刻感動,毫不猶豫的跟上:「我也來。」

付拾一默默的退後一步,心中寬慰自己:有弟子服其勞,這是好事,自己要學會心安理得的享受。

徐雙魚很勇敢的上去舀了第一瓢。

水瓢里舀出來的東西,只看一眼也的確是就叫人猜到了是什麼。

那種醬色,那種味道——讓人想起了血。

徐雙魚和羅樂清兩個一起動手,自然是十分快的。

連一刻鐘都沒要到,徐雙魚他們就弄出了幾盆了。

然後,羅樂清一水瓢下去,就碰到了東西。她驚了一下:「酒里有東西!」

付拾一就過去探頭用火把照了一下。

付拾一看見的,是一隻手。

一隻裹滿了屍蠟的,泡成巨人觀樣子的手。

怎麼說呢,現在這個時代,烈酒就沒有。

喝的酒都是低度酒,用釀米酒的辦法釀出來的,提純技術還不行。

所以呢,那酒精度數很低,肯定做不到完全保存完好的效果。

但是總歸來說,也隔絕了氧氣,再加上密封的環境——

以及酒精殺死一部分細菌,所以屍體還是得到了很好的保存。

成了濕屍。

但是這樣的屍體,就很不好保存處理。

連拉出來都不是那麼容易。

因為皮肉都泡得又松又軟,稍微一碰,就會往下掉。

就像是太軟爛的泥。一旦外力觸碰,就會改變形狀。

羅樂清還沒感受過比這個更可怕的屍體,所以這會兒的衝擊就有點大,她最終還是硬生生將冒出來的酸水咽下去,頑強道:「那我們怎麼運回去?」

「三選一。」付拾一伸出三根手指頭來。

眾人齊刷刷的看住了她。

「第一,咱們直接這麼將人拉出來。」

「第二,把水舀乾了,再將人拉出來。」

「第三個比較粗暴,直接砸碎大缸,然後將水放了,人也出來了。」

眾人登時抽搐:第三個辦法還真是比較粗暴。而且是粗暴過頭了。

付拾一看向李長博:「李縣令覺得哪個辦法比較好?」

「慢慢舀干吧。不然這屋子就徹底沒人敢住了。」李長博還是很厚道。

而他這個選項,也是叫大家不約而同的鬆了一口氣。

付拾一當然也不是自己干,只看向羅樂清和徐雙魚兩個,出聲鼓勵:「你們兩個可要加油!」

徐雙魚欲哭無淚,可憐巴巴:「付小娘子,那肉碰掉了怎麼辦?」

「過濾一下放在乾的盆里唄。好歹等下葬時候,儘量給死者一個全屍。」付拾一理所當然給出了答案。

然後想了想,又叮囑一句:「不過你們還是要儘量的避開屍體。差不多就行了。能抬得動缸就好。」

抬回衙門去,就好辦了。

但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還是難。

最終還是差不多弄了半個時辰。

直接就讓羅樂清和徐雙魚他們兩個差點就直不起來腰了。

最後,眾人抬著這麼一個大缸回了衙門時,才看到一直在門外蹲著的郝和懷。

郝和懷剛才就沒進屋。

也不知是在想什麼。

這會兒見到付拾一他們要回去,就又跟上了。

在路過一個路口時候,他還指著那小巷子,頗有些感慨的說了一句:「你們看,這就是當時那條路。我要是去早一點就好了。」

也許人就不會死。

自然而然的,也就不會有今天這樣一出鬧劇。

聽聞郝和懷這一番話,付拾一等人都是有點不知該如何寬慰他。

仿佛在這樣的情景和情緒下,任何言語都顯得那麼的蒼白無力。

最後,有人輕輕的拍了拍郝和懷的肩膀,最終是什麼也沒說。

郝和懷自己也沒再多說話,只是這麼的默默跟著人群走。

然後就這麼一路的,回到了衙門。

而郝多奎已經是在衙門裡喊了這半天的冤枉了。

謝雙繁當時沒讓徐坤跟著去看熱鬧。

徐坤估計也懶得跑,就索性和謝雙繁留下來下棋。

結果此時此刻,這兩人都是一臉的苦色:在這樣的叫喚聲里,根本就沒有辦法去想那麼多東西,所以下棋的技術嘛……

看見李長博等人時候,他們簡直像看見了久違的親人。

不過在看見那一口大缸子的時候,卻也都是齊刷刷變了臉色。

徐坤一臉興味的繞著那大缸子走了幾圈,「這是什麼啊?真找到了屍體?」

付拾一鼓勵他:「要不徐縣令揭開來看看?」

徐雙魚毫不猶豫的拒絕了:「我看還是算了。我又不是仵作。」

然後默默的後退幾步,跟李長博站在一起,發誓要和李長博共同進退。

李長博不等付拾一驗屍,直接就將郝多奎「請」了出來。

毫不誇張的說,在看見那一口大缸的時候,郝多奎臉色就變了。

最開始是震驚,然後就是懼怕。

連帶著身上都沒了力氣,直接那麼一下子滑坐到了地上。

最終,他愣愣的看著那一口缸子,出了一頭的冷汗。

「你主動交代,讓衙門的人省點功夫,回頭也好少吃點苦頭,你說如何?」李長博不疾不徐走到了郝多奎跟前,低頭看他,好好的和他商量。

郝多奎臉色灰敗:「我說。」

這個時候,也沒什麼好再喊冤枉的。

人都發現了。

郝和懷在旁邊看得聽得一清二楚。

他緊緊盯著自己阿兄,臉上全是失望:「原來,他們猜的都是真的。」

「可是阿兄,為什麼?」郝和懷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見財起意他能想得明白。

嫁禍給他,他也能想得明白。

可是再殺人,而且還殺的是自己嫂嫂——他想不明白。

郝和懷滿面苦澀,盯著不言語的郝多奎,不甘心的問:「難道,這就是阿兄要的日子嗎?阿兄在我流放時候,過的就是這樣的日子嗎?」

在場所有的人,都能感覺到,郝和懷的情緒波動有點厲害。

而且郝和懷的某些信念,恐怕也是粉碎了。

然而郝多奎張著嘴巴,卻根本一個字都辯駁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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