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青禹站在那裡,說完這一句就不說話了。

老參謀凝神看了看他。

眼前這顆華系亞方面軍新的星辰,近期聲名鵲起的The青少校,現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憤怒和憋屈壞了的普通小年輕。

想想,他其實也才二十歲。家庭出身普通。

「按道理他本不該承擔這些的……然而我,現在卻似乎還要向他說教道理。」

老參謀想著,心裡也一樣憋屈起來。

旁邊的邵玄站起身,走到韓青禹身邊,抬左手按住他的肩側,用力捏了一下。沒說話。

去年板擦新兵出營的場景恍惚還在眼前,當時,眼前的韓青禹少校還只是一個一門心思騙兩塊源能塊的臭小子。沒皮沒臉。

「邵隊長剛去了一趟尼泊爾回來。」

老參謀突然在後面開口。

「邵隊去尼泊爾了?!」韓青禹自然能想到他是因為什麼去的,只是仍不免有些意外。

由此開始,老參謀將他之前的布置和邵玄的行動過程等等,全都跟韓青禹說了一遍,最後說:

「邵隊長進去莊園,和阿方斯拼了兩刀,現在身上的傷沒有一年怕不能完全恢復。」

事情如此,不管是老參謀、軍團長還是邵隊,他們都已經為這件事盡了最大的努力。

韓青禹抬頭,說:「謝謝邵隊。」又轉頭向老參謀說:「謝謝參謀長。」

其實這,或者說這些人。邵玄、老參謀、陳不餓軍團長、張道安、李王強團長,勞隊……還有那些曾在尼泊爾試煉地峽谷外,全體奔襲來救援他的各國蔚藍戰友,以及他在戰場上遇見過的,幾乎每一個蔚藍的精銳和普通戰士,包括白色板擦在內。這些,就是韓青禹最後還來這裡的原因。

當場,邵玄苦笑一下搖頭,「有什麼好謝的,最後什麼都沒拿到,反而打草驚蛇了。」

「是啊。」老參謀點了一下頭,接著說:「所以現在的情況,我們手頭依然沒有半分證據……而且引起了阿方斯方面最大的警惕。」

韓青禹聽著,緩緩轉頭看向他,目光已經跟剛才不同。如果說剛才是滿腔的憋屈和憤怒,現在有一股決然開始生出來。

這一刻韓青禹知道,他要的說法,蔚藍法庭給不了了。或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給。

既然這樣……這個說法,就只能他自己去要。

然而老參謀和邵玄其實都不夠了解韓青禹。迎著他的目光,老參謀伸手屈指,說:

