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則問題絕對不能退讓,馮白說:「園園,爸爸不是不理解你。是的,任何人都有自己的愛好,我也不例外。能夠把愛好轉變成職業,那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行不得快意之舉。你要學時裝設計,我不反對,但是,卻不能成為吃飯謀生的手段。」

「據我所知,真正成名成家的設計師並沒有幾個,更多的人窮困潦倒一生。原因很簡單,沒有過硬的文憑。不客氣地說,我國的時裝設計專業剛起步,還沒打響名號。各大廠家設計一款服裝的時候,大多會請國外的大設計院,大工作室,而不是國內的小裁縫。」

「什麼小裁縫,在你心目中我就是只知道亂塗亂畫的小裁縫?」園園犟著頭。

馮白:「園園,你要發展自己的愛好,那是好事,人不可能沒有愛好,否則人生多無趣?可是,首先得解決吃飯問題。爸爸建議你現在還是好好溫習功課,爭取考上清北復交,畢業後進大公司進大銀行。等有了豐厚收入,你在業餘搞時裝設計,兩面開花不好嗎?園園,你已經打攪到蕭總了,快給阿姨說再見。」

說著話,他就伸手去牽馮小園。

馮小園一用力,甩開了:「不,我就要學設計。」

馮白沉聲:「園園聽話,爸爸要生氣了。」

「馮工。」蕭紅的聲音傳來。

馮白:「蕭總您說。」

蕭紅笑笑:「馮工好象對時裝設計專業有所誤解,誰說這個專業只是二流大學用來忽悠人的?」

馮白有點疑惑:「難道四大名校新開設了這個專業,如果有,我不反對。」

園園很驚喜:「是不是如果名校有這個專業爸爸你就不反對。」

馮白也乾脆:「當然不會反對。」他和楊一楠的想法也簡單,只要女兒上的是清北復交這種超一流藤校,將來就會有大好前程。至於什麼專業,其實不太重要。只要不是文學、歷史、語言、哲學這種將來不好就業的專業。反正,文科就是不行。

蕭紅:「四大名校可沒有這個專業。」

馮白奇道:「沒有,那……我不明白蕭總您的意思。」

蕭紅:「四大沒有,可紐約視覺學院有,羅德島設計學院有,這兩所學院在國際上同類專業中排名都在前十,標準的常青藤,並不比清北復交遜色。學生將來畢業後可以進海外的大設計院,時裝工作室,前途光明,而且具備國際視野。園園我是了解的,有天分,又肯努力,將來未必就不能成功,馮工你可以考慮一下。」

馮白抽了一口冷氣:「你的意思是出國留學?」

不等蕭紅回答,園園就叫道:「爸爸,我要出國留學,我要學時裝設計,求求你,求求你!」

蕭紅點點頭,她是真的喜歡和欣賞馮小園這個小朋友,耐心地對馮白說:「我了解過了,進這兩所大學園園的文化課成績沒有任何問題,我還可以聯繫一下國外的朋友,看能不能寫一封推薦信,你這邊也儘快申請,另外托福也得馬上去考。不過,這裡面有個問題,英語。老師講課的時候可是純外語,如果語言過不了關,學習也談不上。」

「一般來說,學生出國第一年都會上語言預科,這樣一來,四年留學生涯就變成了五年。園園語言底子好,所缺的是和人對話的口語能力,這段時間我每天都會抽一個小時為她加強。這樣,少上一年預科也少浪費一年的時間和學費。」

說到這裡,蕭紅感慨道:「一個人為理想努力的樣子真不錯啊,就好象當年的我。」

馮白朝蕭紅一鞠躬:「蕭總,這孩子皮得很,讓你費心了。」

蕭紅:「那麼說來,你不反對園園出國留學?」

馮白:「如果有更好的學校我做家長的高興還來不及,怎麼可能反對。」

「謝謝你,馮白,你是個好爸爸!」園園歡呼一聲,將雙手圈到馮白的脖子上。

馮白「哎喲」一聲:「脖子要斷了,鬆開,鬆開!」

看到父女二人在玩鬧,蕭紅也笑起來。

馮白:「對了,蕭總,您知道這學費多少錢一年嗎,我好早做準備。」他和楊一楠手頭還有小几十萬積蓄,不足一百萬。

楊一楠本打算用這筆錢做首付再買一套房子給二寶,這事馮白是竭力反對的,自己活得夠夠戧,還要二胎,那也太不負責任了。

這筆錢用來給孩子留學完成她心中的理想挺好的,也足夠。

據馮白所知,出國留學只要不是去英國這種消費高得變態的地方,一年的學費生活費也就二十萬出頭。園園平日裡不做家務,那是因為馮白有意愛溺。其實這娃成熟得早,生活自理能力很好。

