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智退霍韜(下)

第一百五十七章智退霍韜(下)

霍韜是南海豪族出身,霍氏家族在南海顯赫一時,並把持了南海的陶瓷業,自大慣了,來京城做官多年也不肯收斂。

「孫淡自然不算什麼,也不願在二位大人面前拿大。」孫淡輕輕一笑,只看著夏言:「夏大人,有一事還想請教一下。」

夏言不動聲色地看著孫淡,點點頭:「你說。」

「我聽人說,夏大人上前天剛經手一樁宣大府的公文,說的是,今年大同守軍的冬衣短缺,請兵部火速調一萬件棉衣過去。」孫淡站起身來,一揮衣袖:「可有此事?」

夏言臉一邊,緩緩點頭:「確有此事。」他心中一震,這事很是隱秘,涉及到朝中權貴剋扣宣大府邊軍軍餉一事,因此,這事是下面的人通過秘密途徑直接遞到皇帝手中。皇帝批示:著兵部著情查辦。也不給個具體的處理意見。

這事夏言也覺得有些麻煩,他在行人司不過是個跑腿的,可因為行人司乃中樞的秘書機構,知道的事也比普通官員多許多。

正因為這事牽連過大,知道的人也不多,眼前這個小秀才看樣子也不是什麼要緊人物,他怎麼會知道這事?

一想到這裡,夏言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再不說話。

倒是那霍韜一楞:「孫家小子,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是怎麼知道的,自然不會同霍大人說了。」孫淡走到夏言身邊,俯下身去,在他耳邊說:「霍大人今天實在有些失態,大人還是勸勸他吧。前天,夏行人那了這份公文去內閣,楊閣老的意見是立即查辦,可到了威武大將軍這裡,卻將將立即二字改成了著情。你說,我說得對不?」這一句細不可聞,在座的其他人自然不坑內聽到。

夏言聽到這話,身體一顫,這事也就二三人知道,這個孫淡怎麼可能知道?

他突然想起了那個傳說,心中更是震撼。駭然抬頭看著孫淡,「這兩字一改,有什麼區別?」

「無他,大將軍身子日見不好,多一事不如省一事,爛攤子還是先留給後來人去處理吧!」孫淡繼續小聲說:「我得了個消息,大將軍說,夏行人當初一心留在行人司辦事,不肯到地方上去做知縣,也是個實心用忍的人才。我壓了你這麼多年,也該起用了。這段時間這個夏言跑兵部很勤,對那邊熟悉,兵部正缺一個給事中,就他吧。」

宣大府冬衣的事情孫淡是知道的,前一段時間,畢雲掌管著司禮監,一應奏摺批紅皆出其手,孫淡也有緣得見。至於夏言要去兵部做給事中的事情,孫淡並不知道,可依照歷史記載,這個未來的帝國首輔就是在這一年得到了提拔。

索性就拿出來唬唬他。

夏言聞言胸中頓起萬丈波瀾,六科給事中和他現任的這個行人司的官職雖然都是六品,可區別卻是極大。六科給事中品級雖低,卻負責監視制約六部,有專折上奏的權利,可以說是皇帝的身邊人。官職雖小,可外地來京半事的三四品武官卻是想罵就罵,想訓就訓。就算是兵部尚書見了自己這個小小的給事中也的客客氣氣,不敢亂說話,用冠冕之王來形容也不為過。

如果孫淡這話確實,他夏言熬了這麼多年,總算翻身了。

當然,如果那個傳說是真的。以孫淡成日呆在皇帝身邊,想知道這種消息也是很容易的。

夏言心機深沉,面上也沒有其他表情,只點點頭,說了一聲:「多謝指教。」站起身來就對霍韜說:「霍大人,我們這就走吧。」

霍韜有些愕然,怒道:「夏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霍韜什麼時候受過這等賤民的氣?」

夏言心中好笑:老霍啊老霍,你還真是個惹禍精,枉你讀了這麼多年的聖賢書,卻跑戲班子裡來胡鬧,真讓陛下知道了,非被摘去頭上烏紗帽不可。你自己倒霉不要緊,連累我做不成給事中,卻是鬱悶。

他低頭對霍韜說:「霍大人快走吧,今天這事只怕用不了兩個時辰皇帝陛下就會知道。」

霍韜一呆,還是不理解,也顧不得其人聽到:「怎麼了?」

夏言小聲說:「聽說陛下現在身邊有一個山東來的名士隨侍,為他處理家務事。不知霍大人聽說過沒有?」

霍韜心中一寒,低聲道:「聽說過……這個孫淡……聽口音是山東的,難道……」

夏言緩緩點頭:「我是行人司的,也經常見到宮中和陛下的人。」

霍韜額上的汗水就下來了,帝王家事自然都是人臣大忌,只要粘染上了,要麼一飛沖天,要麼身死族滅,沒有第三條路可走。像他這種六品文官,又沒有後台背景,一旦牽涉進去,只怕就是當炮灰的命運,好處是撈不到分毫的。

這種事情,自然是能夠避開就避開,怎麼可能主動湊上去。

霍韜一咬牙,當機立斷站了起來,沉著臉:「我們走!」

「等等。」孫淡喝了一聲。

霍韜站住了,轉頭一臉怨恨地看著孫淡:「孫先生還有什麼話要說?」

孫淡:「霍大人就這麼走了,難道沒一句交代?」

「怎麼交代?」霍韜更是惱怒,心中有一股邪火湧起,心道:「你孫淡不過是一個秀才,雖然身份特殊,可我好歹也是個會元,你怎麼對我,將來傳了出去,我霍韜還怎麼見人?」

孫淡輕輕道:「展班主這裡你以後也不要來了,承蒙霍大人和夏大人給孫淡一點面子,孫淡就做個主,將這一頁揭過。你看這樣可好?」

霍韜自然是捨不得月官,面色大變,正要說些什麼,旁邊的夏言道:「那是自然,我等都是讀聖賢書的讀書人,這種地方自然是不好再來的,霍大人也是南海名士,有身份又清望,怎麼可能來這裡。」

