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嬈幾人同時朝外看去。

院門大開,一人輕搖摺扇,閒庭信步而來,周身圍著好幾道人影,個個滿臉堆笑:「陸大人這麼快就忙完戶部的事兒了?今兒怎麼有空來大理寺走動。」

「聽說大人茶馬互市的差事辦得極好,陛下親自下旨褒獎,賞了城西的一處獵場給您。」

「如今像陸大人這樣的青年才俊可是不多了啊!」

「陸大人若有閒暇時間,不妨賞臉去水雲天吃個茶,那邊新來了一個琵琶女,彈得一手好曲兒……」

「……」

眾星捧月的某人眼中噙著懶散的笑,偶爾開口支應一聲,便立馬迎來幾人受寵若驚的吹捧。

顧城微微壓低聲音說了句:「這青天白日的,他們撂下手裡的公務不做,反倒忙著諂媚戶部的人,也不怕上面怪罪。」

素嬈想的倒是與他全然不同,她粗略的掃了眼圍著陸珩打轉的幾人,似笑非笑:「陸大公子走到哪兒身邊都是烏泱泱的圍著一群人。」

這樣的排場,恐怕連宮裡幾位皇子都比不過。

顧城對此深有同感,「沒辦法,天官冢宰手握重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陸蘭幽年紀輕輕就是六部重臣,這樣的人,誰不想巴結。」

兩人說話的功夫,陸珩領著人踏入了院中,素嬈起身迎了出去。

顧城及其他幾人猶豫了下,也快步跟上。

「陸兄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素嬈一走近,其他幾位大人眼睛瞬間就直了,陸珩餘光瞥見這幕,面上笑意更深,「你第一日上值,為兄怎麼能不過來看看呢?」

「萬一有哪些不長眼的欺負你怎麼辦?」

他話音一貫的含笑隨意,像是閒話家常,但在場的人沒敢當成玩笑來聽,暗忖外界傳言果真還是太輕描淡寫了些。

這人剛進大理寺,小冢宰就拋下公務不理,眼巴巴的趕過來替她撐場面,這樣維護可不像往日裡對那些紅顏知己的態度!

當下一個個趕忙表明心跡。

「陸大人說笑了,素監令是陛下看重的人,都是同僚,誰敢欺負她啊。」

「大人儘管放心,別的不說,憑咱們的交情,這人在大理寺下官們定會給您照顧得好好的。」

「素大人年輕有為,前途不可限量啊。」

「……」

面對他們的熱絡,素嬈明知是表面功夫,但還是一一笑著回應,『不敢不敢』『這位大人客氣了』『改日一定』。

陸珩笑看著客氣友善的兩方,甚是欣慰:「這樣多好啊,咱們同朝為官,理當相互照料。」

「陸大人說的是。」

又是一陣附和客套。

見陸珩沒了說話的興致,幾人也很是識趣,簡單交代了兩句,就告辭離去了。

目送他們遠去,素嬈如釋重負的長吁口氣,垂下肩膀望著陸珩苦笑,「勞陸兄掛心了。」

「瞧你這話說的,你陸兄不辭辛勞的趕來,不是想聽你與我客套的。」

陸珩說話時環顧四周,略一打量,有些嫌棄的搖了搖頭,「不是我說,言鶴卿未免太吝嗇了,這小破地方也配得上你?」

「我瞧著挺好的。」

素嬈笑著說道:「地方寬敞還清凈,省得和那些人整日攢在一起,沒得惹人心煩。」

「哈哈哈。」

陸珩忍不住笑了兩聲,湊近她低聲道:「是不是聒噪煩人的很?」

「有點。」

素嬈十分坦誠的點了點頭。

兩人一道進了用作招待的正廳,素嬈四下看了眼,有些尷尬,「這兒剛收拾好,還沒來得及添置東西……」

「不用麻煩,我呆不了多久就要走。」

陸珩隨意的選了個椅子,撩袍落座,舉手投足間盡顯風流之態,神情卻頗有些苦惱,「禮部近日一堆事情,春闈放榜,還有太上皇壽宴,各種繁雜的章程儀典讓人頭疼。」

他這個禮部侍郎也沒辦法躲懶。

「哦,對了,還有鮮夷和大燕那邊,兩邊都遞了國書,將遣使團入京。」

「鮮夷臣服大雍為屬國,年年納貢,睦鄰交好,遣使入京倒不奇怪,但這大燕……」

素嬈疑惑的望向他,「兩國交戰多年,怎麼突然轉變了態度?」

「你不知道?」

陸珩有些意外的輕挑了下眉峰。

這副反應讓素嬈更加奇怪,「我該知道嗎?」

陸珩審視她良久,倏地笑開,看來她人在薊州,消息卻不怎麼靈通啊。

「言鶴卿在瓦涼關外於萬軍之中生擒燕無極,堂堂燕朝的大皇子就此淪為階下囚,大燕那邊豈能不著急?」

「這麼大的事難道他都沒告訴你?」

素嬈不禁陷入沉思。

那段時日她傷重難行,被勒令臥床靜養,後來雖然耍賴從言韞口中挖出了一些消息,但終究沒有細問。

沒想到他竟把燕無極抓了。

此人在大燕勢力根植龐大,牽扯甚重,也不怪大燕願意放下身段,主動求和。

她沒理會陸珩話中的戲謔,徑直轉移了話題,「那這樣的話,陸兄豈不是又有的忙了。」

「是啊。」

陸珩看她不欲多說,眼底極快的掠過抹笑意,順勢說道:「不過好在這兩國使臣怎麼著都要到月底才能入京,不會和太上皇的壽宴攪和在一起。」

「那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素嬈忍不住替他默哀,接二連三的事情壓下來,陸珩還能分身走這一趟,其中心意,她必得領受。

「等忙完這些事,我帶你去喝酒。」

陸珩笑著說完,然後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猶如木樁子的津無度,「把東西拿出來。」

「是。」

津無度一進來眾人就留意到了,他手裡捧著一個十分名貴的紅木盒子,此刻他捧著盒子上前,打開道:「這是公子為素大人準備的賀禮。」

盒子正中躺著一個令牌。

上面寫著,「望海樓,蘭苑。」

素嬈微微一怔。

陸珩笑著說道:「這次可別再拒絕了,盛京城人人都知道,我陸蘭幽送出去的東西,絕無收回的道理。」

「陸兄。」

她柳眉微蹙,「這東西太貴重……」

望海樓建在寸土寸金的天街上,裡面尋常的酒水飯菜都價格不菲,更遑論是西樓的蘭苑!

陸珩面上笑意不改,語氣散漫:「慕卿啊,在為兄的心裡,這再貴重的東西,都不及你我的情誼來的重要,區區蘭苑,不足掛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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