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入冬,都是秦流西最忙的時候,忙著殘藏冬雪泡酒,忙著在道觀行善,今年也不例外,而且比從前更甚。

教徒弟,煉藥,制符,還要看顧鋪子的生意等等,終日忙得不見人影,埋雪釀酒的風雅事,卻是一時顧不上了。

這日,秦流西給宋燁兄妹倆都分別施了針,重新調整了一下方子遞了過去。

「將軍的方子堅持著吃上半年就行了,另外宋娘子的方子再吃上半旬,就換這張平安方。」

經歷了一場大變故,宋柳整個人比從前更瘦,一雙眼更是凹下去,看起來有些晦暗無光。

心如枯槁,就是形容她眼下的狀態。

宋柳看秦流西的眼神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複雜,似悲似惱,又似是怨。

秦流西看向她,眼神無波無瀾,平靜如鏡面。

宋柳被這眼神一觸,縮下頭去。

宋燁拱手謝過了,看了妹妹一眼,對秦流西道:「上次託大師的指點,那個邪道已經伏法。我們已決定把那兩個孩子的屍骨葬回上次大師給我們點的穴,我妹妹她也決定了祖宅住兩年養養身子。我就想問問大師,這下葬後,我們還能為孩子做點什麼?」

「行善。」秦流西淡淡地道:「行善積德,這功德都會反饋回你們自己身上,也落到孩子頭上,哪怕孩子投胎,有前世父母的功德庇佑,投胎也會更順,也會投到好人家去,平安喜樂。」

宋柳身子微微一抖。

宋燁道:「那就謝過大師了。」

他又從身上摸出一個紅封,遞給秦流西道:「我們還想請大師點幾盞長明燈。」

秦流西推了回去,淺淺地笑道:「要點燈,往清平觀去就可以了,清平觀馬上又要開始今冬的布施和義診,將軍你們也可以略表善心。」

宋燁聽了,也只得把紅封收回,表示一定前往,便起身告辭。

宋柳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下,向秦流西行了一個大禮,這才走了。

「師父,這宋娘子似是有怨。」滕昭皺眉道:「師父不是幫了他們嗎?為何她會心中有怨?」

秦流西勾了唇,淡笑道:「有些人,更願意活在表象里,也願意一輩子活在一個華麗美好又幸福的謊言里,可一旦有人戳破了,哪怕出發點是好的,但對於那樣心性的人,是致命的災難。有的人,會扛過來重振旗鼓,有的人,卻會因此而頹廢無望。」

她看出門外,道:「宋娘子有怨,也是怨我戳破了這個她認為很美好的謊言,也摧毀了她平靜的生活,改而面對殘酷的事實。」

滕昭眉頭皺得更深了,問:「您不惱?」

「這有什麼可惱的?昭昭,世間的人千千萬萬,不是人人都覺得你做的是對的,也是認同你的。我對這種不認同,並不在意,因為我也不需要這種認同。」秦流西垂眸:「我只做我該做的事。」

滕昭默然。

「大師,我們又來了。」周巍和周凝斂衽而來。

秦流西含笑點頭。

「大師你果然神准,我大哥得了蔭封,有官身了。」周凝笑盈盈地報喜。

秦流西對周巍拱手:「善人鴻運當頭,可要多做善事加持才好,我們清平觀馬上就要開始今冬布施,善人也可前往幫忙或行善,都是積德的好事呢。」

周巍有些詫異,道:「我以為大師會索要神算費,畢竟這是開門做生意的鋪子不是嗎?」

「生意歸生意,給清平觀發展信眾,於我也是責無旁貸的。」秦流西笑道。

周巍挑眉。

秦流西看向周凝,又說:「姑娘臉色好看了許多,我再給你施一回針,藥再吃兩劑,就有好事來了。」

周凝心中一喜,摸著臉,道:「那我們趕緊去施針吧?」

周巍看妹子那迫不及待的表情,不禁微深,卻沒在這說什麼,只對秦流西說,要去那個雅室參道。

秦流西讓滕昭領著周巍去道室,她依然帶著周凝去後堂雅間施針。

剛行過針,陳皮就來報於丘才帶著家裡人來了。

秦流西讓周凝也可去雅室靜修,走出鋪子前面,果然,於丘才帶著夫人和他女兒於雲蝶在看鋪子上的雕刻擺件。

剛才他們進來的時候,那個夥計就來了一句:本店驅邪捉鬼,求醫求符,均保平安,害他們險些以為走錯了路。

不愧是大師,開鋪子做的生意也不同於常人。

「秦姐姐。」於雲蝶看到她,就如小燕雀一樣飛撲過來。

她可是從父母嘴裡得知秦流西是個坤道,既然都是姑娘,那就無什麼大防了。

「要不是爹爹說,我都不知道您竟是個坤道呢。」於雲蝶雙眼亮晶晶的看著秦流西,眼裡全是崇拜。

秦流西年紀不大,醫術好,玄術也好,還是個姑娘,真的太給女人爭臉了。

「蝶兒,不可無禮。」於夫人輕斥,對秦流西歉然地道:「大師,小女無狀,失禮了。」

秦流西笑著搖頭:「於小姐正是天真爛漫的年紀,很是純真率性。」

於丘才卻道:「若她有大師一半穩重我們真是做夢都笑醒。」

「我若是像於小姐一般在父母百般愛寵中長大,興許也會像她如此性子的。」

於丘才他們想到秦流西的身世,輕咳一聲。

於雲蝶已是拿過一個油紙袋子遞給秦流西:「秦姐姐,這是我新研製的一點吃食,是烤餅,用了牛乳雞蛋和麵粉烤出來的,您嘗嘗。」

秦流西一愣,打開油紙包,拿出一片小餅乾,思緒一下子有些凝固。

「姐姐您是不喜歡麼?」於雲蝶有些小心地問。

「自然不是,只是覺得於小姐很能幹。」秦流西笑著解釋,她只是覺得她吃過更好更美味的小餅乾,卻是忘了在哪吃了。

於雲蝶神色蔫蔫地道:「您可以叫我名字的,於小姐聽起來太疏離了。」

於夫人沉了臉,道:「蝶兒,你是越發不知輕重了。」

「於夫人,無妨的,於……雲碟妹妹只是一腔赤子之心。」秦流西改了口,說實在,她有些不太習慣這樣的自來熟。

於丘才兩口子是什麼人,一下子就看出秦流西的不自在和為難,再看自家女兒沒心沒肺的笑,只覺得腦殼疼。

「大師,我如今也快五個月了,煩請大師給我扶個平安脈。」於夫人摸著微凸的肚子特意轉移話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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