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如此在他耳畔輕聲說道:「恩公莫急……稍後只需做一場考試即可。只要能通過,自然有大福報給您……」

只聽得淺笑一聲,周世澤下意識回頭看去,卻發現那領著自己來的少女已經消失不見,而這麼短短時間,身後被帶過來的男子又多了幾位,來時的路已經被一團團濃郁的煙霧給遮蓋,再也看不清楚。

不知是不是那煙霧的因素,他的心情卻沒有絲毫的急躁與不安,而是怔怔地望著四周,原地不動。

而在暗中,卻有許多的妖魔鬼怪們正睜著一雙雙各色的眼睛盯著這廟宇里的人類魂魄,壓抑著幾分貪婪。

這些本來對於妖怪們是相當不錯的美食,只是現在誰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這些「書生」是頭領要的。

廟宇里的人越來越多,畢竟妖怪們也不認識什麼功名,只要看著像一個文化人,比較順眼的便捉了過來,根本不管不顧。

半晌之後,等到一輪銀色的圓月爬上了頭頂上空,卻見一位白髮老者拄著拐杖緩緩從廟宇堂後走出。

他抬頭看了看面前的諸多書生,略微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既然諸位都已經來了,那今天的考試便開始吧。希望各位能全力以赴,展露才華,莫要拘謹害怕。」

他話音剛落,便見周圍濃霧一陣劇烈翻滾,旋即迅速散開。與此同時身周開始瀰漫著一層柔和的微光,讓眾人能看清自己眼前的一切。

只見此刻的場景已經變了,變成了一片寬闊的場地,每人面前一張小桌,上面擺著筆墨紙硯以及此次的試題。

在場的人卻也沒有一個覺得驚異古怪,反而覺得理所當然地盤腿坐下,紛紛開始答題。

周世澤心中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卻也說不上來。見周圍人均已坐下,只有他一人孤零零地站著難免突兀,便也坐了下來,目光落在那試題之上。

考的並不是什麼奇怪的東西,而是中規中矩的科舉考題,難度也算適中。

他畢竟曾經是一位萬人之上的狀元,甚至後來也曾參與過出題,對於這些題目自然是手到擒來的,只是他沒有急著做題,而是若有所思地四周望了一望。

遠處是濃郁如同壁壘一般的綠色霧氣,將這一片廣場牢牢籠罩在其中。席間坐著的粗略一看也有上百人之多。奇怪的是他看到了半大的孩子,也看到了年邁的老者,他們與這考場頗有些格格不入的感覺。

這之中自然也有幾張熟悉卻許久不見的面孔,卻更讓他確信自己只不過是在做一個光怪陸離的夢而已。

「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吧……」他自嘲一笑,沒有去多想,而是將注意力放在題目上,開始思索解題之法。

他向來是喜歡鑽研學問的,這會給他帶來一種成就感。只是當官之後每日忙碌於一些瑣事,反倒讓他失去了唯一的樂趣。

如今能在夢中重拾這份樂趣,他頗為歡喜。

頭頂上時不時掠過一道道黑影,那是監考官們在巡視著。儘管此時妖怪們做了手腳讓這些人族無法完全清醒過來,只會遵從內心指引行動,但是也擔心會不會天生就有一些喜歡小偷小摸的傢伙作弊之類的,還是需要費點心思的。

他做題的速度很快,離規定時間還有接近一半的時間的時候便已經做到了最後一題。

只是當他看向題目時,卻是覺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你認為人類是否可以和妖怪們和平共處?」

這題目與之前的那些題目的風格截然不同,十分白話也十分直白,更像是出卷人出於私心在最後增加了這麼一個看似不起眼的小問題。

但這個問題卻是問得有些奇怪。

眾所周知,妖鬼擇人而噬,姦猾狡詐,當然是人人得而誅之,兩者怎可能和平共處?!

周世澤本欲遵從內心的指引寫下「不可」二字,然而臨落筆時,腦中卻是下意識地回憶起當時救下的那隻小狐狸,以及它給自家送食物的事情,心頭一動,筆鋒微轉,下意識寫下了兩字——「或可」。

……

「相公……相公……」

妻子的呼喚聲在耳畔響起。

周世澤猛然驚醒,剛抬起頭卻覺得脖子乃至全身一陣酸痛,仿佛經歷了什麼長途跋涉的旅行一般。

而他這時候才發現天色已然大亮,自己昨晚竟是趴在桌上睡著了,枕著的正是那本卷宗。

「相公,你不要太勞累了,要好好保重身體,這些事情哪裡比得上自己的身體重要?」妻子有些心疼地撫著他的臉頰側面的紅印,叮囑道。

「娘子,我明白的。」

周世澤反手握住她的手心,點頭笑道,「只是昨晚不知為何,突然太困才……」

話音未落,他忽然想起了昨晚那個奇怪的夢境,不禁渾身一震!

那綠色的霧氣,那各種奇形怪狀的妖怪,還有那奇怪的考試,如今猛然回想起來卻是如此令人驚懼!

即便知道那只是一場夢境,但現在心中還滿是後怕,那一隻只恐怖的妖怪仿佛就近在眼前,一張口就能把他輕易生吞活剝。

偏偏自己在夢中的時候卻根本不害怕,是那麼的淡定從容。

對了還有那隻狐狸!

「相公,怎麼了?」妻子察覺到他的僵硬,疑惑問道。

「沒什麼……」他搖了搖頭,眼神卻是有些奇怪,「只是昨晚做了一個噩夢,我夢到咱們救的那隻小狐狸幻化成妖精,說是要報恩……」

這個奇怪的夢並沒有什麼好遮掩的,他權當一個誌異故事說給她聽來解悶。

只是沒想到妻子卻是聽了之後關注點與他完全不同。

「相公難不成也和那些文人書生一樣,希望有狐狸精幻化成美女來報恩嗎?」她好奇地望向他。

周世澤急忙搖頭:「怎麼會呢。我對娘子你是完全一心一意的,從不會正眼瞧其他的女人。」

他差點指天發誓。

「不……相公,我是認真的。」妻子卻是凝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認真說道,「我的身體無法為周家留下血脈,相公願意娶我便已經是極大的福氣。但這子嗣的問題終究是要解決的,不然我與你又如何下去見周家的列祖列宗呢?」

其實納妾的事情很早之前她便已經提起過了,但是周世澤始終不願意。

他已經擁有了她便心滿意足,根本不願意再去沾染其他的女人。

他只覺得是自己做的這個奇怪的夢害了自己,不斷地在心中提醒自己,若是今晚再夢見那狐狸精,便是打罵也要趕走她,斷然不會留下這一絲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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