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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正文――――

『當真要在今日與諸國聯軍交鋒?……與其決戰?!』

在魏王趙潤的王輦後,跟著魏國內朝大臣介子鴟,這位魏國未來的內朝首輔大臣,此刻切身感受到眼前戰場上的緊張氛圍,忍不住渾身戰慄。

『陛下……』

介子鴟轉頭看了一眼王輦,只見在王輦上,他魏國的君主趙潤拄劍而立,面色陰沉似水地盯著前方。

忽然,趙潤開口對正在駕馭王輦的近衛大將褚亨道:「褚亨,將王輦駕到陣前。」

「是,陛下。」

褚亨翁聲翁氣地應了一聲,駕馭著王輦緩緩向前,一直來到己方大軍陣型的最前方。

見此,護衛在王輦左右的禁衛軍將領「岑倡」大驚失色,但又不敢在這種時候提出異議,值得硬得頭皮帶人跟上去。

片刻之後,趙潤的王輦便來到了大軍的最前方。

遠遠瞧見這輛王輦,在諸國聯軍的本陣,似楚水君,似齊將田耽,似楚將項末、項孌等等,諸國將領們皆為之一愣。

王駕出現在大軍陣前,這是自古以來多麼罕見的事。

『那趙潤想要做什麼?莫不是要在陣前威懾我軍?』

楚水君心下很是納悶。

而此時在魏軍的陣前,趙潤已吩咐岑倡等人撤掉了王輦的傘蓋,使得他這位魏國君主的身影,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五萬禁衛軍的面前。

「褚亨,緩緩向前,叫將士們皆能看到朕。」

「是!」

在趙潤的吩咐下,褚亨駕馭著王輦緩緩在五萬禁衛軍面前橫向移動,最終,來到了陣前的中央。

此時,趙潤吩咐褚亨停下王輦,隨即,他指著遠方的諸國聯軍,竭聲喊道:「諸位我大魏的男兒,敵人早已得知我軍的到來,早早在此集結,試圖將我等擊潰……朕知道,諸位兒郎在連日趕路之後甚為疲倦,事實上,朕也疲倦不已,恨不得美美睡上一覺。但很遺憾,遠處的敵軍不允許。既然這樣……那就擊潰他們!」

驟然間,趙潤再次提高了聲調。

「這是一場事關我大魏國運的戰爭!勝,則大魏屹立不倒,敗,則國家萬劫不復。……看著那座城池!」

他手指東北方向的大梁城,厲聲喊道:「那是我大魏舊日的王都,萬恨的諸國聯軍,在數月內攻占了我大魏千餘里土地,近百座大小城池,一路攻打到我大魏舊日的都城。……無數的同胞在敵軍的刀刃下喪生,每一名敵軍士卒的雙手,皆沾滿了我大魏子民的鮮血……諸國聯軍確實聲勢浩大,他們有整整一百五十萬之眾,但,我大魏的男兒,會因此而畏懼麼?不!朕希望在這裡,就在我大魏舊日的都城前,向對面的敵軍做出警告!……這裡就是底線,就是這裡!從這一條線起,我大魏不會再後退!」

「……或許會有人心存疑慮,不明白如何才能戰勝眼前那支強大的敵軍,朕在這裡告訴諸位,只要每一名我大魏的健兒能殺死兩名敵軍,我大魏就能與諸國打成平局!若每一名健兒能殺死三名敵軍,朕就能確保這場戰爭的勝利!若每一名健兒能殺死五名敵軍,我大魏就能迎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

「看,酣暢淋漓的大勝,事實上也很簡單,不是麼?只需我大魏的兒郎們殺死五名敵軍……五人而已。一、二、三、四、五,這場戰爭的勝利就屬於我大魏,就這麼簡單。」

「無須為了敵軍的百萬兵力而感到恐懼,相反,我等應當感到自豪!……須知對面的敵軍當中,有楚國、齊國、魯國、越國、衛國五個國家的傾國兵力……他們畏懼於我大魏,毫無膽量單獨面對我大魏,是故才要聚集五國的兵力。因為他們很清楚,單個國家,根本不是我大魏的對手,因為我大魏,乃――當世最強!」

『……』

此時在諸國聯軍的本陣,齊國將領田耽眯著眼睛關注著遠方那架王輦,隱隱約約聽到了魏王趙潤的喊話,他微微色變道:「楚水君,請立即下令進攻!」

「什麼?」楚水君轉頭看向田耽。

只見田耽目不轉睛地盯著遙遠處的那架王輦,面色凝重地說道:「要麼就立刻進兵打斷趙潤的激勵,要麼就立刻撤兵……我有種不好的預感。」最後一句,他喃喃說道。

「……」

楚水君不知該說什麼,轉頭又將視線投向遠方的魏軍陣型,心下暗暗嘀咕。

他不是猜不到魏王趙潤此刻正在魏軍陣列前激勵其麾下將士,只是他並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太大的意義。

