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e」,「gie」,「gie」,「gie」。

黑色夜幕下腔調古怪的叫聲刺耳,那分明是人的聲道,卻發出來邪獸的嘶鳴,讓人本能地覺得難受。

再加他們暴露在屋脊黑瓦上方的半身形象……韓青禹看過後想了想,很自然地想到一個詞:人猴。

改造人。

這就是雪蓮比蔚藍更領先的層面之一嗎?

如果是,還是不要追。

若是體系龐大的蔚藍也往這個方向去努力……只怕先於星球淪陷的,就會是人這個種群本身,亦或者說:人性。

有些閘口,大概是一旦打開就關不住的,如魔鬼的誘惑難以阻擋,最終的結果,將被魔鬼統治。

那樣的守護,又有什麼意義?

事實上,正因為體系龐大,蔚藍聯盟的歷史上自然也存在過想往這方面嘗試的科學家,也有支持他們的人——人體並不是一種很適合肉搏戰鬥的結構,脆弱,爆發不足,致命弱點幾乎絕大部分暴露出外,這是沒有疑問的。

但是,蔚藍聯盟那些總是被詬病的死板的原則和觀念,它們可貴的地方,恰在於此,它孤立、警惕、自製……進取又保守。

主流思想因此而被維護,在近百年時間裡,一直延續。

譬如沈風廷當年被「勸退」的核心原因,其實並不在他花費了大量的死鐵和拆了幾副立體裝置,而是因為,他私自放出「人體改造系」的幾個瘋子,觸及了蔚藍的原則。

所幸,對於沈宜秀最終的判定,並不是人體改造。聯盟的科學議會經過激烈辯論,最後將她的情況定性為「與在心臟加入支架相似的只是更龐大的手術」。

她後來思維、精神和身體的成長也證明了這一點。而且,她沒有被複製。

「撕碎他們……唔,除了那個,那個留著慢慢剮,最好可以帶回去做實驗。」被稱作祝先生的微胖中年人發出指令。

「gie嗷……」

兩隻人猴躥向空中,朝下方撲來。

「找死!」賀堂堂提刀,踏前一步,捕捉一隻人猴騰躍曲線中無法擰轉的點,迎面一刀劈出。

「呼」,人猴不可思議地團身轉向,避過刀鋒。

而後「嚓」一爪子,在賀堂堂的肩後留下三道血痕。

與此同時,韓青禹面前的另一隻人猴也近乎不可思議地,用一個挺身蹬腿的動作,從他雙刀之間掠過。

鐵爪搭住韓青禹肩膀,順著手臂往下一扯……

「刺啦。」

韓青禹左臂鮮血狂涌。

「他娘的好快。」兩人後退,以劉世亨為中心靠攏戒備,賀堂堂說。

「嗯。」韓青禹點頭。

人猴的身體改造方向一眼可以判斷,走的是「敏捷」的路線……韓青禹料想過它快,但是沒料到它這麼快。

而且這種快並不止於絕對速度,它們在空中轉向、做動作的靈活性和速率,才是更不可思議也最難對付的。

「還好,殺傷力好像不是太大。」韓青禹偏頭看了看手臂上的傷口,並不深,甚至暫時並不影響持刀戰鬥。

「嗯,我也沒什麼事,就是咱現在這樣,好像只能耗著挨打啊……賊他娘難受。」賀堂堂說著啐了口吐沫。

韓青禹點頭,小聲說:「要是戰鬥時間長了,記得找機會換源能塊。」

與此同時,第九軍戰訓基地,機密任務信息控制室。

「我們的人還要有一會兒才能趕到,會不會……」負責聯絡的戰士扭頭,神情有些擔心問。

「會什麼?一個在第九軍被認為是十年甚至二十年一遇的傢伙,如果連從一個洗刷派的小據點逃出來都做不到的話……那他犧牲了,也不算太可惜。」

祁山銅站起身,伸展一下腰肩,又扭了幾下脖子。

蔚藍的戰士不同於科研系的人,就算是天才,也都是在戰場上培養的……溫室里用源能塊喂不出能上陣的戰士。

泯然眾人的A級甚至A+,也多了去了。

「逃,逃麼?」戰士捕捉到了祁山銅話里的關鍵字,困惑一下說:「可是,他是帶了人去的啊……怎麼逃?」

「是啊,就是這樣才對啊。」祁山銅眼神扭曲地點頭,然後認真緩慢說:「一個戰士快速成長最好的途徑,不過兩條……兄弟同心死戰,或者死傷弟兄。」

…………

長街戰場,全部四隻人猴已經都投入進攻,在空中地面不斷的躥跳,攻擊,逃走……再撲上來。

滿街都是它們噁心的怪叫。

而面對這種局面的感覺,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大概就像是直面一場「蝗災」……有那種四面八方,鋪天蓋地的感覺。

