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逼迫

孫淡心目疑惑,上次在通州的時候,太后可打人罵人時可精神著呢!從來只有她折騰人,怎麼可能被人氣得病倒。毛尚書可是個實誠君子,有的時候雖然頑固,可也不是那種能夠給人氣受的人。他若真能把太后氣到臥床不起,還真讓人大跌眼鏡。

實際上,老毛那群人成日呆在通州行宮被太后折磨,一日三餐清湯寡水,就算想製造麻煩,估計也沒那心氣。

而且,興王太后今年不過三十。這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在古代,三十多歲的女子有不少已經做了奶奶。可太后保養得極好,又正值壯年,身體比孫淡還好。

那麼,太后怎麼可能病倒了呢?

那麼,最大的可能是,太后在耍態度。

想來也可以理解,她這次滿心歡喜來京城同兒子團聚,為的就是來做皇太后的。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扔在通州行宮這麼長日子,換誰都無法接受。泥菩薩還有三分火性呢,更何況是娥眉不肯讓人的太后?

孫淡作為迎駕副使,接太后進宮本是他的責任,如今在京城躲了七天,如今是再也躲不過去了。更何況,讓太后在通州暫住,靜待時變又是他的主意。

難怪嘉靖皇帝一聽到太后病倒的消息之後,立即讓孫淡第一時間趕回通州,讓他務必用皇太后禮儀將太后接回宮來。

這才是日躲夜躲,最後還是沒能躲掉這一苦差,孫淡也只能無奈地告別妻小,朝通州進發。

剛出城沒幾步路,就看到五里亭中一個文士打扮的人帶著一群奴僕候在那裡,見了孫淡就拱手喊道:「靜遠,聽說你要去通州,楊慎等你許久了。特備下酒宴,為你送行。」

楊慎搞得如此隆重倒讓孫淡一頭霧水,他和小楊學士每天都在翰林院見面,有什麼話,可當面說清。再說,此去通州也不過一日路程,用得著搞這麼大局面嗎?

看起來,這次的事情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

果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楊慎屏退左右,笑吟吟地看著孫淡,道:「靜遠,你此去通州準備耽擱多久。如今你也是翰林院的編修,陛下那裡和翰林院可都離不開你。」

孫淡沒好氣地回答:「用修兄,聽說太后病倒了,也不知道是什麼病。俗話說得好,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至於太后怎麼時候痊癒,我又不是太醫,如何知道。通州那邊自有毛尚書在,我這個副使也起不了什麼用處,去了也是無用得緊。」

楊慎笑了笑,卻不提這件事,反問:「靜遠你大概心中也是疑惑,你我每日都照面,有什麼話自可當面說清,怎麼反等在這裡找你說話。」

孫淡撇了撇嘴:「又有何難猜的,翰林院中的人可都是正直君子,有的話不當講也不方便講。用修這麼等在這裡,不就是想讓我快點將太后送進城來,也好順利將這樁事給解決了。」

楊慎嘆了口氣:「誰說不是,皇考問題本是關係到國本的大事,此事天下人心目中自有一桿秤。可偏偏那張璁貪戀富貴,出來搞出偌大風雨。可見,這人心雖然知道善惡,可一但關係到切身利益,卻可以將良心一物統統抹殺。按說,我父親大人當初的應對措施本就不錯。皇考問題最好不不理不問不論,等過上一段日子,自然就平息下去了。可張璁死咬著這個問題不鬆手,若再這麼拖延下去,只怕那些貪戀權位,想藉此謀取富貴的落拓之人都會跳出來追隨張璁,如此一來,大事危矣!」

孫淡聽得心中一陣讚嘆,這個楊慎還真是個明白人,不愧是明朝三大才子之一,居然能看出張璁這事的要緊之處。他想了想,也不過多議論,只笑道:「用修,你有事儘管說就是了。在翰林院,你是我的上司,我是你的下級。你有有吩咐,孫淡盡力去做就是了。」

楊慎搖頭:「靜遠,你我兄弟論交。若我內心中真拿你當下級發號司令,這事在翰林院中,楊慎就可以同你說清,又何必在這裡等你。今日在這裡,我不過是以一個兄長,一個朋友的身份,求你。」