魏軍遠道而來,本來就身心疲倦,難道就憑趙潤這一番激勵的話,那三十萬左右東拼西湊的魏軍,就能戰勝他這邊數十萬的諸國聯軍?――要知道,除了新陽君項培與越國將領吳起那兩支軍隊外,此番他已經集結了所有諸國聯軍的士卒,那是真正的百萬之眾!

想到這裡,他笑著寬慰道:「田將軍稍安勿躁,我軍前方將士還需一點時間來排兵布陣,一旦他們準備就緒,我會立刻下令進攻……」

「……」田耽皺著眉頭,欲言又止。

而與此同時,魏王趙潤仍在魏軍陣列前激勵他魏國的將士。

「……朕本應當與諸君同進同退、共赴生死,但作為大魏的君主,請允許朕先在這裡目睹我大魏諸位健兒英勇殺敵的英姿!倘若上天註定要亡我大魏,朕亦不會苟且偷生,朕會作為我大魏最後一名士卒,慷慨戰死!……諸君活,則朕活;諸君死,則朕亡!這是一場已沒有任何退路的戰爭!」

「前進,我大魏的兒郎,這是一場復仇的戰爭!」

「忘卻心中的恐懼,握緊兵器、緊盯前方,戰鼓未曾停下,就莫要停止衝鋒。退後只會令你們變得虛弱,膽怯必定會招來死亡,唯有一往直前,置之死地而後生,方能戰勝敵軍!」

「……邁出這一步,視自己為已死之人,莫要恐懼、莫要後退,」

「我軍趕奔數百里馳援大梁,為的不是苟安,而是要擊潰諸國的聯軍!……讓對面膽敢進犯我大魏的敵卒,嘗到應得的敗北滋味!」

「前進吧,我大魏的兒郎們,賜與我等為敵應得的敗亡!……」

「讓我們生,讓他們死!」

在王輦旁,雒陽禁衛軍總統領衛驕見趙潤說完,振臂高呼道:「讓我們生,讓他們死!」

「喔喔――!!」

已列陣整齊的五萬禁衛軍爆發出一股震天震地的吶喊。

「鳴戰鼓!」

趙潤大喝一聲,旋即,抬手一指前方,用已變得沙啞的嗓音竭盡全力喊道:「雒陽禁衛,全軍出擊!」

『全軍出擊?』

雒陽禁衛軍總統領衛驕心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在僅僅只有一絲的猶豫後,他振臂高呼道:「雒陽禁衛,全軍出擊!」

在衛驕的命令下,五萬禁衛軍踏著整齊的步伐,徐徐向前移動。

那是五十個步兵方陣,橫向十個方陣、縱向五個方陣,整整五十個千人步兵方陣,攏共五萬兵力。

這五萬雒陽禁衛,是三十萬魏軍中唯一的精銳,就這樣,一開場就被投入了戰場,而且是全軍出動。

「踏――」

「踏――」

「踏――」

五萬雒陽禁衛,邁著整齊的步伐,在雄壯的擂鼓聲中,一步一步邁向遠處的諸國聯軍。

那一往無前的氣勢,縱使是有百萬之眾的諸國聯軍,都難免為之戰慄。

『居、居然率先搶攻?』

這一刻,楚水君簡直難以相信自己的眼睛。

兵力處於絕對劣勢的魏軍,居然敢率先對他百萬大軍展開進攻?

而且率先展開進攻的,居然還是魏國僅剩的精銳正軍?而不是那些被臨時徵召的民兵、遊俠?

那趙潤瘋了嗎?

他到底知不知道,一旦這數萬魏國正軍潰敗,則他魏國必然迎來覆亡?

『他到底在想什麼?!』

楚水君下意識地睜大了眼睛,心中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寒意。

「楚水君!」

在旁,齊將田耽大聲提醒道:「請下令迎敵!」

「哦……」

楚水君如夢初醒,連忙下令道:「諸位將軍,且立刻回歸本部軍隊,與魏軍……」

說到這裡,他心中閃過幾分猶豫。

『當真要在今日與魏軍決戰麼?』

楚水君心中有些無措。

要知道,他其實還未做好與魏軍一決生死的準備啊,天地可鑑,他今日率軍出擊,只是想看看有沒有擊潰魏王趙潤這支援軍的可能而已,縱使直到此刻,他也只是想著先派些糧募兵試探試探對面魏軍體力的深淺,然後再考慮其他――怎麼突然之間,就仿佛變成決戰了?

