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座。」

李雲卿不肯讓得意弟子在外人面前失了威風,連忙吩咐一聲,那名小丫環搬了一張椅子過來,放在李雲卿下首。

「謝謝師父。」李士群道聲謝,坐到椅子上。

「士群,四寶你要重用,畢竟是你師弟,又是你妹夫。」李雲卿說道。

「師父請放心,四寶和阿珍在弟子心裡,除了吉卿就是他倆了。」李士群忙道。

「這兩年四寶長大了,不但有了官身,而且也做起了生意,掙了不少錢,阿珍每次來都帶著喜色,老子看了也高興。」李雲卿臉上帶了笑模樣。

「是。四寶跟一個姓林的商人關係莫逆,得姓林的幫助,四寶算是徹底翻了身。」李士群道。

「姓林的商人叫什麼來著?四寶和阿珍經常提起,老子記性差,記不住。」李雲卿道。

「叫林明,『好壽』保健品就是他的廠子生產出來的。」李士群道。

「對,林明。沒見過,不過,阿珍把他誇得跟花兒一樣,是個有本事的人?」李雲卿問道。

「嗯,是個有本事的人。弟子覺得,四寶和阿珍算是遇上貴人了。」李士群忙道。

「貴人?」李雲卿閃了李士群一眼。

「是,貴人。林明雖然年輕,但是個很會用勢的人。他跟重光堂的日本人搭上了關係,在日租界那是橫著走的主,就連我見了他,也得稱一聲『先生』。」李士群說道。

「這麼說來,這小子有點本事哈。改天讓四寶和阿珍請他來,倒要結交結交。」李雲卿道。

「師父,這位姓高的是什麼來頭?」李士群把話題轉到即將來到的這位「高人」身上。

「這人叫高樹清,家是滄州的。據他自己說,他師父是一個道人,會輕功,手上功夫也很了得,師兄弟四人。

會戰之前,他師兄弟吃火車線,會戰的時候,他和師兄弟在南京失散,師兄弟生死不知。他沒有逃出來,只是憑藉一身功夫,東躲西藏,總算逃出南京,揀了一條命。

上個月扒火車來到上海,也不知道這傢伙在南京受了什麼刺激,打聽到青幫以老子為尊,所以就在清江飯店露了一手,非要拜師。」李雲卿道。

清江飯店是李雲卿的產業,他在那裡開的一個大型賭場。

「本事很大?」李士群問道。

「赤手空拳的話,十幾個人也打不過他,輕功很好。還有一手偷東西的本事,只要讓他近身,你身上的東西全都能給你偷走。」李雲卿道。

「照師父這麼說,高樹清本事不算小。這麼有本事的人,會甘於人下?是得好好摸摸他的底細。」李士群沉吟道。

「是啊,他這身本事其實也沒有多大用處,輕功再好,也快不過子彈。不過,看個場子或者辦點特別的事,還是很有用的。總之,可靠最重要。」李雲卿點點頭說道。

正說間,下人來報:「老爺,高樹清來了。」

「進來。」李雲卿吩咐道。

下人出去,引進一個人來。

李士群見來人三十多歲,身材細長,長得還算可以,只是眼睛大而鼓,好像眼珠子不小心能從眼眶裡掉出來一樣。

「拜見老爺。」高樹清進門之後,沖李雲卿躬身施禮。

「站在一旁。」李雲卿吩咐道。

「是。」高樹清往邊上退了一步,垂首而立。

「思義,這位是我徒弟,叫李士群,在跟日本人作事,任特工部副主任,你以後在上海混,少不得他的照拂。你們認識一下。」李雲卿指了指李士群,向高樹清介紹道。

高樹清一聽李士群的身份,猛地抬起頭,大眼珠子轉了幾轉,稍一愣神,連忙沖李士群抱拳行禮:「原來是李副主任,失敬失敬。」

李士群見他按江湖規矩行禮,明白他只認自己是青幫弟子,對特工部副主任這個身份並不認可。

「是清高自許,還是看不起我?」李士群不由得對這個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李士群沒有回禮,冷冷地打量了他一番,問道:「高樹清,李某人手頭有個案子,牽涉到了你們江湖中人。我問你,江湖上有沒有這樣一個門派,就是身上有功夫,又會些三隻手的門道?」

高樹清見李士群沒有回禮,心中不悅,訕訕地站直身子,回道:「我孤陋寡聞,從來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個門派。」

「你不就是這樣的人嗎?」李士群問道。

聽到這誅心一問,高樹清回道:「那是之前,我與師兄弟在火車上討生活,什麼法子都用。但是,我們從來沒有替官府做過事。」

這話說的,讓李士群對高樹清又高看了一眼。

尤其最後一句,既表明了不會出頭為日本人作事的態度,又隱晦地表明,你手頭那個案子,絕對不是我作的。

「可是,我怎麼覺得我手頭這個案子,就是你作的呢?」李士群怎麼能讓一個跑江湖的給將住呢,輕輕一句話,就把高樹清說的臉色發灰。

「李副主任,我人來到上海,就想靠著李老爺討碗飯吃,不會給日本人做事。」高樹清愣了愣,還是直接表達了自己的意願。

「你是不是在罵我李某人是漢奸?」李士群眉毛一揚,問道。

「不不不,李副主任誤會了,我並沒有那樣的意思。無論是給日本人作事,還是給中國人作事,都是為了活下去,我哪敢笑話李副主任,誰我也不笑話。

不笑話是不笑話,但我是不會幫日本人的。」高樹清連忙答道。

「為什麼?不就是為了討生活嗎?幫不幫日本人有何區別?」李士群問道。

「日本人在南京作孽太多了,我親眼所見,對日本人是又恨又怕。所以,不願意幫日本人作事。」高樹清倒不隱瞞自己的想法,直接說了出來。

李士群點點頭,沒有追問他為什麼對日本人又恨又怕。

因為所有經歷過南京大屠殺的普通百姓,基本上都是這種心情。

日本人只所以下達屠殺令,不就是為了讓中國人心生畏懼,放棄抵抗之心嗎?

當然,在怕的基礎上衍生出仇恨是他們早就料到的——雖然這不是他們想要的。

所以,高樹清能大大方方地說出來,李士群並不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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