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南的糧倉都差不多空了,先生,方醒這是瘋了嗎?」

楊彥一點都摸不清方醒的想法,他只擔心一件事。

「先生,方醒會不會派兵直接抄家,然後以囤積糧食為名,直接拿下那些搶購糧食的士紳和商人?」

十七先生顯得有些疲憊,面色發青,但是精神不錯。

「別擔心這個,老夫巴不得他去抄家,那就是往油鍋里倒水。」

這是把那些士紳和商人當做了誘餌。

楊彥的心中一冷,強笑道:「先生,那些人在慶賀呢,您要不……去鼓舞一番?」

「別拿這等小手段來試探老夫!」

十七先生冷冷的盯著他說道:「老夫說過,這些事都不知道,懂嗎?」

楊彥抬頭看了一眼,竟看到了殺機。他打個寒戰,應道:「是,學生懂了。」

十七先生說道:「于謙一直在邊上看著,手裡還拿著個小冊子,肆無忌憚的在記著,誰知道他在記什麼?秋後算帳!還鼓舞一番,那是主動給方醒送把柄,蠢貨!」

楊彥驚道:「先生,那方醒難道是想把人都調出來,然後一網打盡嗎?」

十七先生的臉上浮現一抹青色,說道:「誰知道?不過他現在只有抄家這一條路好走,老夫就等著看好戲了,哈哈哈哈!」

楊彥賠笑道:「先生,您說方醒現在會不會是在準備動手呢?」

……

「蘇先生,在下敬您一杯!」

一飲而盡之後,敬酒的男子堆笑道:「蘇先生,那位先生……以後……」

蘇偉喝了一天酒,眼睛都紅了,卻氣勢勃發,看著不怒自威。

他擺手道:「此事大局定矣,那位已經答應了,事後差多少,加補兩成,別嫌少!」

見眾人有些失望之色,蘇偉一拍桌子,說道:「你們懂什麼?一旦做成了此事,以後的好處享用不盡。」

他不屑的看著眾人,說道:「以往你們對官吏總是奴顏婢膝,可老夫告訴你們,以後就不一樣了。」

見有人只是在冷笑,蘇偉就怒道:「不信?不信你去找個官來,就算他是勛戚,老子照樣不買帳……老子……老子……」

有好事者見蘇偉在發獃,就起鬨道:「蘇先生,你要幹什麼?說啊!啊!」

「對,蘇先生,你……你……」

起鬨的人看到蘇偉的面色古怪,臉頰還在抽搐著,就不禁回身,隨著他的視線看去。

樓梯口,方醒拾級而上,面帶微笑。

這裡的人大多不認識方醒,見他從容,但卻陌生,有人就喝問道:「你是誰?」

「在下方醒!」

呯!

酒杯落地,化為齏粉。

是那個魔神?!

見這些人都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方醒拱手道:「諸位賢達在此高會,方某不自量力,想來湊個熱鬧,可否?」

所有人的臉上都浮起了假笑,不,是驚恐的強笑。

作為召集者的蘇偉已經呆滯了。

方醒緩緩走了過來,擋在前方的人都紛紛閃開,然後站在兩邊,躬身行禮。

「見過伯爺。」

「見過伯爺。」

方醒微微一笑,就像是來接見這些士紳般的微笑著。

很親切!

