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華燈初上，四野人潮洶湧，長街車流不息，錯落的霓虹光影將城市包裹出了半城迷離。
雖然夏天的太陽落的晚，但因為連日陰天的緣故，遠處的天際還是早已湧上了層層的暮色。
不知從什麼時候，天空悄悄地下起了雨來，雨勢並不大，落在地上都聽不到聲音，打在手心裡，也只是涼涼的觸感，並不會感覺冷。
江州的雨，向來是下得纏綿又溫柔。
謝衍在石階上等了幾分鐘，謝衡才從墓園裡面出來。
父子倆一前一後地朝停車場走去，一路無話。
直到上了車。
謝衍扯過安全帶繫上，將視線落到窗外之後，就不再有其他的動作了。
謝衡也沒急著開車，只是點了根煙，另一隻手搭到了方向盤上，微微側頭看向了謝衍。
那是一張幾乎和他像了九成九的臉。
但和他不同的是，再看之下，那張臉分明還是少年人的模樣。
說不出是什麼心情，謝衡緩緩吸了口煙，不自覺地回想了下上次見到謝衍是什麼時候，但這一回想之下，他才忽然發現，他竟然已經想不起來上次和謝衍見面是什麼時候了。
時間太久了，久到他好像已經忘了自己原來還有一個兒子。
在他的印象中，謝衍還是那個總是安安靜靜地站在牆角看著他和蘇婉爭執的那個小孩。
原來在他不知道的時候，那個小孩已經長這麼大了。
可父子倆之間，卻是橫亘了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那是十幾年的歲月造就出來，是他的刻意忽視和蘇婉的歇斯底里種下的因。
謝衡夾著長煙的那隻手微微收緊，心裡百感交集。
江州已經到了梅雨時節，雨漸漸下大了起來，雨滴啪嗒啪嗒地敲擊著車窗，四周開始起了霧，兩人都不說話，車裡的氣氛顯得冷凝而闃寂。
「阿衍。」就在這一片唯剩雨聲風聲的闃寂中，謝衡忽然開了口。
謝衍的眼睫微微一抬，視線從窗外收了回來，卻依舊是沒有看他，只將視線落到了手裡拿著的手機的上面。
謝衍沉默著。
謝衡似乎是有話要說，但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明明是最該親密的父子倆，現如今卻像是陌生人一樣。
正巧這時，謝衍拿在手裡的手機，螢幕忽地一亮。
微信彈了條消息通知出來。
在螢幕亮起的這一瞬間，謝衡也看清了他手機上設置的壁紙照片。
他稍有意外，那是……林亦安家的那個小姑娘？
謝衡也見過幾次，那小姑娘和林亦安長得很像，性子卻不太一樣，眉眼看起來總是有些冷，有些厭。
聽到手機上的動靜，謝衍看了眼微信，並沒有回覆，只是把手機倒扣了過去。
謝衡若有所思地抬了抬眼眸，過了片刻，他忽然問：「那是林亦安的女兒吧？」
聞聲，謝衍的表情微不可查地頓了下，點在手機螢幕背面的修長指尖也跟著停住，他的睫羽稍稍往下一壓，而後他側過了頭來，看向謝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