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門口行兇打死人,兇手兩人和指使者一人全被弄了進去,戶部尚書曲勝放話了,說是這三人要是不弄死,他就上奏章。

上奏章幹啥?

當然是彈劾有人舞弊。

於是金陵城中有些躁動的氣氛馬上就安靜了。

可有一群人卻在後悔。

當那群商人從大宅子裡出來後,消息就傳了出去。

去年捐助新船建造的商人,船隊此次優先考慮他們的貨物。

消息一出,那些去年知道這事,卻對此嗤之以鼻的商人真的是連腸子都悔青了。

那些捐助的商人給的錢其實並不多,方醒當時並未強迫數額大小,所以看著更像是一個笑話。

不,像是在表態!

「這是以利誘之。」

汪元分析道:「先是威脅,然後讓你失望,現在再給好處,大好處,你說這些商人以後會親近誰?」

黃儉沮喪的道:「這些商人對他和船隊感激零涕,以後必然是下海的力推者,方醒必然會大力扶持這些人,等他們成為豪商之後,南方的商界……加上徐慶那幫子人,老師,南方的商界以後會慢慢的被他給收攏了。」

「這只是第一步。」

汪元微笑道:「你別忘了他的科學,如今科學在南方的鄉間傳播甚廣,等成了氣候,加上這些商人的支持,你說他想幹什麼?」

黃儉失聲道:「他想掀翻名教?!」

汪元依舊是在微笑著,手握茶杯,仿佛是在取暖,「你說呢?」

窗外烈日高照,恍如火爐。

……

方醒的駐地外面求見的商人絡繹不絕,這些商人都是帶著寶鈔而來,直截了當的說要捐助下西洋。

可守門的軍士得了方醒的指示,直接拒絕,連門都沒給進。

「這些人都是投機者,給的錢再多我也不要。」

王賀在南昌掃尾回來了,被曬的有些黑。

「興和伯,王岳慌了,幾次找咱家,想請你代為求情,說是以後永為你興和伯的……那個啥……」

「我不結黨。」

方醒說道:「王岳這是病急亂投醫,肯定還向你投誠了吧?不過卻是晚了。」

王賀喝著冰鎮的茶水,舒坦的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陛下會收拾他?」

「那是必然的。」方醒的眉間冷肅:「此輩得過且過,沒有擔當,對寧王府的諸多不法視而不見,也不說稟告陛下,這等人如何還能擔當一方首腦?」

王岳是完蛋了,方醒能想像得到京城的那些人在翹首以盼,希望能接任江西布政使的職務。

「一個王岳倒下去,等著接班的人都在竊喜,對了,你去看看寧王,開導一番。」

王賀一怔,「難道他要自盡?」

「扯淡!」

方醒說道:「自盡需要勇氣,還得要特點的氣氛和環境,他養尊處優多年,哪來自盡的勇氣,去吧。」

除去一個崇禎帝殉國之外,明末那些藩王有投井自盡的,有不屈服被殺的,但大多數都是被俘,最後也沒逃脫那一刀,算是為了自己家族幾百年的養尊處優,於國無益付出的代價。

王賀去了後院,被人帶著進了一個小院。

一進去就看到朱權在院子裡站著,身邊跟著兩個黑刺的軍士。

朱權站在樹蔭下,抬頭看著枝葉之間的空隙形成的斑點,竟有些出塵之意。

「見過殿下。」

朱權緩緩低頭側身,看到是王賀,就問道:「王岳倒霉了?」

王賀走近些說道:「這個奴婢不知,不過想來他不會好過。」

「那就好。」

朱權負手而立,說道:「讓方醒把本王的琴拿來,還有江訓也弄過來。」

王賀看著他依舊是高高在上,雲淡風輕的模樣,不禁心中微怒,就說道:「琴在南昌,江訓已經在押解進京的路上了。」

朱權眉間黯然,說道:「千般罪過都在本王,何必去為難他人。」

這人還以為自己能和皇帝扳手腕?

王賀這才知道方醒讓自己來開導的意思,就說道:「殿下,這是謀逆,江訓等人絕無倖免,流放是最低的,所以您此刻應當……奴婢覺著您現在應該寫封請罪的奏章更好些。」

朱權白皙的臉上浮起了紅暈,他不屑的道:「你算是什麼東西?不過是我家的家奴罷了,也配來說本王嗎?滾!」

王賀一時惱怒,就說道:「咱家……當年文皇帝可是拍過咱家的肩膀,你……罷了,奴婢告退。」

朱權喝道:「站住。」

王賀後悔來這一趟了,可他卻不敢得罪朱權,只得止步,垂首聽著。

朱權冷冷的道:「方醒為何扣住本王?」

他本以為會被馬上轉到北平去,誰知道方醒卻帶著他一路到了金陵,目前還看不到去向。

人最怕的就是未知的等待,即將到來的處置。

王賀聞言忍不住挑眉道:「殿下,此事您該去問興和伯,奴婢只是監軍,卻監不到您的頭上。」

朱權揮揮手,就像是驅趕一隻蒼蠅般的隨意。

王賀怒火中燒的去找方醒,方醒卻在待客,而且客人是王賀的偶像。

「見過鄭公公。」

鄭和正與方醒談話,見到是王賀,就微笑道:「聽聞你這幾年很是沉穩,不錯。」

王賀一聽就激動了,說道:「哪有,和公公比起來,咱家就是在混日子!」

鄭和含笑點頭,王賀對方醒說道:「興和伯,寧王還有些架子,還想要那個江訓作陪。」

方醒和鄭和相對一笑,說道:「不必管他,等到京城讓他自己和陛下說去。」

「你拖著他到金陵,這是要給陛下留下考量的時間吧?」

鄭和問道。方醒點點頭:「那些人就算是有什麼不滿,可我在金陵,有本事就來金陵和我辯論一番,否則就是有力沒處使。」

鄭和換了個話題說道:「咱家這邊就等著貨物齊備,然後尋個好日子就出航了。」

鄭和會先到福建太平港修整,等待信風。

「那些商人出貨要快,還有,那幾艘船都造好了,此次咱家會帶著一起出海,若是好,回頭就請旨造幾艘大的。」

鄭和憧憬著,可方醒卻知道此次將會是他最後一次出海,再往後的話,朱瞻基肯定是要讓他榮養了。

「鄭公,下次就換人吧。」

方醒真擔心鄭和哪天死在海上。

鄭和一怔,然後大笑起來,笑聲爽朗。

王賀在邊上艷羨的看著豪爽的鄭和,他覺得自己以後要是能活到鄭和的一半,那麼就心滿意足了。

鄭和大手一拍桌子,眼神含笑,語氣卻鏗鏘的道:「咱家就想死在海上,就葬在海中。」

說著他起身道:「興和伯,戶部那邊儘快定下來,咱家也催催那些官辦工坊。上次出海試船隻過了小琉球,心中焦急啊!儘快些!」

方醒起身道:「鄭公豪邁,方某這邊會儘快落實下來。」

鄭和點點頭,正準備出去,又想起一件事,回頭道:「咱家這是年紀大了忘事,興和伯,那些使者都有些不安,要不你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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