他走到了蘇偉的這一桌,看看桌上的殘羹剩菜,抬頭說道:「不錯的飯菜。」

蘇偉此時才回魂,他強笑道:「伯爺,在下……小的……」

「你不錯。」

方醒提起酒壺,搖晃了一下,估摸著還有半壺,就遞過去,說道:「酒是糧**,不能浪費了。」

蘇偉接過酒壺,下意識的就仰頭灌去。

一個酒嗝之後,蘇偉呆呆的看著方醒。

他甚至都不敢開口邀請方醒坐下,那會讓他覺得自己明日就會死去,悽慘的死去。

方醒環視一周,看著這些神色各異的士紳商人,說道:「聽聞你等聚會,興致頗高,本伯想來看看,看看這兩日的盛宴可曾讓你等滿足了。」

眾人垂首,束手而立,無人敢和方醒對視。

蘇偉的心中一個激靈,鼓起勇氣道:「伯爺,在下等人只是……只是……」

「編,你繼續編!」

方醒收了微笑,冷冷的道:「圍購糧食,就憑著這一條,本伯現在就可斬了你的狗頭!」

蘇偉心中驚懼,他看著方醒身後的兩名家丁,身體一個踉蹌,就軟倒在椅子上,喊道:「伯爺饒命……」

周圍一陣雜音,有人碰倒了碗筷,有人觸動了椅子,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

「伯爺饒命!」

一股尿騷味瀰漫開來,方醒皺眉道:「那些陳糧都被你等買完了,不錯,有功,所以本伯就不計較了。」

說完方醒轉身就走,蘇偉頓時渾身一松,眼中閃爍著狡黠之色。

方醒不敢動他,這就說明他在忌憚著那家。

這個發現讓蘇偉只想高聲吶喊,發泄出自己的歡喜來。

「哦,對了。」

走到樓梯口的方醒突然止步回身,很認真的說道:「要顧全大局,那些糧食買回去記得收好,千萬別霉變了。」

腳步聲漸漸淡去,蘇偉乾咳一聲,坐直了說道:「諸位,看到了嗎?」

「哎喲!」

「媽呀,嚇死人了!」

一陣吁氣之後,又是一陣盤碗碰撞的聲音,眾人這才一一回座。

「看看,看看,咱們沒事。」

蘇偉得意的道:「這說明了什麼?啊?哈哈哈哈!」

室內靜了一瞬,然後突然爆發出一陣得意的狂笑。

剛走到酒樓外的方醒側身抬頭看著樓上,嘴角露出微笑,說道:「你們很有趣。」

回過頭,方醒就看到了于謙和沈石頭。

「伯爺,都記著了。」

方醒喜歡于謙,因為從他的身上能感受到那股澎湃的激情。

這就是做事的人,和目前做事之前先謀身的主流不同,所以于謙的性格就顯得彌足珍貴。

方醒看看他懷裡有一個長方形的鼓起,就點點頭,說道:「辛苦了。」

三人一起回去,沈石頭低聲道:「興和伯,中間有幾個人想弄事,被下官給弄死了。」

他有些忐忑,當時他發現有人在盯著于謙,而時間又不充裕,所以他直接就弄斷了那幾個人的脖子,沒留活口。

「乾得漂亮!」

方醒說道:「那些人沒有任何價值,我們不要口供,記住了,咱們此行,不需要什麼口供。只需判定誰是敵人,誰是朋友,僅此而已。」

于謙解釋道:「此事那家人只是一個幌子,給他們一下,他們自然會知道疼。而且清查田畝,取消優待之事波及頗廣,不要牽扯到道統之爭,否則那就是火上澆油,到時候怕是連陛下都壓不住。」

沈石頭嘟囔道:「那些人都是陰人,興和伯,弄死他們最好。」

「弄死一群人簡單,可他們有無數人,你怎麼弄?到時候遍地烽煙,就算是不成氣候,可大明就亂了。平息之後,殘垣斷壁,生民哀嚎,那樣的後果誰能接受?誰能承擔?」

沈石頭不甘心的道:「剛才他們可是很得意啊!那笑聲下官都聽到了,興和伯,這口氣可忍不得,要不下官帶人去拿了他們?」

方醒腳步放緩,淡淡的道:「死亡在很多時候並不是最恐懼之事,人最怕的就是等待,特別是……當他們滿懷希望時,突然悲劇降臨,那會直接摧毀他們的堅韌,這才是煎熬。」

從雲霄突然跌落塵埃,那種感覺生不如死。

而方醒就準備把這種感覺送給他們,否則剛才他就會直接拿下那些士紳。

而罪名……

「民以食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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