說著話,楊慎突一揖到地。

孫淡慌忙扶起楊慎:「用修兄何必如此。」

楊慎:「靜遠,皇考問題關係重大,你又是天子近臣,在士林中素有威望。這次去通州,還請想個辦法,儘快將興王太后接進宮來。此事拖延不得,一拖,事就難辦了。」

楊慎也意識到太后勾留通州不走是一個隱患,她在通州多呆一天,事情就朝不利於楊廷和的態勢發展。畢竟,因為禮儀問題使得天子母子不能相認,說起來,楊廷和也不占道理。

孫淡繼續苦笑:「用修啊用修,太后如今病倒在床,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痊癒。再說,太后以什麼禮儀進城,大家議論紛紛,雙方也在對峙。我不過是一個局外人,人微言輕,又做得了什麼?」

「不然,靜遠你也不可枉自菲薄。」楊慎正色道:「你是天子近臣,在某些時候,你的話就代表著一種風向。此去通州,以靜遠的口才,自可說得太后以興王太后的禮儀進宮。只要興王太后一進宮,大家也不什麼好議的。如此,此次皇考之爭豈不迎刃而解?」

孫淡面色大變,心中突然有一股邪火騰騰升起。他立即明白楊慎今天來找自己的原因。確實,正如楊慎剛才所說,他孫淡同皇帝關係特殊,乃是嘉靖龍潛時的第一謀士。如今有身為翰林院編修,皇帝貼身秘書。自己的一言一行,就算沒有任何意義,落到有心人眼裡,也會代表著皇帝某種態度。

如果這次去通州,就算他以個人名義勸太后以興王太后的禮儀進京,也代表著皇帝已經向楊廷和,向百官妥協。

如此一來,這個大禮,以後也不用再議了。

不得不承認,楊慎這個計策是相當的不錯。

可是,他惟獨沒想過,如果孫淡真這麼乾了,在政治上可就算是犯下了一個大錯誤,將皇帝得罪到家了。即便孫淡不在乎得罪不得罪皇帝,可利用這一事件打擊黃錦的計劃也就泡湯了。

總體來說,這個楊慎還是有點自私,絲毫沒有為孫淡設身處地著想。

或許,楊慎並不覺得他這麼做有什麼錯出,換成他是孫淡,也會義不容辭地這麼干。皇考問題乃是大是大非,聖人云:成仁取義。個人的生死榮譽,在是非面前又算得了什麼呢?換成別人,只怕會搶著去干。

孫淡突然一笑:「用修這個計劃不是不可以,不過,我這麼做,陛下那裡可不好交代啊!只怕,以後在陛下心目中我孫淡豈不成了不可相信之人。」

楊慎緩緩地點了點頭:「靜遠,你我私交甚厚。我也知道怎麼做,你心頭肯定非常不舒服,也極不情願這麼做。可是,別的事情,或許我不會這麼為難你。在翰林院中,我是你的上司,可私底下,你我卻是兄弟。可這事關係到江山社稷,皇考問題關係到國統,身為朝中大臣,士林領袖,你想躲也躲不了。如今的情形你也看到,明面張璁一干人等想借勢上為,背後卻是黃錦在虎視眈眈。若這一步,我們退讓了,豈不讓朝中忠貞之士心寒冷,以後若遇到要緊之事,還有什麼人站出來。況且,宦官專政之大害有目共睹,前有土木堡之變的殷鑑,厚有錢寧的胡作非為。若黃錦把持朝政,這局勢卻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模樣。靜遠三思啊!」

楊慎侃侃而談,說得入情入理,如果孫淡真是一個明朝人,只怕還真要被他打動了。

可惜啊,作為一個現代人,忠臣孫淡是不想做的。實際上忠臣雖然道德高潔,可他們的犧牲未必對國家有什麼好處。

這種事情,孫淡已經沒辦法打馬虎眼,楊慎這一席話說得非常坦誠,無論怎麼樣,孫淡都不能迴避。雖然心中窩火,可孫淡也知道這不過是現代人和古人的理念衝突,無關道德,無關政見。

他猛地站起來,揮了揮衣袖:「用修,你我兄弟相稱,我不妨明言,孫淡做人做事,一是一,二是二,孫淡此去通州,接到的聖旨是以皇太后依仗接太后進宮。我不過是一個副使,一切都有毛澄大人做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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