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在旁邊的樹蔭里心不在焉地站著,時桑還在對著鏡頭說著什麼。

林爾勾上口罩,朝謝衍走了過去。

謝衍往旁邊稍稍一讓,給她在樹蔭里讓了個位置出來。

記者小哥本來都要收工了,看到這一幕,八卦之心頓時跳了起來,他朝攝像大哥打了個手勢,示意他把鏡頭往這邊轉一下。

「女朋友?」記者小哥看向謝衍,好奇地問。

謝衍「嗯」了一聲。

林爾側了側頭,看到了記者小哥手裡拿著的話筒上的江州電視台的圖標。

哦……原來是採訪的。

這也是每年的慣例了,每逢高考之際,各電視台的記者總會來學校里對考生進行隨機採訪。

「同學,請問考得怎麼樣呀?」記者小哥把話筒往前一遞。

「還行。」林爾說。

記者小哥:「……」

果然是真情侶,連說的話都一樣。

記者小哥晃晃話筒:「那,預測一下,這次的理綜能考多少分?」

林爾道:「也就二百八左右吧。」

記者小哥再次沉默:「……」

也就。

也、就。

你品,你細細地品。

最後一場考試是英語。

吃完飯的時候還不到一點鐘,離進場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特意來陪兩位考生吃午飯的林公子看了眼手錶,而後提了個非常不靠譜的建議:「最後一場考試了吧?別緊張,旁邊是家酒吧,我帶你們先去放鬆放鬆?」

林爾:「?」

謝衍:「?」

兩人的頭上緩緩冒了個巨大的問號出來。

「時間還早呢。」林亦安習慣性地用指尖一下下點著桌沿兒,「總不能在餐廳坐到兩點半吧?」

林爾:「……」

謝衍:「……」

就算時間還早,也沒有人會選擇在高考當天去泡酒吧吧?

這考生的心得多大啊?

最終,提議失敗的林公子被自家小孩打發去了酒吧。

林爾和謝衍在酒吧隔壁找了家咖啡廳,打算待一會兒,等到點之後,直接去學校。

只是林爾沒想到,在這裡還能碰上夏妍。

或者應該說,夏妍是特意過來找她的,而且專挑了避開林亦安的時候。

薄薄的一道門板,並不隔音。

謝衍靠在門口的牆上,清晰地聽到了從裡面傳來強壓著的爭吵聲。

「林亦安又是什麼好人了?」

「你以為他真想當你爸?」

「他當初根本就不想要你,是他親口對我說的,他從來就沒有要養小孩的打算。」

「就算是他把你從福利院帶出來又怎麼樣?」

「當初讓我把小孩打掉的那個人就不是他了?」

「……」

謝衍的眉眼垂了垂,濃密的睫羽藏起了眼底的那些晦暗陰影。

小姑娘不想讓他參與進這些糟心事裡面,但這不代表,他能聽著這些刺耳的話語,而無動於衷。

他微微仰頭,腦袋抵著身後的牆壁,神色不明地盯著房頂壁紙的紋路看了片刻,而後忽然轉身,朝門口走去。

……

單間的門是被人一腳踹開的。

動作暴力又兇殘,薄薄的門板拍在後面的白牆上,發出「彭」的一聲巨響,震得腳下的地板好像都在顫。

房間裡兩個人都嚇了一跳。

這一道「彭」下來,效果立竿見影,整個二樓瞬間是鴉雀無聲,一片人走茶涼的死寂氣氛。

所有的說話聲頃刻間全消失了。

走廊里的服務生們一臉驚恐,恨不得化身為軟麵條,緊緊貼在牆壁上,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見嚇到別人了,林亦安暗暗地收了下情緒,抬手朝走廊里的那幾隻愣成呆頭鵝的服務生示意了一下:「不好意思,這些我會賠錢的。」

林爾也被這聲音嚇了一跳。

看到門口的那道熟悉的身影時,她驚愕了一瞬,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大概是謝衍找來的林亦安。

說到底,和夏妍交涉,還是身為家長的林亦安出面最合適。

林亦安的心情肉眼可見的差了起來,他冷著臉大步往裡面走。

夏妍幾乎是下意識地後退。

林亦安看也不看她,直接停到林爾面前,皺著眉問:「她以前也私底下找過你?」

林爾一愣,搖了搖頭說:「沒有,就只有之前在醫院體檢的那次。」

林亦安的臉色這才稍稍緩和了一點兒。

他抬起手來,心情很不爽地在她腦袋上揉了一把,而後朝門口示意了一下,道:「先去學校吧。」

謝衍就在門口站著,接到林亦安遞過來的眼神,他往前走了幾步,朝林爾伸出了手來。

林爾的心情明顯很差。

她側頭看了夏妍一眼,抿了抿唇角,還是什麼都沒說,跟著謝衍一塊離開了。

門口的兩個服務生放下手裡的托盤,小步小步地朝這邊挪過來,一邊心驚膽戰地扶著被震歪的吊籃綠蘿,一邊撿著掉到地毯上的咖啡杯。

隔間的門已經關上了,但門板很薄,隔音效果不好,即便是離得遠,還是能隱約聽見從裡面透出來的聲音。

男人的聲線冰冷而纏綿,嗓音聽起來又輕又啞:「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誰給你的臉?你的女兒生病了,我的爾爾就得給她捐腎?」

「你心疼你女兒,我就不心疼我家小孩了?」

「夏妍,這筆帳不是這樣算的,天真也要有個限度。」

「我告訴你,在我眼裡,你女兒什麼都不是。」

「……」

服務生聽得心驚膽戰,悄悄透過門縫往裡面看了一眼。

隔著一道圓桌,兩人站立對峙著,氣氛凝重,劍拔弩張。

男人微微眯著眼,瞳仁漆黑,眼底沉著暴戾的冰涼暗光:「上次我就警告過你了,夏妍,你以為我只是說著玩的麼?」

他的聲線溫柔,卻分明透著陰冷和血腥氣。

夏妍的臉色一下子難看了起來,後背「唰」地起了一層冷汗,控制不住的寒意順著腳底板往上躥,一直蔓延到十指的手指尖。

她清晰地感受到了從男人身上傳來的那種壓抑又窒息的壓迫感。

她的心臟有點發麻,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片刻,她深吸一口氣,用力地掐著指尖,竭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手指卻依然抖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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