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醒的午覺沒睡好,任誰如果身邊有兩個孩子在玩耍都睡不好,更別提這倆孩子不時的在他的身上折騰著。

平安只是咿咿呀呀的扒拉著方醒的手,而土豆就討厭了,這個年齡段的孩子都討厭。

「爹!我的盔甲呢?」

小屁孩挺執著的坐在方醒的肚皮上,不依不饒的問著。

方醒迷迷糊糊的,覺得自己的靈魂仿佛是出竅了,耳邊是土豆的追問,腦海里卻出現了一個穿著盔甲的將軍,被人按在地上,邊上一個文官戟指著他,數落著他的罪名,隨後長刀落下。

毛文龍!

方醒想起來了,那位毛帥,死於一位吹牛大佬之手。

為了我的兒孫以後不淪入異族之手,這個文官統御武將的事兒得給它攪黃了!

現在武將出征,朱棣有時候會派出文官隨軍參贊。

這個參贊在以後慢慢的就發揚光大了,漸漸的變成了以文御武。

今日演武時,當聚寶山衛行進的時候,那些文官的神色可沒瞞過方醒。

這些傢伙的想法也很簡單,秀才遇到兵,打是打不過的,可他們依然有招數對付這些武人。

錢糧!

最好是讓武人們的日子過得緊巴巴的,想要錢糧嗎?那就乖一些,然後讓你們吃不飽,但又餓不死,不聽話就這樣收拾!

苟日的文官!

「爹!要盔甲!」

方醒右手摸著平安的背,正想著的時候,土豆重重的倒下來,雙手撐在他的胸膛上嚷道。

「哪有那麼快的!咳咳!」

方醒睜開眼睛,覺得胸有些悶,就咳嗽了幾下。

「啊啊啊!」

平安抓住方醒的手往嘴裡塞,弄了滿手的口水。

「起床了!」

這下方醒沒法睡了,他知道兩個婆娘都在外間,這是在看他的笑話。

果然,房門馬上就被推開了,小白手上拿著針線進來。

看到平安坐著還拽著方醒的手咬,小白不禁笑了起來。

「少爺,平安這是磨牙呢!」

「磨牙棒呢?找來!」

方醒有些起床氣,可卻不敢用力拽,就伸手摸摸平安的臉蛋,等他鬆口後,趕緊把手指頭抽出來。

「嘚嘚!」

平安不樂意了,就叫了一聲。方醒一聽大喜,湊過去親了一口道:「是爹,不是嘚!」

土豆也教道:「是爹是爹!」

「嘚嘚!」

平安難得的爆發了一次,喜得方醒把他抱起來,接過磨牙棒給他塞進嘴裡,順便把繩子掛在他的脖頸上。

小白得意的道:「少爺,平安很聰明呢!上午還知道和鈴鐺一起玩耍。」

方醒無奈的道:「可是摔了?」

最近小白在教平安走路,時不時的就會腿軟摔倒。可鈴鐺卻是個有心的,在平安練習走路時,它就在邊上站著,一旦平安腿軟,它馬上就會衝過去,用自己的身體來當墊子。

小白赧然道:「少爺,只是慢了些吧,今日只摔了兩次。」

方醒把平安抱過來親了一口,「我的兒啊!你有這麼一個粗心大意的娘,能長大真是個奇蹟。」

小白聽了正準備為自己辯駁幾句,可平安卻掏出磨牙棒,用力的敲打著方醒的胸口。

「咦!小子倒是會護著你娘啊!不錯!」

方醒把平安遞給小白,說道:「鈴鐺聰明,以後讓它多跟著孩子。」

小白點頭後就把磨牙棒搶過來,嗔道:「那是你爹,下次再這樣可揍你了。」

平安又恢復了平靜,咿咿呀呀的和小白搶磨牙棒。

方醒拎著土豆出去,張淑慧已經不在了。鈴鐺正臥在門外,聽到動靜就爬起來,搖搖尾巴,然後就進了臥室。

午後安靜,方醒把平安交給了秦嬤嬤和鄧嬤嬤,然後獨自準備去書院。

從臥室到院門有一段距離,烈日炎炎,好在小徑兩旁有大樹成蔭。人走在樹蔭下,光線投射出的斑點讓方醒的衣服看著有些迷彩服的意思。

走過這條小徑,前方院門可見,而張淑慧就在那裡,身邊是木花,對面是抓耳撓腮的小刀。

「春妹家裡以前是靠著她養了半個家,現在她要嫁過來,她家裡誰來養?所以你老實點,最近別去她家招人厭。」

小刀有些不舍的點點頭,他回來後,只要是沒事,就去春妹家劈柴,回家的路上還能去看看大市場外面的春妹。

情竇初開的小子,驟然不能去見心上人,那滋味,當真是煎熬啊!

方醒笑了笑,從側面繞了過去。

事急則變,活人不會讓尿憋死,方醒期待著看到杜海林推著推車出去賣春餅的場景。

「百無一用是書生,德華此言大善。」

大熱天,解縉一樣的青衫,可卻不見汗跡,這和方醒滿臉的汗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你的養氣功夫還不夠,回頭還得多讀書。」

解縉看到方醒拿著毛巾擦汗,有些焦躁不安,就取笑道。

方醒把毛巾丟給辛老七,舒坦的道:「解先生,這是新陳代謝快,年輕人火力壯,天熱汗多。至於養氣功夫,儒家,儒教,這種說法我不敢苟同。」

「道家、佛家同樣有養氣功夫,我曾經見到一個道士,三伏天穿著棉襖依然不汗,可那已經脫離了清靜無為的宗旨,變成了炫耀。」

說到佛道,解縉更傾向於道家:「天下大亂時,道家出山救死扶傷,天下太平時,道家卻歸隱山林,這就是清靜無為,有所為。」

而佛家卻是相反的,不管是亂世還是盛世,佛家不是附庸於強者,就是招攬信徒,霸占田地,活脫脫的六根不凈,富貴人家。

「可還有一個全真道。」

方醒反駁了一下,然後看到解縉面色愕然,不禁心中大爽。

那全/真道在南宋時就把賭注下在了蒙元人的身上,說是帶/路/黨也不為過。

解縉搖頭道:「從金人到蒙元,全真道的地位不斷拔高,鐵木真甚至下旨允許全真道隨意占地修建道觀,任意傳教,豁免賦稅。若不是後來他們想抑佛,大抵還能保持著這等規模。」

方醒話鋒一轉,就請教道:「解先生,您當年也是首輔般的存在,那文官對武人是什麼看法?」

「武人?」

解縉目露回憶之色,緩緩的道:「那時的武人跋扈,目露凶光,野心勃勃之輩也!」

明初驕兵悍將,橫掃蒙元。

「太祖高皇帝時,太子柔弱,太孫一團文氣,皆不能統御這些驕兵悍將,於是……」

於是老朱就開殺了,殺的人頭滾滾。

「最後倒是便宜了當今陛下。」

解縉笑了笑,有些唏噓。

「本朝至今,武人出鎮一方,糧草皆由文官統籌,雙方看似互不統屬。可是德華,你要記住了,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文武之間終究會分出一個勝負來,這個過程可能需要五十年,也許是一百年,可終究會有結果。」

「武人冒頭,隨時就會有前唐藩鎮之禍。」

解縉搖搖頭,顯得有些迷茫——作為曾經的文官,他的立場始終是偏向了那一邊,可……

「可若是以文御武,則必然會重蹈前宋的覆轍,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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