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了手術之後,付拾一整個人都是快脫力了。

走出手術室,就感覺自己身上好像是已經被整個抽空了力氣。

腹中也只覺得飢餓——每一次做完了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時候,付拾一都特別餓。

而不管是驗屍,還是手術,都是體力勞動和腦力勞動的結合。

付拾一揉了揉肚子,問他們幾個:「餓不餓?」

白澤謄忙道:「這條街上不遠處,有食肆。」

然而除辛和羅樂清顯然都沒什麼食慾,搖頭拒絕了。

付拾一就遺憾道:「那我還是回去吃吧。估計這會兒飯也該做好了。」

頓了頓,又叮囑白澤謄:「這幾天要勞煩白大夫密切關注傷口情況。前面會有很血水流出也正常,只要不化膿,就不必管,每日可以用蒸餾水進行擦拭。等血水逐漸減少甚至沒有時候,就直接將管子抽出來。」

「另外,麻藥過去之後,患者必然會十分疼痛,如果忍不住,可以再喝點麻沸散,或者讓他睡過去。」付拾一嘆一口氣:「再不行,綁起來也可以。」

「假肢的樣子我回頭畫個圖,等傷口癒合了,就可以去定做了。」

付拾一淺笑一下:「只要傷口不再次感染,後頭就好辦了。」

白澤謄聽了這話,立刻問了句:「那若是再次感染呢?」

「那就繼續做手術,截肢。」付拾一嘆一口氣:「直到大腿根為止。直到實在是救不回來為止。但是這樣很受罪。如果癒合不好,就徵詢患者本人意見,看看他自己是不是還想繼續求一線生機。」

但凡醫療條件好一點,付拾一也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現在這樣的情況——折騰未必就能折騰出一線生機,所以動手術與否,還是要看患者自己的選擇。

白澤謄點了點頭。

羅樂清和除辛二人面上神色,都顯得有些不忍。

「另外,儘量讓患者家屬多鼓勵患者,咱們也儘可能給他希望。也告訴他,殘疾不可怕,到時候還能有別的辦法生活。別讓他有其他顧慮。心情好,也能幫助傷口恢復。」付拾一這話說得是半點不假。

強大的求生意志,有時候真的是戰勝病魔最主要的力量。

尤其是情況艱難的時候,求生意志強烈,身體也會爆發出無限的潛能。

白澤謄點頭應下:「付小娘子懂得真多。」

付拾一抿了抿唇,輕嘆一聲:「其實還是懂得太少了。」

能為這個時代做的貢獻,也太少了。

如果當年學的是機械工程……說不定這會兒就能做出許多有用的東西了。

甚至當年上學時候再用功一點,或者現在能救更多的人,手術這個能更早的普及開來——

可惜,她現在自己都是摸著石頭過河,全靠那點實踐經驗,和以前大學時候學的一點皮毛在班門弄斧。

把自己想得到的東西都跟白澤謄交代完了,付拾一這才提出告辭。

不過從醫館出來,付拾一一眼就看到了方良的馬車。

然後就看見李長博撩開車簾看過來。

付拾一本來因為又累又餓而有些倦怠疲憊,這下也徹底精神起來,雀躍的爬上了馬車,她欣喜道:「你怎麼來接我了?」

這一刻,她就有點兒體會到了男朋友接送上下班的快樂:那可真是美妙啊~

「洗手了沒?」李長博輕笑著問付拾一。

付拾一搖頭:「沒有洗太久,水太冷了。」

於是李長博就從懷中掏出一個燒餅來,從善如流道:「那你別摸,就著我的手吃兩口。」

付拾一一眼就認出來:「是不是衙門最近那家羊肉餅鋪的?」

「嗯。」李長博應一聲後就催促:「快吃,要涼了。」

一面說,他一面將外麵包的油紙給一層層的剝開,露出裡頭金黃酥脆的燒餅來。

燒餅上還有已經烘烤得發黃的白芝麻,看著就香。

付拾一本來就餓,當時就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

等聞見了那個味道,登時就忍不住,「嗷嗚」一口就將圓圓的燒餅咬出了一個缺口。從滿月變成了彎月。

李長博嚇了一跳,然後看著付拾一鼓鼓囊囊的腮幫子,徹底無奈:「有沒有人搶,這麼著急作甚?」

付拾一話都說不清楚了:「俄!」

說完之後,更是囫圇的嚼了兩口,然後就匆匆咽下去,準備再來一口。

李長博卻不肯再讓她咬第二口,罕見的強勢起來:「細嚼慢咽。方能養生。」

付拾一眼巴巴的瞅著他手裡的燒餅:「行吧。」

他卻慢悠悠掏出了水囊:「裡頭是熱水,先喝兩口潤潤。」

還別說,燒餅真有點干。

付拾一咕嘟咕嘟喝水的時候,看著李長博有點兒急又有點兒無奈的樣子,終於好心的放慢了速度。不過她發現自己有點兒喜歡看李長博那個樣子。

他那麼著急和無奈,全是因為在乎她。

一想到這個,付拾一就笑得眼睛都快眯起來,嘴巴也快咧到了耳朵根。

她抱住李長博的胳膊輕輕搖晃著撒嬌:「餓死了餓死了,快給我吃——」

從前吧,付拾一覺得撒嬌太嗲,顯得有點彆扭和奇怪。

但是到了今天,等她自己做完了,這才發現,原來這種事情,是可以這麼順其自然的——一點不覺得彆扭。

甚至還覺得有點兒快樂。

李長博也沒見過付拾一這樣,當時還愣了一下,隨後也笑起來。直到看到付拾一沒再拿出那氣吞山河的吃法,他就笑得更滿意了。

「付小娘子真乖。」他出聲誇獎,絲毫沒發現自己嗓音里多了一絲絲沙啞的暗沉。但是他知道,他現在內心裡是有一個邪惡的想法。

不合乎規矩,不合乎禮教,卻充斥在每一寸肌膚底下,奔騰於每一滴血液,以至於讓整個人都有些快要沸騰。

他花了很大力氣才壓制下來。

但是卻不由自主的更期待一切都能合乎禮教的那一天:到了那一天……

李長博抿了抿嘴唇,盯著付拾一因為吃東西而紅潤的嘴唇,無聲的笑了。

這個笑容,不像是平日溫柔和氣,也不是淺淡輕柔,反而是帶著一股志在必得的邪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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