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的視線投向了大相國寺。

深居簡出的言老爺子應召入宮,出宮後,看著城外的方向沉嘆了口氣,旋即派了孫輩幾位公子出城請人。

看架勢,似是允了。

消息傳到乾定帝耳中,老太監見他凝眸不語,小聲說道:「陛下安心,老國公應了這就是好事,世子他一向孝順,必不會違逆祖父的。」

殿內寂靜無聲。

好半響,乾定帝收斂思緒,聲音縹緲悠長:「他是個倔脾氣,旁的不放在心上自然諸事順從,唯獨婚事……那是他的心病,否則哪兒會養成這般冷情的性子。」

「難道說……和淵政王及王妃有關?」

老太監話音剛落,一記冷光掃來,他脊背驟麻,戰粟著躬下身倒退兩步,迭聲道:「老奴該死,是老奴失言,請陛下恕罪。」

那沉肅冰冷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打轉兒,良久,方才收回,老太監駭出一身濕汗,不敢抬手去擦,任由汗珠從額頭滾落,沒入內衫中。

心跟著涼了半截兒。

乾定帝對此渾然未覺,望向內殿那處山水屏風,眼底暗光浮掠,「他到娶妻的年歲這事兒就避不開,與其世族聯姻,倒不如讓她嫁過去……」

這樣對各方都好……

老太監聽到他那似是悵然若失的低喃,聯想到如今京都的格局,忍不住心底一怵,頭埋的更低。

陛下到底更忌憚世族坐大。

讓言世子娶一個無母族依靠的女子,既能給兩國一個交代,又能免去世家聯姻,壯大實力,還能落個的憐恤臣孤的美名。

可謂一箭三雕。

何樂而不為?

不止他這個總管太監這麼想,外面那些人也是這麼想,所以當朝堂上出現那句『早有婚約』後,所有妄圖攀親的高門立即熄了火,同時安分下來。

眾所周知,這樁婚事幾乎板上釘釘。

只等著言世子點頭。

而他,會點頭嗎?

三日後,言韞自大相國寺走出,服冠入朝,在早朝時當著群臣的面兒允諾將迎娶素氏女為妻,滿堂譁然。

消息以極快的速度傳到皇城外,持續向京都四周及南北境傳去,所過之處,無不沸騰。

燕鏡堯和勒詩川同時入宮求證。

不多時,宮裡的傳旨太監到了半月小築,素嬈換衣進宮,一路上不論是宮中的內侍,還是沿途的百姓,看她的眼神都有些異樣。

「微臣素嬈,叩見陛下。」

素嬈恭敬的行完禮,聽到那句『平身』後,緩緩站起,不待她整肅儀容,殿內就傳來問詢道:「素愛卿,當年言謝兩家定親的信物可在你那兒?」

話是走個過場,內侍入宮前特意提醒她帶在身上。

素嬈從袖中掏出,「就在此處。」

候在乾定帝身旁的老太監趨步走來,將玉拿走,然後走回案前,拿起另一塊玉,兩相一拼。

不論是輪廓還是上面的紋路,皆完美的契合在一處。

乾定帝見狀笑了,對燕鏡堯兩人道:「使臣覺得如何?」

燕鏡堯神色變幻,須臾,他垂眸笑道:「先前不知素大人與世子已有婚約,冒昧提親,還請兩位見諒。」

他對言韞和素嬈微微頷首致禮。

言韞波瀾不驚道:「殿下言重了。」

「只是兩位有婚約的話,事先怎麼沒有露出一點風聲,倒讓本皇子情急之下鬧出這場笑話來。」

燕鏡堯話音剛落,殿內一時無人應聲,老太監左右看了眼,笑道:「殿下有所不知,這婚約是言謝兩家的老大人十多年前定下來的,時光推移,逐漸被人淡忘了。」

「而加上素大人剛回盛京,父親新喪又不到一年,所以兩家暫未議親履約,外面自然沒人議論。」

「這樣啊。」

燕鏡堯頗為惋惜的笑了笑,「看來本皇子與素大人確實無緣了,也罷,毀人姻緣非君子可為,和親的事權當沒提過,就這樣算了吧。」

他看向乾定帝,以眼神詢問。

乾定帝含笑點頭,又客套了兩句,繼而轉向沉默不語的南王勒詩川,「那南王怎麼想?」

勒詩川抿唇未語,淡色的瞳仁盯著那束手而立,一身素白繡青紋官袍的女子。

眼底波瀾涌動,暗流不止。

他看得太專注,以至於忘了這是在御書房,身旁還有其他人在,燕鏡堯和乾定帝不約而同的審視著他,這是什麼意思?

「南王?」

素嬈輕挑眉尖,提醒似的喚了一句。

勒詩川乍然回神,見所有人都在看他,壓下滿心的酸澀道:「初見時素大人救本王一命,本王不勝感激,願全此姻緣。」

你想要的,小哥都會成全。

素嬈看懂了他眼中的意思,心中微暖,礙於其他人在,只得默然頷首。

勒詩川再不看她,對乾定帝道:「陛下,我們鮮夷人有恩必報,本王原想帶她回鮮夷,一生敬之愛之,奈何天意弄人,終難得償所願,但此心不改。」

「本王想請陛下作證,今日勒詩川認她為義妹,鮮夷使團將以娘家人的身份,送她出嫁,望陛下成全。」

勒詩川握拳行禮。

乾定帝怔了下,隨即看向素嬈和言韞兩人,言韞微微點頭,並無異議,他又對素嬈問道:「素愛卿怎麼看?」

「微臣但憑陛下做主。」

「好,那就桉南王的意思辦吧,只是婚期尚需商議,各項儀程和禮節也繁瑣,就不知道使臣能否等到那時候了。」

乾定帝對這個結果還算滿意,態度十分溫和,勒詩川道:「小王難得來盛京一趟,正打算多留些時日。」

燕鏡堯見狀,亦笑著附和道:「看來這下本皇子不多留些時日都不成了,能見證言世子大婚盛景,也算不虛此行。」

兩人接連表態。

反正話里話外的意思都在說,要等言韞兩人成婚後再走,現在大燕和大雍暫時休戰,最強有力的勁敵還被扣在敵國,其他兄弟又不成氣候,燕鏡堯自然有閒心耗在這兒。

而鮮夷政局暫時穩定,北山王得知勒詩川出使盛京的消息,亦派使臣北上攪局。

說不得暗中打著什麼算盤。

他們話說的輕鬆,但朝臣們卻開始上火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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