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岸上開始放煙花的時候,港口裡停泊的萬噸貨輪也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密密麻麻的貨櫃堆積在船上。鞋服,塑料和橡膠製品,大概就這些,都是很平常的東西。

前甲板上,少數幾名還算空閒的老船員湊了一堆,靠在船舷上看煙花,抽煙、聊天。

過年啟航的行程安排讓人有些氣悶,不過既然是吃這碗飯的,收入放在哪都不算低,他們早也接受和習慣了。

總之只要家裡媳婦兒懷孕的月份能對得上,就沒有什麼特別過不去的。

「嘎吱」,突然有些沉重的腳步聲從暗處傳來。

四名裝卸工一人站一個角,抬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箱子出現,從船員們身旁走過。

木箱子不小,估摸著能裝下兩個成年人了,但是對比貨櫃,自然還是小的可憐。

船員們偏頭看了看,打招呼問:「這時候還往上搬東西啊?」

「散貨,臨時託運的。」裝卸工回答。

「哦,裡面什麼東西啊?怎麼看著跟口大棺材似的。」

「不清楚啊,沒打聽。」

對話因為裝卸工們的逐漸遠去到此結束。

只是隨口一問的船員並不知道,他剛在生死關口上走了一著。當然抬箱子的裝卸工人們一樣不清楚,他們現在手上抬著的,其實可以算是一具變形金剛。

惱起來隨隨便便能把萬噸輪船搞沉的那種。

「砰!」「砰!」一朵接一朵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絢麗的火光映在深夜黑漆漆的海面上。

「欸,說起來你們這次回家有沒有聽說過那個。」一名年輕船員一邊跟人發煙,一邊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什麼?」老船員接煙沒點,夾在耳朵上問。

「外星人飛船,雪山怪物什麼的。」

「哦,那個啊,聽過的,這不到處都在傳呢,我估摸著都聽過。但是你們看啊,咱這海一樣還得出,日子不也還是一樣過麼?年也一樣過。」

老船員說著抬頭又看了看遠處天空的煙火。總之還是一樣的除夕夜。

一旁大夥都說是。

「那啥,這個我知道,不管啥外不外星人的,只要不是跟咱打仗了,一樣是掙錢過日子要緊。我就是想問你們都信還是不信啊?」

小船員說到這,壓低了嗓門:「反正我是信的。我上次跟船在海上看見過那玩意,外星飛船,真的,跟天上唰一下過去……」

「這樣說起來我也看到過,看著跟個梭子似的,是不是?!」另一人接茬道。

「是是是,就那玩意,黑乎乎的,我也看到過。」

「嗯,就是看不清,快得厲害。」

當場第三個、第四個激動地回應。

海面上視線寬闊,日子無聊,一群人里按照跑船的日子長短數下來,親眼目擊過大尖梭形飛船的接近了一半。只不過具體裡面是不是傳說中的外星人,他們誰都不知道。

就像他們不知道那些「梭子」,後來都去了哪裡。

正當他們一起議論的時候,又一群七個人,從他們身後走了過去。人都略微低著頭,身上穿灰黑色的風衣或夾克,戴著兜帽,只走路不做聲。

除了背上背的包,每個人的手上還都拎著一個木箱子,是木箱子而不是旅行箱。

箱子大小長短不一,其中最長的一個,怕不得有兩米多,快三米。

「什麼人啊?」等人過去後,小船員轉頭看著小聲問。

「可能跟船的貨主吧。」老船員猶豫說著,同時伸手把小船員的腦袋掰回來,「沒事別瞎看,別瞎打聽,人既然能過關上來,就不幹咱們的事。」

實話說這群人的行裝和氣質給人感覺都不平常,老船員自己心裡也好奇,但是人在海上漂了這些年,別的不說會多少,該沉默時沉默還是學到了的。

「這一趟日子可不短,接下來要是他們主動找話說,咱就好好應他們。要是他們不願意接觸,記住了,誰都別往上瞎湊!知道了嗎?!」

老船員特意又嚴肅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

煙火聲中,貨輪出港。

接下來它將經過宗谷海峽,再穿過鄂霍茨克海,進入北太平洋,一路去往大洋彼岸,耗時二十多或三十天,完成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航行。

…………

下層船艙,此行專門開闢的一片房間。

鐵甲從「棺材」里坐起來,咔噠轉頭,「為什麼不是你們抬我呀?」

「裝卸的師傅們上手太快了,我們沒搶過。」溫繼飛笑著說道。

「好吧。」銹妹有些鬱悶,其實自己並沒有占滿那個箱子,要是那些人力氣大點的話,不用四個人的,四個人過分了啊,大棺材更過分。

耳中煙火聲遠去,浪濤的聲音傳進來。

「所以現在我們已經是在海上了。」銹妹想到說:「我還是第一次坐船出海呢……我好想去甲板上看看啊,青子。」

「哦,好,等晚一點,我去找人幫忙清一個區域出來給咱們。」韓青禹起身扯了扯兜帽的帽檐,擋住臉上的疤,這趟船上有蔚藍的人幫他們安排一切。

他也沒有這樣看過海呢,吳恤、瘟雞和賀堂堂也沒有。折秋泓說她也想看。連說自己暈船的朱家明都表態想看。

不過他們並沒有自己先上去,而是待在船艙里,跟銹妹一起在海上守歲,一直等到了凌晨四點多。

「大師你不去嗎?」起身的時候,溫繼飛特意去喊了姜龍池老爺子。

老頭躺床上睜開眼睛,看向門口一群人,回憶確認了一下,搖搖頭,「不去,看厭了。」

「啊?看厭了?!你不是應該會忘的嗎?然後看一次說,哇,大海欸,再一次,還說哇,大海欸……」賀堂堂表示質疑。

所以,果然還是沒被超級砍過比較囂張啊!韓青禹、溫繼飛和吳恤三人互相看了看,瑟瑟發抖。

意外的是,姜龍池笑出來了,笑罵說:「滾!大過年的沒挨過超級戰力的打是吧?」

賀堂堂滾了。

「那大師你不會丟吧?」韓青禹站在艙門口問。

姜龍池轉頭看看他,突然好像記得很清楚,「跟你說了這是海上,海上……」

「海上我知道啊,但你的實力,下海游泳估計跟魚雷也差不了多少。」

「……滾!」

想像著自己魚雷一樣的身姿,老頭又一次被氣笑了。

韓青禹轉身也滾了。

不過他還沒走幾步。

姜龍池在身後突然又喊:「回來。」

「怎麼了?」韓青禹轉身往回問。

老頭從床上坐起來,打開手邊的行李袋,找了找,自己嘀咕說:「還好手碰到一下,這個沒忘掉。」

他雙手從包里捧出來一捧東西。

紅紙包的,紅包。

但裡面不是錢,看樣子方方正正,應該是藍晶源能塊。

「每人一個,大吉大利。」老頭說。

「謝謝大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天下無敵。」「教陳不餓服字怎麼寫!」

韓青禹拿了,溫繼飛拿了,銹妹拿了……連剛已經滾出去的賀堂堂都回來拿了。

這個年,他們終於還是有長輩的紅包可以拿。

老頭髮完紅包似乎挺開心的,自己躺下睡了,說:

「去吧,去看看海,等一會兒太陽出來,會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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