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嬈好笑的搖搖頭,正準備離府,門房通稟說太守曹德安求見。

言韞不在,棲遲收到消息遲疑了下,將之報給了她。

「反正姑娘先前與曹大人打過交道,不妨見一見,若有什麼緊急的事情,我等也好儘早回稟公子。」

「那好。」

素嬈應下,回身坐在了院中。

曹德安被引進來見到素嬈時,先是一愣,隨即點頭見禮,四下張望一番後,輕道:「世子不在府中?」

「有要事處理,尚未歸來,不知曹大人因何而來,我可代為轉達。」

素嬈含笑說道。

她話音落,曹德安面色鬆快了些,似是舒了口氣,「倒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想過來問問,鏡泊湖那晚的刺客現下怎麼樣了……」

能不能讓他帶回去……

天香樓畫舫死了不少人,民怨沸騰,他一連壓了幾日,快要頂不住了。

「姑娘有所不知。」

見素嬈不說話,曹德安搓了搓手,赧然道:「官衙和本官府邸外面圍滿了前來聲討的百姓,這次能出來,走的都還是後門。」

事關世子爺,不敢隨意派個差役來。

只得他親自走一趟。

聽得出來曹大人日子不太好過,素嬈對此表示理解,「那些人該交代的都已經交代,想來無須再耽擱,待我稍後問過公子,儘早給大人回復。」

「那就勞煩姑娘了。」

曹德安微喜。

素嬈搖頭稱「不敢」,兩人客套一番後,他起身告辭。

「對了,大人可知道何家最近的消息?」

素嬈問道。

曹德安後來知道她那晚為救何賜文與人廝鬥而墜湖時還意外了好久,要知道因逍遙丹的緣故,她與何家經營的華壽堂還起過衝突。

「何家……何公子醒來後將無頭屍身領了回去,下葬祭奠,這幾日倒是沒有冒頭。」

「他那位大伯呢?」

她又問。

曹德安驚訝看她,須臾,輕道:「何大人巡查鹿城未歸,不過我已經命人將消息送去,算算腳程,他也該回來了。」

素嬈點點頭不再說話。

曹德安縱然心裡好奇,卻也不是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性子,對她一拱手,離開了金宅。

「姑娘想知道何功澤的消息該問竹宴。」

棲遲悄無聲息的出現,和她一道望著曹德安消失的方向,「隼部一直監察著此人的動向,昨日收到消息,他離漢陽城不遠了。」

「你說何家這些烏糟事這位太守大人知道多少?」

素嬈沒有答他的話,輕聲說道。

「逍遙丹之禍時,曹大人親自率人登門,態度強硬,可見他雖有容忍卻不是毫無底線。」

在雲州這種地方當官想要一身清白那是不可能的,必須學會有所權衡,金家背靠言氏,何家又有何功澤撐腰,身為太守,兩方哪個他都不會輕易得罪。

除非必要。

棲遲看得透徹,素嬈無聲的笑了笑,水至清則無魚,混官場是門大學問,也不是誰來都能當好這一郡的太守。

「去暗娼館吧。」

素嬈說道。

棲遲點頭,「屬下陪你過去,正好與公子問下梅風門等人如何處置,儘早安排。」

「好。」

棲遲一向安靜的如同隱形人,除非詢問,否則很少主動搭話,一路安靜異常。

何賜文經營的暗娼館位於城南一處偏遠的大宅內。

白牆烏瓦,氣派輝煌。

門外看守的兩個護衛早換成了影刺的人,見他們過來,忙分出人手領他們入府。

「公子在後院,姑娘直接過去嗎?」

「嗯。」

穿過抄手游廊,月亮門,遍布冰裂紋窗柩的長廊,沿途小橋流水,花團錦簇,實在雅致,外表光鮮的幾乎讓人不敢相信此地藏污納垢,埋了無數屍骨。

入了後院,途徑一處院子時。

熟悉的土腥味混著屍臭濃郁的飄散在周圍,旁邊的影刺見素嬈往那邊看,當即解釋道:「公子命人清理出一個院子用來安置挖出來的屍骨。」

「有多少了?」

「完整的有四十多具,剩下的因為年歲太久混在一起,已然分不清了,但數頭骨的話,亦有二三十個……剩下的還在挖……」

聞言,素嬈猛地止步,面上的容色在陽光鋪灑留下的樹蔭遮蔽里,黯淡的有些漠然,隔了一會,她問:「活著的有多少?」

「五十八人,男女皆有,全被安置在另一個地方。」

影刺面露不忍,「我們找來時,他們正被人聚眾凌虐,通體上下沒有一處好皮,尤其是……」

「外傷倒還好,藥物可以療愈,不過他們遭遇這樣的折磨,多數變得痴呆憨傻,或是木訥寡言,活像是行屍走肉,見了人什麼話都不說,脫掉衣物就躺下,其中最小的一個,只有五歲。」

棲遲一直處理那邊的事,不曾涉足暗娼館。

乍然聽聞這些消息,一貫沒什麼情緒的臉上凝了幾分冷意,「何賜文死的太便宜。」

這樣的罪孽,將他們千刀萬剮都不為過。

「他死的乾脆,這些孩子……活著還不如死了呢。」

帶著這樣的過往和痛苦,日後要怎麼才能活下去。

影刺唏噓不已。

「他們苦熬至今,為的不是死在別人的罪孽里。」

素嬈驀地開口,眼神有些冷,複雜的像是醞釀著一股黑雲,叫人看不到底,「這種話哪怕是出於憐憫同情,也不要再說了。」

「是,姑娘。」

說話的那人自知失言,垂首應了句。

棲遲不著痕跡的瞥了眼素嬈,她這樣的語氣態度,可不似平日那般淡然平和。

是為了那些孩子嗎?

幾人各懷心思,一路無話,很快就到了掘屍的地方,言韞負手站在一旁,望著那不斷挖出的屍骸,如畫的容顏上凝霜含雪,沉怒非常。

「姑娘。」

有人看到素嬈,抱拳一禮。

這一聲正提醒了言韞,他循聲而來,面上冷意淡了些,「怎麼過來了?」

棲遲對他見禮。

素嬈環顧一周,輕道:「左右無事,過來看看。」

昨晚的坦誠使得兩人早上議事時還頗有些不自在,但站在這兒,受壓抑的氣氛所感,那點私心雜念盡數消散,不由心生沉痛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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