霍韜哼了一聲,顯然是默認了。

孫淡心中一松,「那就好,這樣,霍大人這半年在月官身上花的錢,展班主退給人家吧。」

展布也不願意得罪霍韜,心中雖然肉疼,卻不得不連連點頭:「自然是要退的。」

霍韜:「免了,霍某人還不缺那幾個錢。」一拂袖,揚長去了。

事情就這麼得到解決自然是最好不過,展布心中大喜,連連道謝。孫淡找月官有事,便道:「布官,我找月官有話要說,你迴避一下。」

「好,你們聊著。」

等展布出屋,月官一雙眼睛精亮地看著孫淡,心中也是驚訝。她沒想到孫淡竟然神通廣大到這種地步,三言兩語就能將霍韜這種的大人物說走:「多謝孫先生,賤妾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你呢?」

孫淡心中也是鬱悶,看得出來霍韜在走的時候很不情願,自己同他這個梁子算是接下來了。孫淡來明朝本就是為升官發財打醬油的,自不肯在朝堂里四面樹敵,為了一個小姑娘得罪霍韜,有些不值得。他淡淡地說:「我幫你是有一事想託付你,不知道你肯不肯。」

月官討好地說:「先生幫月官這麼大一個忙,就算讓我去死,月官也沒二話。」

「那好,你想辦法把郭曾給我引出來,再讓他給你值辦行頭。無論如何,得讓他欠下一大筆債。這一點你能否做到?」

「哇,孫先生啊,月官一直都認為你是一個好人,卻不想害起人來,卻頗有些手段。」

孫淡心中不能耐:「廢話少說,你就回答我能不能做到?」害人的事情他是不想做的,不過這件大事郭曾是個關鍵性人物,對自己很重要。這事若能圓滿做成,郭曾擺下的攤子,孫淡自然會去收拾,左右也不過是費些錢而已。大不了將來再給郭曾一些好處,如此才不算昧了良心。

「你好兇哦!」月官嬌嗔了一聲,笑道:「這時人家自然能夠做到,那郭曾不過是一個毛孩子,落到我手中,自然是要他圓就圓,要他扁就扁。再說了,孫先生是我的恩人,但有所託,莫敢不從。」

「恩,你打算怎麼做?」

「孫先生,這事還得請你幫個忙?」

孫淡:「什麼忙?」

「幫我寫個字條,好帶給郭曾賺他出府?」月官笑道:「那小子如今窮得很,若不是我主動叫他,他怎麼會不名一文就出府來出醜。」

「你不識字嗎?」據孫淡所知道,展布手下這群女孩子從五歲起就被他買進戲班子中。從小教授技藝,要等到十二歲是才能出師。身分戲子,不但要會唱戲,還得學會看本子。因此,展布平日裡也有教她們讀書寫字的。

「人家的字不好看,怕寫出來讓郭曾看輕了。」月官難得地紅了臉,她平日裡在郭曾面前裝出一副聖女模樣,讓郭曾因為自己才學出眾,堪比李清照魚玄機,若真讓他看到自己那副七歲童子一般的塗鴉,只怕會失分。

孫淡立即明白過來,笑著擺了擺頭,讓月官文房四寶侍侯,然後提筆寫道:「日日思君不見君,驀然回首,竟無語凝咽。」正是俊秀的董其昌體蠅頭小楷。

「好字。」月官不禁鼓掌:「有這樣的字,頂叫那郭曾出得府來。」

孫淡也不想再同他廢話了,告辭出屋,對等在外面的馮鎮道:「馮鎮,你這幾日就盯著郭曾,想辦法同他認識,然後誘他花錢。」然後將一千兩錢票塞到他手中:「讓他先欠你一屁股帳再說。」

馮鎮笑笑:「主人且看老馮的手段好了。」

「錢不夠你儘管到我這裡來要就是了,記得到時候讓郭曾立下字據。」孫淡交代了他幾句,就將馮鎮留在了這裡。

離開展家班的時候,展布自然送到大門口,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展布一臉崇拜:「孫淡先生,今天這事若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當是我甚想過去找小楊學士過來。不過,小楊先生乃正人君子,自然是不肯牽涉進這種事情的。」

「那是,小展,咱們怎麼說也是朋友,我不幫你,誰幫你。」

展布很是感動,正要再謝,突然間卻聽到孫淡問:「展老闆,說來也怪啊,這個月官長得實在不怎麼樣,怎麼能迷倒這麼多人呢?」

展布笑道:「孫先生你這就不明白了,這京城之中,美人車載斗量,月官雖然長得黑瘦了些,可能歌善舞,又有才情,正合士大夫的口味,否則也不可能紅成現在這樣。而且,孫淡先生你不了解女人,我展布在女人堆里打滾了一輩子,眼睛毒得很。這個月官現在不怎麼樣,那是因為她年紀還小。俗話說,女大十八變。等再過幾年,她一長了個子,長開了,就是一個大美人。我展布將話撂在這裡,再等上四年,若她不長成一個美女,你挖了奴家的眼睛去。」

孫淡:「展老闆自然是內行,孫淡佩服。」對於女人,他還真是沒什麼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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