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商人和夥計沒敢動,他們看著那陣列漸漸加速,火光照在刺刀上,閃爍著讓人心悸的寒芒。

幾百人狼奔豕突,順利的從商人中間穿過,朝著遠方的黑暗奔去。

吳躍止步,厲聲道:「一半人追擊,一半人救火!組織起來,所有人,全部去救火!」

良好的操練讓吳躍部馬上就一分為二。

早就等著的水車被拉了出來,水柱馬上噴射出去。

「救火!」

那些商人這才醒悟過來,也顧不得擔心後面的追責,帶著自家的夥計,也不分是不是自家的店鋪,從別處打水接力過來。

「少了十餘家啊!」

于謙看著火勢漸漸被壓了下去,不禁惋惜的說道。

虧得前幾天多是陰雨天氣,所以這些屋子都有些潮濕,所以火勢才沒有快速蔓延。

這時遠處那些讀書人又跑了回來,于謙愕然,然後搖頭道:「下官於用兵之道不甚知曉,卻低估了興和伯的名將之姿。」

他還在埋怨方醒,覺得方醒太殘忍了。

「這是國事,大勢之下,我唯有這般選擇。」

方醒想起了歷史上這位力排眾議堅守京城的經歷,想必少不了摧毀不少地方來抵禦瓦剌人,那時的他是怎麼想的?

被趕回來的讀書人被攔在在長街中間,兩邊的陣列減緩了速度,慢慢擠壓過來。

吳躍掀開面甲,喝道:「跪下!」

「跪下!」

整齊的聲音迴蕩在長街上,火勢也應景的為之一滯。

隨著陣列的逼近,有人喊道:「別殺我!別殺我!」

就像是多米諾骨牌般的,這群人漸漸矮了一截。

……

「先生,怎麼辦?那方醒早有準備,那些人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楊彥沒有逃,他第一時間來找到了錦衣男子。

「哦!」

錦衣男子站在院子裡,看著遠處被火焰映紅的天空,漫不經心的道:「這不是我的主意。」

楊彥只覺得心臟冷成了一坨冰塊,他跪在地上,仰頭道:「先生,可您是知道的啊!」

這個恍然熟悉的場景讓錦衣男子有些不自在,他退後一步,皺眉道:「我經常會走神,誰知道你當時說了什麼。」

他的面色一變,恍然大悟道:「你莫不是準備攀誣我?好大的狗膽,來人!」

「公子!」

兩個大漢走過來,錦衣男子揮揮手道:「趕出去!」

……

「我就像是一隻老鼠!」

站在外面,楊彥拍拍剛才摔倒後弄髒的衣服,眼中閃過厲色,喃喃的道:「你們也不會有好果子吃!」

隨即他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今夜的濟南城因為混亂,導致夜禁在某些地段幾乎是形同虛設。

楊彥順利的摸到了大明湖畔,找到了那艘畫舫……

夜晚的大明湖,遠處漸漸弱小的火光,在湖面上盪起一片微光,如魚鱗片片,閃爍飄動。

畫舫停靠在岸邊,靜靜的,只餘一道燈火在上面。明暗間,顯得格外弱小,卻讓人心中溫暖。

楊彥想起了上面的雀舌,她此刻應該是在看話本吧。

傻乎乎的女人,那些話本都是哄人的啊!

他走到畫舫邊,上面傳來一聲輕笑。

是小貓吧?