「我這裡有兩則意見,你聽聽?」

韓青禹看著他點頭。

「第一個選擇,你先忍。兩年,三年……阿方斯一家既然走了這條路,就戒不掉,再嚴密也總會有露出狐狸尾巴的時候。軍團長讓我轉告你,他必定在這件事上盡其所能。」

所以兩年,三年……也許五年,十年,也許還不止。同時不確定。韓青禹低頭慘澹笑了一下。

「第二個選擇,你直接去告發他。唯一目擊軍團和軍團長必定站出來支持你。而後,我們再試著在調查過程中慢慢取證。」

這一則意見里他沒有直接說的一點,在場三個人都明白:這個過程會更漫長,沒完沒了的詢問取證,調查聽審……同時最後結果一樣不確定。

短暫的沉默,韓青禹低著頭說:「我回去想想。」而後猛一下抬頭,「對了,參謀長……」

「你說。」

「我的家人。」

「平靜安全。這一點,老夫可以用性命跟你擔保。」

「……謝謝。」

韓青禹離開了,從始至終沒有做太過激烈的表現。

剛帶他過來的那名軍官站在黑暗裡,看著他離開,然後進去帳篷,向老參謀彙報:「青少校出門的時候,嘴裡說了句話。」

「什麼話?」

「可是人死了。」

是的,哪怕再理智的邏輯和權衡,哪怕一切分析都很有道理,可是人死了。那就必須要有一個說法。

「糟。」邵玄立即站起來,焦急說:「這小子要闖禍。」

老參謀睜開眼睛,似乎已經重新思考了一些東西,說:「那你去勸一勸也好。」

「好。」邵玄出門了。

老參謀看了看站在面前的那名軍官,突然喊他:「張翊啊。」

這一聲可不平常,名為張翊的軍官立即立正,同時眼神有些困惑,問:「參謀長?」

「我教你做參謀吧?」看著張翊激動得連連點頭的樣子,老參謀嘴角笑一下,說:「現在你去,把這幾件事悄悄傳出去……是悄悄傳,不是通報,明白嗎?」

老參謀要張翊傳播出去的事情里,包括韓青禹曾經參加尼泊爾第三固定探索地的試煉,發現各國戰友的遺體被隱藏的人收走,後來他被設計圍殺;包括不義之城的高額懸賞,殺手入境找他;包括這次1777被人通過拒絕者的頻段刻意誤導、設局,死傷戰友;也包括韓青禹本人在高原上的苦戰等等。

「然後你說巧不巧,阿方斯一家三代,今晚見他回來,就正好提申請要先走?」老參謀問。

「巧!巧得讓人不去猜想也難!」

張翊說完,想了想,壯起膽子又問說:

「可是,這些東西,為什麼不讓青少校自己直接說呢?然後為什麼我們也……只是悄悄傳?」

他知道這些事沒證據,但是既然已經決定了,沒證據也說……那為什麼還要以這樣的方式?

老參謀看看他,開口:

「如果前提是那小子一定要闖禍。兩個場景,一個是他自己拎刀在人前,向人去解釋理由,說事情原委,卻拿不出任何證據。二是外面已經全都在傳,而他一身血染,兄弟死難,滿眼憋屈無法說。」

「你覺得這樣哪個效果更好?又哪個,對他後續更有利?」

「肯定第二個。」張翊完全不用思考,脫口而出。

這就是人心勢導啊。老參謀點一下頭,想說去吧,卻發現張翊眼神困惑,還在看他。

「還有什麼疑問,你說。」

張翊猶豫了一下,「我想不通,既然參謀長知道青少校很大可能要闖禍,為什麼您不直接約束他,反而……替他去鋪墊。」

「因為那將會是比他闖禍更大的禍。」

事情要是能壓下來,自然是壓住最好,讓韓青禹忍下去,對他自己和蔚藍都最有利。但是老參謀已經為此盡力嘗試過了,也把一切邏輯都擺開了……

對待人心人性這些事,不能太盡,不能強逆啊。老參謀的眼神里划過一抹複雜的色彩,沉吟說:「而且這事既然發展到現在,他就還有另一個邏輯……算了,你先去吧,等回來再說。」

「是。」張翊應聲出去了。

老參謀往椅子上一靠,說:「替我聯繫陳不餓。」

「是。」帳布後有人應答。

通話只持續了幾分鐘。

而後,二十幾不到三十分鐘,張翊跑回來了。

老參謀看見他,神情很是不解,說:「這麼快?你不會只傳了咱們方面軍的人吧?」他的意思,老外那邊你也得傳的啊。

「不是。」張翊搖頭,解釋說:「是因為我剛才發現,那些事竟然已經有人在傳了,包括老外那邊在內,有人比我更早就已經開始悄悄傳播。所以我才先回來跟您彙報。」

已經有人在傳了?!在做這個人心鋪墊……比張翊更早。

老參謀皺眉思索一下,腦海里冒出來一顆骰子,滴溜溜在打轉。

他苦笑起來,笑起來。

張翊在旁看見參謀長笑了,鬆了一口氣,膽子跟著壯起來,小心問:「所以參謀長,你剛才說,這事現在還有另一個邏輯,是什麼啊?」

「既然他不能忍,我們也不能壓……這樣其實也好,這樣其實挺賺的。」

如果後續註定是一場漫長的扯皮和角力,無盡的調查和聽審,先把仇報一筆,先讓胸口的鬱氣吐出來,其實挺賺的。

而後,就看陳某人信誓旦旦拍胸脯的承諾,到底怎麼給他收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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