到了國外,勤工儉學,開支可以壓縮到十幾萬。

馮白夫妻二人手頭的積蓄足以支撐孩子四年的學業。

蕭紅回答說:「我問過了,紐約視覺學院每年學費兩萬六千美金,羅德島設計學院每年四萬五。羅德島學院最好,優先考慮,紐約視覺只能作為備份。」

「什麼!」馮白大為震撼,冷汗滾滾而下。

作為七零以後頭幾年的人,馮白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一路順利,學費都是國家出錢,自己只需負擔平時的生活費。

他一個農民的兒子苦慣了,對於物質生活也沒有什麼要求,又想起鄉下的老爹和老娘的辛苦,開銷壓縮到極低。

高中的時候,他一個月只有五十塊飯錢。

大學期間,每月生活費一百五。

萬萬沒想到國外的學費那麼貴,一年竟然要四萬五千美金,再加上女兒的生活費,一年四十萬出去了。

家裡的積蓄也就夠折騰兩年。

這簡直就是天方夜潭。

知父莫若女,看到馮白神色不對,園園也知道這一大筆錢自己家裡未必拿得出來,黯然道:「爸爸,算了,我還是考國內的時裝設計專業吧。」

蕭紅眉頭一皺,說:「怎麼可以讀國內的學校,是是是,我並沒有貶低國內高校的意思。實際上,很多專業,比如自然科學類,我國都走在世界前例。但是時裝設計也就是前些年才開設的,還處於起步階段,也沒有那個底蘊,要學,只能去國外。馮工你怎麼回事,在關係到園園前途的事情上這麼糊塗?」

馮白解釋道:「蕭總你看我就是一個普通人,我和園園媽媽每個月薪水加一塊兒也就三萬出頭,也就能勉強維持生活,要供養一個留學生談何容易?是是是,我是有點積蓄,可也只能承擔兩年的學費,再多就拿不出來了。」

園園:「爸爸別說了,我不留學了,我就考個國內的學院。」話雖然這麼說,但目光中還帶著不甘。

先前眼睛裡為了理想而燃燒的火苗也熄滅了。

看到忘年小友痛苦的神色,蕭紅心中難過,同時又湧起對馮白的惱怒,呵斥道:「馮工,你太自私了,也太俗氣,一開口就是錢錢錢,錢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廢話,生活在大都市,衣食住行都需要錢。就算是上廁所,你解完手沖馬桶也得出水費不是。除了呼吸不要錢,我每天眼睛一睜開,生活費、交通費、通訊、子女的教育就得掏三百多塊,沒這筆錢,你連生存下去的資格都沒有,馮白暗想。

不過,人家是甲方,甲方的話永遠都是對的。馮白賠笑:「實在是有點困難,湊不出來。蕭總,你看啊,園園的成績不錯,先不說清北復交,一個985加211沒有任何問題,又是公辦教育,每年也就幾萬塊各項開支。等園園畢業參加工作了,有了積蓄,我兩口子再存點,將來一定送孩子留學。」

說完,他看著馮小園:「園園,你看這樣好不好?你要相信爸爸,爸爸將來一定會幫你完成人生理想。」

園園眼圈紅了,她懂事得早,也知道這筆錢家裡拿不出來。

理想看來終究是理想,現實的土壤卻生不住這朵美麗的花兒。

她點點頭,艱難地說:「爸爸,我相信你,我會努力讀書,將來努力存錢的。」

蕭紅看園園紅了眼睛,終於怒了。她頤指氣使慣了,喜歡安排一切,掌控一切。立即喝道:「也不是沒有辦法,馮工,你賣房子吧!」

「什麼?」馮白和園園同時低呼,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她。

蕭紅:「馮工你不是有一套房子嗎,摺合世價應該有個三百多萬,四百萬賣給我,這錢用來送園園出國留學足夠了。如果你同意,我們明天就可以辦理相關手續。」

馮白冷汗更多:「蕭總,首先賣房子的事情我需要跟我太太商量,她肯定是不會答應的。其次,賣掉房子難道讓我們一家睡大街去?」

蕭紅一揮手:「哪能讓你們睡大街,我蕭紅做不出這種事。房子我可以租給你們,你們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按照市場價給租金就是。對了,園園四年留學需要一百六十萬開銷,剩下兩百四十萬我已經替你想好了。都用來做投資,我一個朋友是銀行的,她手頭有一個理財項目,年收益百分之四點三,你可以都放在這上面。」