楊彥的心中火熱,大腦中卻莫名其妙的飄過了妻兒的身影。

妻兒就像是他剛不小心踢進湖裡的小石頭,那漣漪隨即消散。

「誰?」

船上有人低喝一聲,然後有一盞燈亮起,漸漸朝著邊上移動過來。

船夫走到船舷邊上,用手擋住微風,探頭看了看,訝然道:「楊公子?」

楊彥只覺得心中的那團火在熊熊燃燒著,他低喝道:「架上板子。」

船夫不屑的嘀咕著,這麼近的距離,孩子都能跳過來,偏偏楊彥要講究什麼翩翩風度。

楊彥悄然到了上面。

臥室的門沒關好,一縷光線透了出來,照亮了楊彥那張潮紅的臉。

他猛地推開房門。

「誰?」

雀舌靠在床頭,一頭秀髮披散在肩頭,她愕然抬頭,然後笑容漸漸從嘴角開始逸開。

她的手一松,話本落在被子上。

「秀嶼……」

「雀舌!」

兩個身影靜靜地擁抱在一起,燭光搖曳,喘息聲傳到了下面。

「姑娘今日身子不方便呢!」

小貓的聲音傳來,床上的兩人身體一僵,楊彥頹然翻身躺在邊上,喘息聲漸漸平息。

雀舌的臉紅彤彤的,她緩緩爬上來,楊彥隨手一摟,把她摟在懷裡,可溫香軟玉在懷也無法讓他的眼中多一些神彩,看著呆呆的。

雀舌壓在他的身上,玉手緩緩摸在他的臉上,眼中的深情幾乎能淹沒一個正常的男人。

「秀嶼,你有心事……」

陷入熱戀的女人總是單純的,眼中的這個男人什麼都好,哪怕是皺一下眉頭,就能讓她去揣摩半天。

楊彥嗯了一聲,眼神微動,說道:「雀舌,我記得你……」

他有些欲言又止,雀舌噗嗤一聲笑了,如鮮花般的的燦爛,然後用額頭頂著他的額頭,在他的嘴唇上輕輕的啄了一下。

「秀嶼,你上次說稟告家中的父母……」

燭光下,嬌羞的雀舌就像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臉蛋緋紅,眼眸低垂……

楊彥漫不經心的道:「我……」

他的眸色一動,然後摟緊了雀舌,把嗓音壓得低沉,眼中也多了歡喜,說道:「我準備明日就回鄉去稟告父母咱們的事,然後馬上就迎娶你進門。」

「秀嶼……」

雀舌的眼中多了淚水,水光盈盈,她就像是一個虔誠的信徒,用盡全身力氣抱緊了楊彥。

楊彥輕撫著她的後背,低聲道:「只是我最近和官府有些齷齪,我記得你……」

雀舌惶然抬頭,解釋道:「秀嶼,自從認識你之後,我就與他斷了,哪怕是被官吏敲詐我也未曾去找過他……」

「我知道,我知道……」

楊彥親了她一口,安慰道:「我知道你的忠貞,只是……我此刻想出城,我迫不及待的想娶你,一天都不想等下去……」

雀舌茫然的看著床頭,那裡,蠟燭在燃燒著,燭淚流淌出了一條痕跡。

一隻飛蟲在蠟燭邊上繞了幾圈,一頭沖了進去。蠟燭爆出一聲響,燭光閃動了一下。

楊彥重新把她拉在自己的懷裡,歉然道:「雀舌,我這是魔怔了,不用了,不用……」

玉手壓在他的嘴上,雀舌低頭看著他,堅定的道:「我去……」

楊彥感動的抱著她,低聲道:「我們會好的,我們會生幾個孩子,然後……」

……

「誰?」

「小女有夜行牌子。」

雀舌連夜進了城中的一處宅子,待了半個時辰,再出來時身形踉蹌,臉上有巴掌印。

「滾!」

身後大門關上,雀舌回身,淚水滾落。

「小貓……」

來時除去轎夫,還有小貓。回時卻只余雀舌。

「雀舌。」

回到畫舫,楊彥歡喜的問道:「拿到了嗎?」

雀舌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痛,她從懷中拿出一封書信,說道:「秀嶼,你可拿著這封書信,明日去找那家商隊出城,沒人……會查。」

楊彥接過書信,歡喜的在燭光下仔細看著。

雀舌摸了摸臉,想起了剛才小貓得意的坐在那人膝上的模樣,不禁微微發怔。

「秀嶼,我沒從他……」

她摸著臉頰喃喃的道。

「哦,好。」

楊彥在看信,隨口應了一聲。

燭淚流動,那隻小蟲被包裹在裡面,緩緩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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