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此次是太孫殿下主持的談判。」

楊榮把此次談判的經過說了一遍,連方醒用乾咳打斷朱瞻基的猶豫,以及方醒最後俾睨眾生的警告也說了。

朱棣輕哼道:「在朕的眼中,瓦剌人才是牛羊!」

楊榮心中苦笑:你老人家當然是視異族為牛羊,可後世子孫呢?

朱棣把筆放下,活動了一下雙腿問道:「方醒和瞻基呢?」

楊榮垂首道:「胡大人今日輪休,在惠慶樓舉辦文會,請了些學生,還請了殿下和方醒。」

朱棣的動作一窒,然後又緩緩的拿起毛筆,重新審批奏摺。

……

今天是八月十四,從戶部出來後,方醒想回家準備一下明天的中秋節。

「德華兄,有胡學士的帖子,他請咱們去惠慶樓赴宴。」

朱瞻基完成了一次小任務,覺得自己終於是長大了,心情極為歡快。

胡廣的位置相當於首輔,他開的文會那真是一帖難求,能去的人回家就可以向人吹牛筆了。

當朝大學士開文會,連五城兵馬司的人都得去湊個熱鬧。

看著那些在惠慶樓周圍巡視的軍士和衙役,方醒對朱瞻基嘲笑道:「看到了嗎,這就是當了官的好處,難怪讀書人都拚命的往裡擠,東華門啊!」

朱瞻基不以為然的道:「德華兄,胡學士乃當朝大學士,這種規制也不為過吧。」

方醒嘆道:「什麼是心安理得,這就是了。」

「你看看這周圍的環境,用得著這麼多的軍士嗎?不過是上行下效而已,只為了討上位者的歡喜,無聊!」

六七十人的軍士衙役在附近警戒,這個規模讓方醒對胡廣的印象一時間大壞。

國家元首都沒你牛筆呢!

朱瞻基尷尬的道:「胡學士的身體不大好,這也是防患於未然吧。」

「扯淡!難道這些軍士衙役都是岐黃好手?」

方醒下馬,看著眼前這占地頗大的惠慶樓,艷羨的道:「要是咱們的第一鮮有這般大就好了。」

眼前的惠慶樓光是大門就比第一鮮的大了一倍多,而進去之後,穿過一個天井,右邊就是一棟二層樓。

而這種木樓在惠慶樓有十多幢,可見規模之大。

木樓下站著幾個青衣小廝,在驗看客人的帖子,當方醒和朱瞻基到時,馬上就跪了一片。

「太孫殿下萬安。」

「興和伯萬安。」

方醒不大習慣這種陣勢,稍稍側身道:「趕緊叫人起來吧。」

而等上了二樓後,一根根的木柱子之間擺放著桌椅,基本上都坐滿了。

胡廣正在給幾位學生指點文章,聽到動靜就趕緊起身。

朱瞻基含笑道:「今日便衣,無需多禮,大家都安坐吧。」

如果今日朱瞻基全套的太孫衣冠在此,那麼誰都不敢免禮,這就是那衣冠代表的含義。

熙熙攘攘間,馬上就重新安排了座次:朱瞻基當然是首位,可到了胡廣和方醒這裡卻有些為難了。

胡廣是文官之首,而方醒卻是超品的伯爺,這位置怎麼排?

正所謂是名不正則言不順,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座次是個不容疏忽的大問題。

誰坐左邊?

方醒坐,那就代表著文官落了下風。

胡廣坐,那就有藐視大明勛戚的嫌疑。

「胡學士不坐,誰有資格坐?」一個學生低聲的說道,馬上就引起了共鳴。

可朱瞻基和方醒都在這裡,大家的牢騷只得悶在肚子裡,只是看方醒的眼神就更加的不善了。

朱瞻基沉著臉看了一圈,頓時那些嗡嗡聲都消失了。

胡廣的笑容不變,他看了方醒一眼,就呵呵笑了起來,準備開口。

方醒就站在窗戶邊,看著遠處的珍珠河,淡淡的道:「一個座位搶來搶去的有意思嗎?難道坐在左邊吃飯更香一點?」

朱瞻基垂眸忍笑,胡廣的笑聲戛然而止,那些學生們更是瞠目結舌。

這是尊位你懂不懂?坐右邊就是自甘下風你懂不懂?

「給我搬張桌子來。」

方醒好容易才脫離了家裡兩個女人的監控,哪有不趁機開葷吃一頓的道理。

「這邊風景甚好,方某就坐這了。」

他瘋了?

這是自絕於我等還是怎地?

從沒有哪個人赴宴是這樣坐法,今兒的方醒算是開先河了。

朱瞻基也準備起身過去,可方醒卻道:「方某身體不適,剛才看了一下,這惠慶樓的菜太油膩了,不利於身體康復,各位自用吧。」

這天外飛仙的一巴掌讓在邊上伺候的掌柜和夥計都覺得頭暈目眩的。

這興和伯難道和我惠慶樓有仇?

不然怎麼會放出這種話來!

要是這話被傳出去――看那些人的眼神,肯定會被傳出去,那麼惠慶樓的名聲可就不大好聽了。

朱瞻基又坐了下去,對方醒吃個飯也不忘記打擊同行的行徑表示了……欽佩!

胡廣尷尬的站在那裡,方醒主動退讓後,朱瞻基左邊的位子反而成了燙手的山芋,坐不得啊!

今天只要他胡廣坐下去,那麼明天就會傳出他心胸狹隘,不屑勛戚的話來。

不過胡廣好歹是久經考驗的政客,他壓壓手道:「興和伯身體不適,這個大家都知道,罷了,這位子就給它空著。」

「好!胡學士果然是雅量高致,我等佩服……」

一個聲音從另一桌傳過來,方醒瞟了一眼,發現居然是那位嚴旭。

嚴旭衝著方醒微微一笑,然後說道:「明日是秋闈的最後一場,胡學士今日怕是想看看我大明士子的真才實學吧,濫竽充數的怕是難逃他老人家的法眼啊!」

胡廣微微一笑,衝著那掌柜的點點頭,然後酒菜就流水般的上來了。

這掌柜的也大膽,把那些葷腥的菜肴都避開了方醒這一桌,等上完菜後,方醒的眼前全是素菜。

方醒也不生氣,每樣菜都嘗了一下,然後皺眉道:「這菜怕是在後廚放久了吧!一點新鮮味都沒有。」

掌柜的臉上發青,想辯駁吧,可方醒卻是興和伯。不爭辯一下的話,這名聲都被搞臭了。

胡廣舉杯敬了朱瞻基後,微微一笑道:「據說興和伯對農事也精通,工匠之事也頗有涉獵,再加上文武雙全,當是百官楷模。」

這話仿佛就是個引子,嚴旭馬上就接道:「今日只論文章詩詞,哪位先來?」

朱瞻基不悅的瞟了嚴旭一眼,心想你好歹得等酒過三巡了再說吧。

可胡廣卻撫須笑道:「正該如此,哪位俊傑把最近的文章給讀讀,讓在座的品評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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