「諸位將軍且先回歸各部,指揮戰事。」

楚水君心神不定地又重複道。

聽聞此言,諸國聯軍的將領面色各異地離開本陣,回歸各自軍隊。

他們都看得出來,由於魏王趙潤不按常理地相逼,反過來逼迫諸國聯軍就此決戰,使得楚水君的心神大為震盪――事實上,就連他們也有些遲疑。

遲疑於對面的魏軍為何如此乾脆,甚至於反過來逼迫他們展開決戰?

難道果真是有什麼聯軍所不知道的致勝法寶麼?

他們想不通。

「嘿嘿嘿嘿……」

在返回自己麾下軍隊時,魯國將領桓虎嘿嘿怪笑起來,引起了大將陳狩的注意。

「你笑什麼?」陳狩不解問道。

「太驚人了……」

只見桓虎舔了舔嘴唇,激動地說道:「方才你難道沒有看到楚水君、田耽、項末等人的面色?嘖嘖嘖,實在是太了不起了,魏國的君主趙潤,在這種時刻,居然敢用手中僅有的精銳正軍,來豪賭這場戰爭的勝敗,他的膽魄,叫桓某亦佩服不已。……相比較趙潤,諸國聯軍中的將領,個個都是慫包!尤其是那個楚水君,本來我還以為那是個什麼人物,不曾想,只是一個窩囊的廢物而已……你可見到,他方才生生將「與魏軍決戰」這句話咽了回去,哈哈哈哈……」

「你哆嗦什麼?」

陳狩不解得看著好似在渾身發抖的桓虎。

「這是興奮。」

桓虎舔舔嘴唇,仿佛無法控制自己,一臉亢奮地說道:「這才是我嚮往的!趙潤、趙潤……倘若說在此之前,我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那麼這一刻,我必須承認,只有這等雄主,才值得我桓虎……」

「慎言!」

陳狩立刻打斷了桓虎的話,謹慎地看了一眼四周。

隨即,他低聲詢問桓虎道:「照你所言,魏軍的勝算不小?」

「何止是不小。」桓虎舔著嘴唇,情緒激動地說道:「狹路相逢勇者勝,魏軍明顯已擺出背水一戰的架勢,而聯軍這邊,卻是畏首畏尾,如何擋得住魏軍?聯軍必敗!……在楚水君將那句「與魏軍決戰」咽回肚內時,聯軍就已經敗了。」

聽聞此言,陳狩心中微微一動,低聲說道:「既然如此……」

「不可。」

仿佛是猜到了陳狩的心思,桓虎立即伸手打斷了前者的話,在平息了心中的激動後,壓低聲音正色說道:「今日之戰,我觀楚水君毫無決戰的打算,因此,一旦魏軍取得暫時的優勢,他必定會暫時避退……此地的聯軍終歸有近百萬之眾,而魏軍卻是遠道而來,縱使士氣如虹,但終歸體力難繼,一旦楚水君下令後撤,有項末、項孌、田耽等人率軍斷後,魏軍未必能乘勝追擊,一舉擊潰聯軍……你我此時倒戈,收效甚微,還不如暫時雌伏,待來日魏軍養足力氣,而楚水君也做好決戰準備時,你我再伺機給聯軍致命一擊,到那時,聯軍必將一敗塗地,再無餘力復戰……」

陳狩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旋即用帶著佩服地目光看了一眼桓虎。

雖然不願將稱讚的話說出口,使桓虎洋洋得意,但他必須承認,桓虎這個惡寇出身的傢伙,確實是極有眼界、極有謀略的帥才。

相比較當世名將,絲毫不弱。

而此時,魏軍的五萬禁衛軍,已經靠近了諸國聯軍的陣列,接近了一箭之地。

然而,面對著五萬魏國的精銳正軍,諸國聯軍擺在前方的士卒,卻竟然是糧募兵。

是的,就如桓虎所說的,楚水君今日根本沒有打算就此與魏軍決戰,他只是想試探試探魏軍士卒的體力深淺,然後再做打算,卻沒想到,魏軍卻派出了最精銳的士卒。

一方是魏軍最精銳的士卒,一方卻是諸國聯軍戰鬥力最差的糧募兵,隨便想想都能猜到這場交鋒的結果會是怎樣。

要命的是,諸國聯軍此刻已經來不及改變各支軍隊的站位,只能硬著頭皮讓戰鬥力最差的糧募兵去抵擋雒陽禁衛――充其量只能讓部署在側翼的各國正軍,利用弓弩等遠程兵器協助糧募兵。

