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這樣一句話出來,張二牛磕頭就更加用力了。不過他一面磕頭,一面辯解:「沒有,我們真沒有殺人!」

眾人心中皆是浮起了一絲絲荒誕:沒有個大頭鬼哦!你說人不是你殺的,那你心虛什麼?

李長博也不著急,一面問清楚那陳七狗在何處,讓王二祥帶人去尋來,一面又緩緩問:「你們是起了口角,還是為了錢財?」

張二牛慌忙搖頭辯解:「都不是!他的錢早就輸給我們了,哪裡還有錢?他想要我們的錢還差不多!至於口角,他那人三桿子打不出來一個屁,我們怎麼可能起口角!」

這句「三桿子打不出一個屁」,就很靈性。

霎時只讓人啼笑皆非。

張二牛辯解完了,終於將當時情況說了個詳細:「那天賭錢,他輸光了。就在說要賒帳時候,我們就說不玩了。結果他剛一站起來,就一頭倒下去了。當時人就沒氣了——」

付拾一一愣,隨後勃然大怒:人是因為上吊窒息而死的!還想騙人?

李長博也皺起眉頭。

張二牛不知想什麼,就說得更快了:「他沒氣了,我們也不知該怎麼辦。可要是把這個事情說出去,我和陳七狗肯定都沒什麼好果子吃!賭錢這個事兒,我更不敢讓我婆娘知道!」

「最後我就出了個餿主意。」張二牛磕磕巴巴的,還不停偷看李長博。

見李長博眉頭緊鎖,一臉不悅,張二牛再度加快了語速:「我想著,反正人都死了。他家那麼窮,能訛一筆錢也好!我就說,把他吊在他那東家的店門口!這樣誰都會覺得,是那東家和他起了什麼事情,所以他才故意去人家門口上吊!」

「等到天亮了,我再讓瘸老三婆娘去鬧一鬧,這個事兒不也挺好?」

「反正瘸老三每次發了錢,也不拿回去,多數都先和我們賭一場。有時候輸光了,他回去還打人哩!用他的話說,娶了這個婆娘,他就開始走背運!先是摔斷了腿,掙不著錢了,然後也只有一個閨女,連個兒子也生不出來!賭錢更是輸多贏少!」

張二牛臉上表情有點兒討好的看李長博:「雖然這事兒有點不厚道,但是我真是為了瘸老三婆娘她們好!人反正死都死了,能要點錢是點錢!」

這個理直氣壯的態度,只叫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這樣的做法,根本就不是講什麼道理情義,分明就是為了推卸責任!虧他還能說得如此道貌岸然!

李長博也是沉默了半天,才徐徐開口:「所以,人是你們吊到了永濟布莊門口?」

張二牛點點頭,「我也是為了他們家好——就這麼死了,什麼也沒有撈著。可要是人家布莊老闆願意賠錢,那可不就成了好事兒?」

李長博盯著張二牛的眼睛,問他:「你就不知他在哪個布莊幹活?」

「他說了嘛,挺大的布莊,生意還不錯,特別賺錢!」張二牛實話實說:「那條街上,就那家布莊最大,肯定也最掙錢!」

眾人被這個理由搞得無語。

李長博緩緩開口:「瘸老三做活那家布莊,叫寇記布莊,而你們找的那家布莊,叫永濟布莊。而且,瘸老三是被弔死的。」

他甚至微笑了一下:「所以,你還要繼續編下去?」

這前後不搭調的說法,想騙過誰?

張二牛愣住了。

他死死的盯著李長博,嘴唇一陣哆嗦:「你說什麼?他怎麼死的?」

「弔死的。」付拾一替李長博回答,更解釋得清楚明白:「因為被繩子勒住了脖子,吸不上來氣,最後憋死了。」

「所以,他不是你說的忽然人就沒了。而就是被人吊在了半空,弔死了。」

付拾一肅穆看住張二牛:「你聽明白了嗎?」

張二牛覺得自己好像是明白了,又好像是沒明白,整個人都有點暈。

多了很久,他才說了句:「這不可能,當時他就是死了——人都沒氣了。」

付拾一想了想,乾脆問了句:「在把人吊上去的時候,你們有沒有再一次檢查?確定人已經死了?」

張二牛沉默了。

然後他劇烈顫抖起來,面上全是驚恐,就連眼睛也是死死的瞪著,卻偏偏沒有焦距,仿佛虛空中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付拾一迅速和李長博交換了一個眼神。

李長博便出來和付拾一說話。

付拾一壓低聲音:「我在想一個可能。你說會不會有可能是過失殺人?」

李長博微微揚眉:「為何這麼說?」

「瘸老三胃裡沒有任何食物。腸道中也沒有什麼東西。這就說明,很可能他是很久沒吃東西了。在這種情況,他可能會有暈眩的症狀。」

付拾一看住李長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李長博明白了。他沉思片刻,卻覺得還是有些荒誕:「你是說,當時瘸老三很可能只是暈眩過去,但是並沒有死。而張二牛他們卻以為他死了,所以為了不被人發現,就將他假裝成上吊。結果沒想到,反倒是殺人了?」

付拾一點頭:「有可能。他們說當時瘸老三沒有呼吸,有可能是暫時休克,導致心跳和呼吸都暫時停住了。」

這種情況,雖然可能性很小,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可被吊上去之後,瘸老三會劇烈掙扎,甚至撓破脖子,這樣的動靜,他們不可能沒發現。」李長博沉聲表明自己的態度:「我還是覺得,這是在撒謊。」

付拾一皺眉思索片刻,就想到了合理的解釋:「當時瘸老三是休克了。後來雖然緩過來,但是人依舊在昏迷之中。所以,吊上去之後,還是要一點時間才會反應過來。如果他們將人吊上去之後,直接就走了,很可能就會錯過這個時間。」

李長博再次沉吟。

良久,他才緩緩道:「我會試探一二,再行判斷。」

付拾一頷首,「蓄意謀殺和過失殺人畢竟不同,咱們還是要弄清楚才行。」

李長博頷首,而後二人進去,重新看住了張二牛。

張二牛此時已經緩過來一點了,可依舊還是反應有些遲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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