馮白呆住了:「等等,蕭總,你都幫我安排好了?我覺得這事不能這麼干,這房子可是我留給孩子的。」我把房子賣給你,得的錢又給你朋友買理財,還得每個月給你出上萬租金。日子不但沒有變好,反往糟里過,我這不是神經病嗎?

蕭紅不耐煩:「就這麼定了,你還想著給孩子留什麼財產,有意義嗎?要留就留給孩子生存技能和人生道理,所謂家有千金不如一言傳世。知識,只有知識才是世界上最值錢的東西。不過是一套三百多萬的房子,能有幾個錢,你就這眼光,真讓人失望!我明天草擬給契約,咱們過戶吧!」

是的,在蕭紅看來,幾百萬根本就不算什麼錢。作為一個商人,她認為錢就是用來流動用來投資的,投資給孩子是最有價值的。另外,現在房產形勢不好,理財是目前最保守也是最可靠的投資方式。

而馮白只是個普通人,兩人在認知上有偏差,他覺得蕭紅純粹就是亂來。

而且,蕭紅頤指氣使地安排自己一家的生活,這讓他很反感,當下就面色冷淡,大著聲音道:「蕭總,每當你覺得想要批評什麼人的時候,你切要記著,這個世界上的人並非都具備你稟有的條件。」

這句話是《了不起的蓋茲比》中經典台詞,任何一個看過書的人都知道,更別說蕭紅這個在海外生活多年的人了。

意思是,美國社會因為階層割裂,上層根本就不知道下層社會的疾苦。

隱約有指責蕭紅何不食肉糜的意思。

蕭紅如何不清楚馮白在說什麼,這話比直接罵娘更厲害。

她一臉鐵青:「馮白,你什麼意思,你是在說我是晉惠帝嗎?」

馮白:「蕭總,我可沒這麼說。我只是提醒你,園園還是一個孩子,她的世界觀我人生觀還沒有成型,不應該過早地進入成年人的世界。你每天為孩子補習英語口語,我很感激。但是,她是以考上名校為目標的,現在的英語成績已經足夠了,就不勞你費心。」

蕭紅喝道:「你的是在責怪我教壞了孩子?」

馮白:「我覺得園園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蕭總,咱們工作是工作,不要牽扯到家庭生活上面去。」

蕭紅好歹是個老闆,又是上市公司董事長的女朋友,別人見了她都是恭恭敬敬,什麼時候遇到過馮白這種不客氣的態度。加上又是生理期,情緒不穩定。頓時有一股邪火拱上來,怎麼也壓制不住。

「馮白,你要弄清楚了,我這是在幫園園,如果不是為了園園,誰當你是回事?我一片好心,原來都被你當成驢肝肺了,看來,這好人當不得。」

說著話,她胸口劇烈起伏,終於忍不住將桌上的杯子扔了過去。

「啪!」玻璃杯在茶几上摔得粉碎,水花四濺,金銀花撒得到處都是。

大約是被燙著了或者是被嚇著了,園園尖叫。

蕭紅聽到園園尖叫,急道:「園園,園園你怎麼了,可受了傷?」她心中也是懊悔,哎,生理期真是麻煩,我怎麼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人的思想和心情果然只是一種化學反應。

馮白性格好,隱忍,但他有一個逆鱗,這個逆鱗就是女兒。

頓時再忍受不住,抓起一茶几上的煙灰缸就朝蕭紅打去。

好在沒有打中,煙灰缸砸在牆壁上,煙灰落了蕭紅一頭一臉,說不出的狼狽。

園園哭喊:「別打了,別打了,我不留學了,我不留學了,嗚嗚……」

蕭紅情緒爆發,怒罵馮白:「滾,你給我滾!這事沒完,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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