這不,似項末、項孌、田耽等將領,皆意識到了己方在排兵布陣方面的劣勢,在回到自己所屬的軍隊後,立刻就率領麾下軍隊加強了兩翼,試圖對準備中央突破的魏國正軍製造點麻煩。

否則,恐怕部署在中部戰場的糧募兵,眨眼間就會被魏國的精銳正軍擊潰。

然而就在這時,魏王趙潤卻手指諸國聯軍的左右兩翼,用嘶啞的聲音對那些臨時徵募的民兵與遊俠下令道:「我大魏的健兒們,緊跟禁衛軍的腳步,對敵軍左右兩翼展開進攻!……除川雒騎兵,全軍總攻!」

「沖啊!」

「殺啊!」

在魏王趙潤的命令下,十幾萬、二十幾萬魏軍民兵,手持各種各樣的武器,朝著對面的諸國聯軍發動了總攻。

『瘋了!那趙潤簡直瘋了!』

在諸國聯軍的本陣,當楚水軍親眼看到對面的魏軍竟然傾巢而動時,他又驚又怒。

倘若此刻趙潤就在他面前,相信他定會揪著對方的衣襟大聲質問:有你這麼打仗的麼?第一輪進攻就是全軍總攻?你他娘的到底會不會打仗?!你那赫赫的戰功,難道都是靠這種盲目的全軍壓上得來的?

平日裡修養工夫極佳的楚水君,此刻滿頭大汗,焦躁不已。

其實他也清楚,要破解魏軍的全軍總攻,只需他也下令全軍總攻即可,難道將近百萬的聯軍,還無法戰勝只有三十幾萬的魏軍麼?

只是在他心底,他卻對此存有顧慮:萬一呢?萬一敗了呢?

從古至今的戰事,其實並不乏以少勝多例子,更何況,對面的魏王趙潤,本身就是以為擅長以弱勝強、以寡敵眾揚名於世的統帥。

而更要緊的是,楚水君摸不透對面的趙潤究竟有什麼樣的仗持,才敢在剛剛抵達大梁的當日,在其麾下魏卒並非出於最佳體力的情況下,對近百萬歇整了足足一日的諸國聯軍發動總攻。

『究竟是……當真欲破釜沉舟背水一戰,還是說,只是虛張聲勢,試圖迫使我軍撤退?』

死死捏著手中的馬鞭,楚水君心中驚疑不定。

而事實上,此刻在魏軍的本陣附近,內朝大臣介子鴟、禁衛軍將領岑倡等人,其實亦對他魏國君主趙潤一下子就壓上所有的兵力而惶恐地面色發白。

「陛下,您莫非有必勝的把握?」

策馬靠近王輦,介子鴟小心翼翼地說道。

趙潤聞言看了一眼介子鴟,沉聲說道:「士氣可用,我軍必勝!」

『士氣可用?……也就是說,並無必勝把握?』

聽懂了趙潤的言外深意,介子鴟心中暗暗叫苦。

仿佛是猜到了介子鴟的心中所想,趙潤目視著前方的戰場,淡淡說道:「放心吧,這場仗我軍的勝算至少有六成。……諸國聯軍的打算我很清楚,單看他們將一群糧募兵擺在陣列最前方,就能猜到他們今日只是想試探試探我軍而已,並非打算與我軍就此決戰……而這對於我軍來說,就是一個最佳的戰勝他們的機會。這也是一種出其不意。」

趙潤的話,並未叫介子鴟打消心中的疑慮,他低聲說道:「倘若聯軍亦下令全軍出動……」

聽聞此言,趙潤淡淡說道:「那朕就會下令川雒騎兵傾巢而動,似這等混亂的戰場,最適合騎兵出眾,不過……」

頓了頓,他長長吐了口氣,略帶幾分憂慮地說道:「只是這樣一來,那雙方就是兩敗俱傷的局面了。」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了一眼遙遠處。

『楚水君,你當真有這個膽量,傾盡所有兵力,跟朕豪賭這場戰爭的勝利麼?』

是的,雖說趙潤其實也並非是無謀短智地壓上所有兵力,但這場戰事的走向,還得看對面的楚水君如何接招。

倘若楚水君也是像趙潤這般脾氣暴躁的統帥,那樣的話,今日的戰事縱使以兩敗俱傷的平局收場,魏軍這邊也會很傷。

這是一場豪賭。

他已下注,就看楚水君敢不敢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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