不同在於,這些東西,會傷人要命。

「刺啦。」

劉世亨及時背身,用後背擋住了一次鐵爪的攻擊。

面對四隻人猴,就算是韓青禹和賀堂堂再怎麼盡力,也無法完全阻擋對他的突襲。

大概第三次了。

劉世亨後背已經全被血水浸透。

「媽的……有點爽。」他一邊痛得嘶啞,一邊莫名其妙地笑起來,說:「以前老子在夜總會認識個妞,指甲很長,辦事的時候,就愛抓我後背。」

這個比方,有點噁心了。

「你得出刀。」韓青禹小聲說。

劉世亨刀在手裡,點頭,「嗯。」

「突然點,朝我身上劈。」

「啊?……明白了,可是我……」

「gie。」不等他話說完,又一隻人猴已經撲向韓青禹。

韓青禹手中雙刀一柄橫斬,一柄豎劈。

人猴團身避過,在空中蹬腿,借力騰到他身後……

「嚓。」

劉世亨的刀鋒正好落下。

「嗷嗚。」人猴腿部被劃傷,慘叫著,躍回屋頂上。

韓青禹後續的斬擊隨之落空。

賀堂堂扭頭看了一眼,「可惜。」

「……」劉世亨抬頭,看著已經完成回守的韓青禹後背,他肩後又多了一道傷口……神情有些無助,「對不起啊青子,我……」

要是換一個人,厲害點,堅決點……剛那一刀,也許就斬下來一隻,或至少也能幫韓青禹留駐它。

「沒事,第一次出刀就能砍中,很不錯了。」

韓青禹沒空回頭,因為受傷之後,人猴的攻勢變得更加瘋狂……

一分鐘,兩分鐘……持續不停地攻擊。

旁觀虐殺一個蔚藍天才的快感,讓四周那些洗刷派的眼神熾熱,神情扭曲興奮。

尤其在剛剛韓青禹一刀斬殺那名中尉之後……現在這種凌虐的快感,更像是一種酣暢淋漓地發泄。

「好。」

「呼…」

「嗶。」

他們怪叫著,吶喊著,用人猴的優勢,驅趕自己內心對於韓青禹的恐懼。

「回來。」

突然的一個指令,四隻人猴迅速回到屋頂蓄勢。

暫時歸於平靜的場面。

「可惜了,天才總是英年早逝。」屋頂上的中年男人開口,看著韓青禹。

「其實我剛才還想著抓你回去的,但是現在,我改主意了,覺得還是把你殺死在這最好……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很想很想,看到你死。」他又說了一句,像是在宣判。

「哦……是因為心裡太害怕吧?」

韓青禹笑了笑,看看中年人,又轉頭看看那名少校。

「……隨你。」中年人回答,似乎沒有否認。

而那名少校,他在迴避韓青禹的目光。

「你呢?敢不敢下來跟我單挑?」韓青禹看著他,笑著問。

少校猶豫了一下,「沒必要。」

「哈哈哈哈……」賀堂堂大笑起來,「沒必要你媽頭,不敢就說不敢,怕就說怕……青子,他怕你。」

「好像是。」

「你才穿甲多久來著?」

「一個來月。」

「哈哈哈哈哈……」張狂的笑聲中,賀堂堂冷不丁夾進去小聲的說話:「青子,你找機會跑吧……跑啊。」

韓青禹看看他……當沒聽到。

現場再次安靜下來,少校和中年男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該結束了,這次……到死為止。」祝先生髮布指令,然後看向韓青禹,曲張手掌,小聲說:「拜拜……天才。」

就這時候,一個洗刷派的人,踉蹌著從街道的一頭出現……他在跑,一邊回頭看一邊跑,沒幾步摔倒在地上。

但就是摔在地上的時候,他還在回頭看。

什麼情況?少校和中年人對視,心頭同時一緊,那邊明明就去了兩隻人猴,十多個人啊。

「那邊怎麼了?!」少校大聲問。

同時間,「gie……」四隻剛接到撲殺指令的人猴並沒有分神停滯,它們同時從屋頂撲出來。

同時間,一輛破麵包車沖入街道,「吱……」急剎,甩尾打橫。

同時間,「砰。」

麵包車開始橫停的過程中,後部車頂突然破碎。

一個身影從車內筆直躥向空中。

隨即,「gie呀」,一聲慘叫在空中響來。

下一幕,「砰」,鐵甲落地。

沈宜秀屈膝,挺身,站在那裡,她被死鐵包裹的手上捏著一隻剛從空中摘下來的人猴。

捏著它的咽喉,拎在那裡。

「咔。」捏斷脖子,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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