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在熱鬧中結束,留下了無數的談資。

有執掌一州軍、政大權的州牧衛遠志,被德妃借著機會在酒宴上拿下,毫無抵抗之力;

有朝中禮部侍郎暫代州牧之責,極大可能便是未來州牧;

有州中商賈,豁出去奮力一搏,贏得德妃頷首,掙得一張護身符;

有將作監終於干出了點正事,和旁人合作做出了讓人驚嘆的極品寶鏡,讓德妃娘娘喜不自勝

但所有的談資加在一起,都不如那個一步登天的年輕人來得震撼。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一躍成為了德妃的義弟,就此名震一州。

也正因此,他成了整個宴會後半段最耀眼的中心。

而這時候,眾人才從他揮灑自如的應對和談吐風度中看到,原來他本就這般的耀眼出眾。

宴會結束,無當軍直接派出了一個小隊,親自護送著夏景昀回家。

縣尉也調派了人手,加強了夏家附近的巡邏防衛。

當甲士走動,那兵甲撞擊的聲音透過低矮的院牆傳進夏家院子,夏家眾人瞬間變得惶恐起來。

「夫君,他們不是來抓我們的吧?」

夏張氏面露驚恐,看著夏明雄。

夏李氏也忍不住抓著夏恆志的手,「夫君,高陽不會有事的,對吧?」

夏雲飛這時候沒再沉默,站在門口,護住身後家人,沉聲道:「不會,德妃千里迢迢來省親,斷不至於如此行事!二郎一定不會有性命之虞的!」

但他的話音剛落,那一陣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和甲冑碰撞聲便正好停在了他們的院子門口。

然後,叩門聲便輕輕響起。

「啊!」

夏寧真惶恐地縮進了父親的懷中。

夏雲飛深吸一口氣,大步邁出,接著,他便聽見了二郎的喊聲,「大哥,大哥,睡了沒?給我開門啊!」

低低的聲音,卻如同高舉的重錘,瞬間砸破了院子裡的恐懼和擔憂。

「二郎!」

「高陽!」

「二哥!」

伴隨著幾聲雀躍的歡呼,房門被拉開,幾個身影便先後撞入了夏景昀的懷中。

無當軍的一個小頭目手腕握著刀,下意識微微一動,旋即又連忙按了回去。

「高陽,你沒事吧!這是?」

快嘴夏張氏看了一眼身後的甲士,驚疑地問道。

夏景昀笑著道:「一會兒再說。」

然後他轉過身,朝著那名十夫長拱手道:「多謝什長護送,明日登門致謝。」

那小頭目雖是軍伍之人,但又不傻,哪敢託大,趕緊回禮,「夏公子折煞小人了,區區小事,不值一提。」

夏景昀笑著道:「什長不妨入內飲茶稍歇?」

小頭目立刻反應過來,「夏公子客氣,我等軍務在身,告辭。」

聽著甲冑聲遠去,眾人這才長長鬆了口氣,然後一起走進院子。

片刻之後,院中忽地響起幾聲壓抑不住的驚呼。

「真的?」

「你沒騙人?」

「怎麼可能!」

夏景昀笑著道:「這有什麼好騙你們的,德妃娘娘早就知道我,昨夜之事,只是為了考驗我的心性,看我能不能扛得住重壓。她很滿意我的表現,再加上雲老爺子一個人在江安,也沒個人照料,她就是給我一個名分,讓我幫忙為老爺子養老送終罷了。」

他沒有去講述背後那些複雜的想法,在親人面前儘量將這個事情說得簡單。

眾人聽完緩緩點頭,都為他感到慶幸,夏恆志開口道:「所謂受人之託,忠人之事。你既接了此事,便要盡力做好,不要辜負了娘娘。」

「那是自然。」夏景昀點了點頭,「而且還有一個,娘娘已經為我們平反,擇日我們就可以啟程,回去萬福縣,收回祖產,恢復清白之身了!」

這一下,眾人的反應更大。

大伯夏明雄更是騰地站起,目光灼灼,「二郎,此話當真?」

夏景昀點了點頭,「待我稍作安排,咱們擇日就可啟程。」

夏明雄的眼眶登時紅了,跪在門口,「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孫感謝祖宗保佑!」

夏恆志也跟著跪過去,念叨著和父親一樣的話。

夏景昀:???

你們不該謝我嗎?

等到眾人帶著複雜的心情各自進屋,夏景昀跟夏雲飛坐在了他倆房門的門檻上,肩靠著肩,默默看著天上漸漸圓起來的月亮。

「大哥,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

對於夏家而言,當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平反。

平反之後,拿回祖產,家人便也可以隨之安定下來。

那麼對夏雲飛和夏景昀兩兄弟而言,就要思考自己的事情了。

夏景昀自不用說,要走科舉正道。

但夏雲飛就有些糾結了。

「先把家中安頓下來吧,其餘的我沒怎麼想好。」

夏雲飛輕聲說了一句,然後看著堂弟,臉上露出一絲憨厚的笑容,「你做得這麼好,我能力差點,儘量多看顧著家中,讓你沒有後顧之憂。」

夏景昀輕聲道:「要不要聽聽我的建議?」

「嗯。」

「去從軍。」夏景昀輕輕吐出三個字,然後看著夏雲飛鄭重道:「如今無當軍正在此處,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大哥,我看得出來,你是很想去的,家中我來照看。」

夏雲飛抿著嘴,沉默了片刻,「但是」

夏景昀沉聲道:「大哥,那本就是你的理想,更何況,我也需要你在軍中有所建樹,其中道理得空我們再細細分說,你只需知道,你在軍中站穩腳跟,就是在幫我。」

夏雲飛想了想,重重點頭,沒有多餘的言語,只有一個堅定的字,「好!」

躺在黑暗中,夏景昀默默抬頭看天。

所有人都覺得他是一步登天,的確也沒錯。

但幾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層隱患,那就是他被徹底地綁上了德妃的戰車。

德妃如此考驗,最後要做什麼那還用說?

但這個事情,歷朝歷代,哪一次不是屍山血海。

身為德妃義弟的他,未來德妃和皇子真要是作為鬥爭的失敗者出局,他也絕對逃不了。

但他也沒得選,抱緊德妃的腿,就是他眼下最好的選擇。

拒絕德妃,他就徹底沒有了前途。

而且按照德妃目前展露出來的心性手腕而言,這個選擇並不壞。

也正因此,他需要夏雲飛進入軍中,為未來做好長遠的打算。

更何況,那本就是大哥的夢想,當日在無當軍軍營外,那個久久不願挪步的身影,早就被他看在眼裡了。

不管怎麼說,前途還是一片光明,無需太過憂慮!

他樂觀地這般想著

第二天,夏景昀還在迷迷糊糊,便被一陣喧鬧吵醒,夏寧真砰砰地拍著門,「二哥,你快起來啊!」

等夏景昀穿上衣服,走出門,順著夏寧真的目光看去,也是吃了一驚。

門口跪著七八個青皮,神色萎靡,顯然已經跪了不短的時間了。

一見夏景昀,就連忙磕頭。

「夏公子,夏公子,我們知錯了,求求您饒了我們!」

「我們錯了,我們錯了,再也不敢了!求求您當個屁把我們放了吧!」

「夏公子,我們瞎了狗眼,招惹到您,我們已經在這兒跪了一夜了,求求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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