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這幾句話,簡直尖銳到像是鋼針。

而顯然,秦台被這一把鋼針,差點扎得跳起來。

秦檯面上血色一點點的退了個乾淨。

他就這麼蒼白著臉看著李長博,嘴唇開開又合合,卻一個字說不出。

說實話,秦台這個樣子,只讓人想起了幾個詞來:可憐,弱小,無助。

可大家心裡頭更加清楚秦台之所以說不出來話,無非就是因為李長博都說中了。

所以,他無法反駁。

秦台說不出話來,秦家婦人急得趕緊出聲:「小郎怎麼會這樣想?那是他的親哥哥啊!而且不管怎麼說,那天夜裡他和我們在一起。他早早就睡下了!」

秦家婦人說完這話,狠狠拽了一把秦台,難得對秦台拉了臉:「你怎麼回事?連話也不會說了?!平時的聰明勁哪去了?」

秦台狼狽的低下頭去,囁嚅說了句:「我沒這樣想過。」

「你看著我,再說這話。」李長博不急不躁,甚至連點情緒波動也沒有,就這麼淡淡的提了個要求。

付拾一聽完,心裡頭十分篤定:這樣一來,秦台肯定是做不到的。

而秦台聽完了這個要求,震驚得當時就抬起頭來。

四目相對,他卻覺得自己所有情緒都被看穿,登時狼狽低下頭,近乎崩潰的喊了一嗓子:「我是恨他!我是討厭他!他好好的呆著不行嗎?!」

「非要來學堂找我?」

「非要傻笑著告訴別人他是我哥哥?」

「非要別人笑話我,我是傻子的弟弟?」

「他喜歡吃糖瓜就喜歡吃糖瓜,為什麼非要硬塞給我?我新衣裳都被弄髒了了!見了先生,還被訓誡不知清正自身,不是君子!」

秦台崩潰著大哭出聲:「我就是討厭他!就是想他死!那又怎麼了?難道你們誰想要一個傻子哥哥?說是他成婚了,以後不會連累我,可是他會老老實實的呆在家裡不找我嗎?」

「一個月,能叫人來找我三四回!成婚那天,還要偷偷告訴我,他最喜歡我,最想和我一起生活!」

秦台抬起袖子,胡亂的往臉上抹,卻怎麼也抹不幹凈那些不停湧出來的眼淚。

那些眼淚混雜著鼻涕,糊了他一臉。

秦家婦人在旁邊一臉震驚的看著小兒子,也愣住了,一動不動的,傻傻的看著他。

在場所有人既有一種理解秦台的感覺,又有一種覺得為了這個殺人,未免太荒誕的感覺。

不過,話說到了這個份上,所有人也都去掉了那一層猜測,覺得秦台絕對是兇手。

秦台還沒有說完,他一臉哭,一面發泄似的說著那些他心裡頭介意的事情。

所有人都安安靜靜聽著,心頭荒誕越來越嚴重。

直到秦台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個哭累了的孩子一樣,停了,李長博這才徐徐開口:「所以那天晚上,你越想越氣憤,就偷偷爬起來,溜出家門,然後殺了你哥哥和嫂嫂。」

李長博用的肯定句。

所有人都看住秦台。

只要秦台說個是,那這個案子,就算塵埃落定,也明明白白。

可是秦台只是茫然的抬起頭來,抽噎著:「啊?我沒殺人啊——」

眾人齊刷刷瞪圓了眼睛:???那你剛才說那麼多?

付拾一煞有介事點點頭:對嘛,這幅樣子,看著可不像是殺人兇手。這點心理承受能力,剛一見血,估計就嚇哭了。

李長博微微蹙眉,卻也沒太驚訝,只又問他:「那,那天夜裡,發生了什麼事?」

秦台擤了一把鼻涕,大概覺得挺丟人的,臉上通紅,目光游離:「我是爬起來,偷偷過去找他了。」

他說到這裡,就停頓下來,表情扭扭捏捏,不肯利索往下說。

這可把眾人急得差點跺腳:這說一句停三停的,還剛好斷在關鍵處,真想一下掐死他!

王二祥忍不住出聲:「你倒是說啊!」

秦台努力收拾了一下衣衫,盡力讓自己看起來還是像個君子一點。

他偷偷看一眼芝蘭玉樹的李長博,又將背脊挺直一點,只是說話時候,還是羞慚到臉紅和結結巴巴:「我過去敲開門,然後跟他們說了一些……一些話。」

他又不肯說了。

這一次李長博主動接話,微微揚眉,很是瞭然:「這些話很難聽?」

秦台點點頭。

等了片刻,周圍還是一點聲音都沒有,他抬起頭悄悄四下里看一眼,這才發現,原來所有人都目光炯炯的看著自己,那眼神,分明是在無聲催促。

他被這些目光看得只能往下說:「我跟他們說,讓他們以後不要來找我。」

「尤其是嫂嫂,我跟她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傻子,你就不能攔著他嗎?家裡買你來,你就要做好該做的事情!」

「還說,雖然我嘴上叫著哥哥和嫂嫂,但事實上,我心裡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哥哥和嫂嫂,最好我們就是兩家人!」

「我還說,以後我是要做官的,讓他們不要給我丟人。」

秦台越說越心虛,頭也越來越低。

眾人也難免有點氣憤。

「然後嫂嫂她很生氣,讓我哥哥把我趕走,就說以後就算窮死餓死,也絕對不會去找我。讓我放心。他們絕不會丟我們的人。但是以後,我也休想進他們家的門。我要再不走,她就拿掃把趕我出門。」

秦台說到了這裡,還感慨一下:「我嫂嫂可真兇。嚇得我都不知道說什麼。只能匆匆忙忙走了。」

「那傻……我哥哥他當時哭了。哭著送我到了大門邊,問我是不是真的很討厭他。」

秦台抿了抿嘴唇,「我說是。」

「他哭著跑回去。我在原地站了一會,替他們把門掩上,也走了。」

秦台還是真的挺聰明的,他局促不安的分析了一句:「所以我猜,可能沒有痕跡,是因為他們也沒有出來關門?」

眾人已是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了,最後只能面無表情。

秦家婦人早已經傻了眼,回不了神。

李長博卻點點頭,承認了秦台這個想法:「是有可能。」

秦台低下頭,越發覺得,氣度高潔的李長博像天上的月亮,自己如此陰暗醜陋,就像是陰溝里的癩蛤蟆。

如此差距,叫人忍不住羞怯自卑到摳緊腳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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